私下裏我拉不下面皮去向長公主服軟，可現在有皇上在撐腰，我的面皮就厚了，可以說是奉旨獻媚，我的傲嬌還在。

入席時，我坐在長公主的身邊，張重坐下首，皇後沒有過來，憐悱挨著皇上坐下，青杏站在後面。

“別生氣了，小心臉上起褶子。”我借著倒酒，傾向長公主，在她耳邊低語道。

“你個沒良心的，說走就要走是不是。”長公主的語氣裏帶著哭音，這倒讓我一楞，隔著面紗，見她的眼中泛著淚花，心裏莫明一疼，忙放下酒壺，把她的手攥緊，長公主用力掙出來，我不依不饒，追過去又死死拉住。

“冤家。”她恨恨說道，我見一顆淚從面紗下掉落，在她的裙擺上一閃就不見了。

我長嘆一聲，把她的手捏了捏，只當是賠罪。長公主一向活躍，有她的地方就熱鬧，今兒來時她心情不爽利，席間諸人也不敢高聲。

“都悶頭坐著呢，無趣，不如來玩藏鉤吧。”長公主說著站起身，席上登時安靜下來。

藏鉤游戲就是選一人出列，取一枚玉鉤，其它諸人手手相傳，最後把手攥成拳頭舉到一處，讓猜鉤人找出鉤在哪裏。這本是宮廷中最尋常的游戲，諸人皆響應。

“這個人少不好玩，再找幾個過來，青杏兒也來湊數。”皇上見長公主興致高，也助興道。

“請皇後也過來吧，她總悶著不出來，都生份了。”長公主提意到，皇上忙不疊讓太監去接人。

這邊有宮女把坐席重新排了，玩藏鉤都坐在一處才好。皇後還沒到，皇上已經迫不及待讓人拿來骰子，幾輪擲下來，猜鉤人已經選出來了，卻是張重。

這時皇後的軟轎也到了，她沒想到皇上能派人去請，心情大好，滿面春風。張重站在一側，背過臉去。席間諸人坐好，我左邊是長公主，長公主挨著皇後，皇後過去是皇上，皇上緊挨著憐悱，憐悱坐在我右邊，正好一圈。

憐悱從腰間解下玉鉤，放在桌上，笑道：“就用這個吧，小巧趁手。”我見那玉鉤不由得楞了一下，這不是在長公主桌上看到的，難道真是一模一樣的兩個玉鉤？

宮女都知道規矩，把周圍的燈熄滅了許多，只留左右各一盞，宮女們也退後幾步，隱在黑暗中。本來燈火通明的大殿變得人影幢幢，我的心底生出不安，忍不住看向長公主，她正在興頭上，欠起身叫著憐悱的名字，讓她把鉤藏好，這些本是幹擾猜鉤人的舉動，倒顯得她天真爛漫，我的心略略放下。

眾人的手放於桌下，玉鉤在手間傳遞。我覺得手被碰了一下，忙接過玉鉤，傳向長公主，她喜歡玩，就讓她來出風頭。可是玉鉤被傳出去，我的手又被碰了一下，這次碰我的不是青杏兒的手，手臂粗糙，還長著濃密的毛，我不由得頭皮發怍，差點叫出聲來，把那手臂用力推開，卻聽著長公主在叫：“開始。”

我急忙把手攥成拳頭，與他們並排舉在一起。這幾只都很正常，剛一定是我碰到了誰靴飾，白嚇自己一跳。張重本是軍人出身，性格嚴謹，雖然是游戲，可一絲不馬虎，他看的不是我們的拳頭，而是盯著臉一個一個端詳過來，想從我們的臉上看出蛛絲螞跡。

我猜著玉鉤應該在長公主的手中，她的臉藏在面紗下，看不真切，倒難為張重了。

張重看了兩圈兒，忽地伸手向青杏兒一指，叫道：“在這裏！”

我估摸著他是錯了，不由得搖了搖頭，果然長公主笑道：“錯了，在我這裏呢！”

長公主把拳頭打開，露出裏面的玉鉤。可是張重不依不饒，指著青杏兒的拳頭說：“這裏還有一只，你們不要作弊！”

本來找到玉鉤就要完事了，皇上還張羅著讓張重飲罰酒，可見他這樣，就有些不悅了。

“這本是游戲，認賭服輸，不要再推三阻四的，是不是丈夫。”

本來張重也打算坐下了，可聽皇上這麽一說，火氣頂上來，站直身體，直楞楞看著青杏兒說道：“我若是輸了，就認罰，可是她手中確有東西，不信讓她張開拳頭。”

我這才發現，身邊的青杏神色異樣，身體一直抖個不停，其它人在長公主展出手中的玉鉤後都已經坦然放開手，只有青杏兒的手依然死死攥緊不放。張重這樣一說，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過來，青杏兒不堪重負，起身想要逃。

張重一個健步上前，抓住青杏兒的肩膀，用力在她的右拳上一擠，青杏兒負疼松開手，裏面並沒有玉鉤，而是多了一個小巧的金鉤。

憐悱與青杏兒感情深厚，見張重欺辱青杏兒，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了，上前就拉過青杏護在身後，還沒等開口，皇上已經在問話了。

“青杏兒，把金鉤拿來給朕看看。”

青杏兒無奈，只好把金鉤奉上。皇上拿起細看了看，這才轉向長公主笑道：“這個是長姐身上之物吧，是先皇賜與長姐的，那時朕還小，每每哭鬧，長姐都用金鉤哄朕玩耍。”

“是我的，丟了許久了，怎麽找到的，好生奇怪。”長公主接過金鉤細看，又擡頭問青杏兒道：”你這是哪裏得來的？”

“剛，剛在桌下有人傳給奴婢的。”青杏哆嗦得話都說不全了。我突然想起那只毛胳膊，難道是想傳給我，被我格開了，才傳到青杏兒的手中？

我不敢想下去。

“這也不是什麽大事，找到就好，繼續玩吧。”皇上雖然這麽說了，可席間人似乎都有些不安，游戲已經玩不下去了。

是夜我與長公主留宿宮中，張重出宮去了，皇上是隨憐悱走的，皇後一人上軟轎的背影有些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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