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關進來的小娘子生得不錯。”幾個小丫環向這邊伸著脖子張望。

“又出來瘋，回去幹活！”說話的是黃夫人，比那時見要老上幾歲，整個人瘦了有一半，臉還是那張臉，只是憔悴不堪。

小丫環們被她喝斥，嚇得飛奔而散。黃夫人身邊跟著一個老媽子，懷裏抱著一個小男孩子，長得肥肥壯壯的，這難道就是我送的子？

我扒著窗子看得入迷，不知不覺中和黃夫人對上了眼神，她竟慢慢走了過來。

“這小娘子我瞧著眼熟呢，可是記不起來了。”黃夫人自言自語道。

“黃夫人，不記得我了？我們見過的。”我使了個眼色，她有些明白了，讓老媽子抱著孩子先走。

“在哪裏見的？我還真不記得了。”黃夫人又走近了一些。

“黃夫人，這孩子來之不易啊。”我輕聲笑道，黃夫人本來想聽我說點什麽，冷不丁的一個重擊過去，她的臉攸然變色。

“可是來之不易，我們也算老來得子。”黃夫人方寸亂了，已經不想與我多言。

“你別怕，我不會傷及你，更不會傷及孩子，你只管把縣令要把我賠給那些人的打算給攪黃了就是，其它 的，我自有安排。”

“我為什麽幫你？”黃夫人的面色已經恢覆平靜，冷冷地問道。

“這個，問得好，可以幫也可以不幫，並沒有強求啊。只是小少爺的身世，要不要再跟黃縣令聊一下呢，也許……”我歪著頭搬手指，把黃夫人嚇得恨不能過來把我的嘴封了。急急向後走去，走了幾步又停下來，恨恨說道：“我知道了，你也管好你的嘴吧。”

不知黃夫人怎麽周旋的，縱是如黃縣令那般愛財，還是把我無罪放了出來，我要求去見大和尚，自然是不許了。暫時能脫身也是好事，我再算計怎麽把他救出來是正事。

重見天日，走在街道上，我的腿腳發軟，這二日也沒吃什麽東西，整 個人發虛得厲害。走了一段，我才發現，根本無處可去。 這時人清醒了一些，忽然發現，身邊跟著一些人，不遠不近，暗戳戳的小眼睛發著光，都不是善類。我驚出一身冷汗，全明白了，黃夫人是在借刀殺人。這些只怕都是潑皮的親戚，只要到了無人處，管保把我拿下來，到時我就是再長出幾只手，也要乖乖就範了。如果一時氣盛，受辱後自盡，更遂了黃夫人的心願，我要好好活下去，不能讓她得逞。

我轉身進了一家酒樓，縣城不大，酒樓規格也小，只是擺了五六張桌子，碗碟都是粗瓷的藍花碗。

“有什麽好吃的，上的快的，都給我端上來。”我有氣無力的向小夥計揮手，他打量了我一下，向掌櫃的投去詢問的目光。

現在不是飯口時間，酒樓沒有客人，掌櫃的正坐在櫃臺後瞇著眼睛打盹，聽到動靜，向我細細看。突然想起了什麽，招手讓小夥計過去，二人頭挨頭，不知在商量什麽。我猜他們是認出我了，看來想打我主意的不少，且行一步看一步吧。

飯菜還是來了，他們吃冷了我要吃霸王餐，沒錢付賬，所以上的菜也不太精致，不過是管飽。我吃完了一抹嘴，又向夥計招手道：“再來酒！”

“來勒！”夥計差不多是飄到我面前的，女兒紅一壇，早就準備好了。這酒只怕一碗下去，我就會醉個不醒人事，醒來就在某處的青樓了。

“你們，唉，不是龍潭就是虎穴，讓我走哪個好呢？”我拈起手指，嫣然一笑，向小夥計點手一指，他看得整個人都呆了，臉一下就漲得通紅，話也說不全了。掌櫃的瞧出他的異樣，也湊過來。

“你這心可夠黑的，要想拐了我去賣，怎麽也給點好東西吃，這麽就打發了我，不怕我罵你八輩祖宗？”我對著掌櫃的又是一笑，這句話說得聲音有點大，掌櫃的好不尷尬。

我進來時，潑皮的親戚只敢在門口偷看，都是小氣人，進來就要吃喝，鄉下人是舍不得那錢的，有那錢就買一房媳婦了。現在看裏面糾纏不清，有些不安，不停把頭探進來。聽我這麽一說，他們嘰嘰喳喳不知議論起什麽來。

“小娘子別開玩笑了，這吃飯付賬，是天經地易的事，小店也沒難為小娘子，付賬就走人。”掌櫃的吃冷我是拿不出錢來，我也是真拿不出錢來，本來韋韋至修給我的錢袋裏還有點，被抓時也搜走了，放人時當然要不出來。

“好，痛快人說痛快話，我是拿不出錢了，那就跟你走啊？”我站起身就往掌櫃的身邊捱，外面的幾個人可有點沈不住氣了，他們鼓起勇氣，推了一個年長些的瘦高漢子進來。

“咳，老板，這人是我們的，要帶走。”

“你們的？誰說是你們的？你們是有契書還是有證據？”掌櫃的也算是見過世面的，對付幾個鄉下人還容易。

“她把我們的兄弟給弄死了，她得賠人是不是？”瘦高漢子咬住理兒不松口。

“她能把你兄弟弄死？你兄弟是耗子還是蜢蚱？”掌櫃的開始推橫車，外面已經有人圍著看熱鬧，聽到這裏哄堂大笑。

“你別裝傻，大和尚殺人的事，滿縣城誰不知道？”瘦高漢子嘴上不輸。

“對呀，大和尚殺人，大和尚抵命，跟你何幹？與她何幹？小店做生意的，要吃飯就裏面請，要看熱鬧就出去看！”掌櫃的伶牙利齒，瘦高漢子有點說不過了。後面幾個村民可不幹了，索性要進來搶人。我急忙躲到掌櫃的身後，把他向前一推，掌櫃的站立不穩，正撲到瘦高漢子身上。

“怎麽你還想打人？”村民正找不到借口，見掌櫃的先動手了，一哄而上。

夥計看老板要吃虧，忙上去幫忙 ，掌櫃的老婆也從後廚出來，手裏拎著一把刀，酒樓裏熱鬧起來。我早看準了後門，一貓腰鉆進去，從角門跑到街上，所有人的註意力都在裏面，沒人發現我逃了。我剛想往小胡同裏鉆，就聽身後有馬車的聲，扭身想躲，已經被人攔腰抱住，拖上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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