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些傻子，只知道看著嗎！”福媽在地上氣喘噓噓地叫道，家丁一湧而上，把那娘幾個抓起來，塞進馬車， 不知送去了哪裏。

大郎從小在溫和的環境長大，哪裏見過這等血腥暴力，嚇得人都軟了，俯身嘔了起來，福媽被兩個仆婦扶著正往裏走，聽到動靜過來察看。

見大郎的狼狽樣，福媽一閉眼睛，嘆道：“我為什麽不死了，也不想看到這些。”

福媽並沒有把這件事告訴老夫人，她親自把大郎送回屋中，為他更衣凈面。

“福媽，我阿爹是誰？”這是大郎第一次問這句話，福媽正站在大郎的身後為他梳頭，手抖了一下，把大郎的頭皮扯得生疼，可是他眼都沒眨一下，只從銅鏡中盯著福媽的表情。

“這個，不能說。”福媽繼續梳起來。

“為什麽？他人都不在了，為什麽不能說？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大郎還在剛剛的亢奮中，口不擇言，他只覺得頭上一緊，人已經被福媽從椅子上拎起來，扔在地上。

“這句話，不要再提，聽到沒有，不能再提了！”福媽狠狠搖著大郎的身體，用力吼道，大郎從小到大不曾被這樣威脅過，已經嚇得只剩下點頭了。

雖然這件事被福媽壓下去，可是在大郎的心中種下了種子，隨著他年齡的增長，這個念頭越來越強烈，他要找到生父的秘密，他是一個男人，如果讓他把這條血脈傳下去，至少要讓他知道，他是誰的兒子。

大郎第一次跟老夫人正面交鋒，是在為他娶妾的那天。老夫人給大郎選了一房妾室，這本是無可厚非的，鄉紳之家也多辦成此禮，在正室進門前，先娶個妾，一半是為了先教習成人之禮，以後方便行夫妻之道，另一半原因就是妾的出身不比正室，不用太挑撿。而要娶妻，就相對難得多。大郎已經知道他的身價不凡，可以說富甲一方，除了這處宅子，他名下有許多房產和生意，只是安排了專人打理，不由他經手罷了，可是他暧昧不明的身世，又讓許多名門豪民族望而卻步，這就是老夫人不忙給他擇妻的原因，她要等待一個有緣人。

這個妾室到莊子已經有兩年了，是老夫人從人伢子手裏買來的，剛來時只有十四歲，身材單薄，模樣已經有了美人的雛形，老夫人親自給取了個名字叫萱兒，大概有忘憂之意。萱兒是個伶俐的女孩子，很快就如魚得水，把禮數學得一絲不差。老夫人瞧著時機差不多了，就找個好日子給他們圓了房。

大郎還是少年，正是興致足的時候，初得美人，正是銷魂時節，早把心事拋腦後去了。這萱兒本就會瞧人眼色，體貼周到，二人親親密密的，老夫人也沒有二話。

可這萱兒卻不是省油的燈，她下著一盤大棋。要說她的出身也是個落泊鄉紳，到她父親這一輩就落個為人教書謀生了，按說她嫁進莊子做妾，也算好收梢，可是她要的更多。

那夜二人纏綿過了，大郎心滿意足，丫環過來服侍打掃，萱兒卻沒有動，她聽了老人兒的話，多躺一會兒容易受孕，生下第一個男胎，才好鞏固地位。

“好困，我要睡了。”再躺回到床上時，大郎已經睡意沈沈，含糊一聲就要睡去。

“大郎，我還不困呢，跟我說說話。”萱兒要再熬些時間，就沒話找話。

“明兒個再說，我困了。”大郎還是任性，翻身轉過去。

“你想不想知道，你的阿爹是什麽人？”萱兒一句話，大郎馬上轉過來，瞪著眼睛看向她。

“看看，不困了吧？你躺好，我們慢慢聊。”萱兒嫣然一笑，做了一個小聲的手勢，向帳外指了指。大郎懂得，他是生活在老夫人的監視下的，隔墻有耳。

“你聽說了什麽？快說說。”大郎這個秘密也在心裏藏了太久，現在突然有人能來與他聊一下，哪怕就是萱兒並不知什麽內情，也是好的。

“我聽說，大郎的阿爹，不是一般人呢。”萱兒神秘地一笑，大郎更是不可待了。

那還是萱兒剛進莊子時間不久的事，她被老夫人帶在身邊教規矩，中午時就睡在外間屋。那天是老夫人齋戒的日子，所以她也跟著吃了素，中午老夫人去佛堂，她本來應該跟著，可不知怎麽就拉了肚子，老夫人看她難受，就打發先回到屋子裏。

萱兒腹中疼得輕了點，迷迷糊糊睡著了。老夫人和福媽回來時，她聽到聲音，可是困得難受，想起來就是不願意動。

“你看一眼，那丫頭睡著沒有。”老夫人說道，福媽大步向萱兒的床邊走來。萱兒本就在半夢半醒，聽這句就有些精神了，可轉念一想，聽老夫人的語氣是巴不得她在睡覺，那就配合一下好了。

“睡著呢，老夫人放心吧。要不明天把她挪出去，撂這裏也有點不方便。”福媽小聲嘀咕著。

“明天你看著安排吧。今兒個心亂，你到是聽到了什麽話？”老夫人在床上坐下，與福媽輕聲交談著，要不是萱兒年輕耳力好，還真聽不真切。

“是說皇上不知打哪聽說的，敏王爺有後，四下讓人打探呢。”福媽的語氣裏帶著憂慮。

“當日他出世，多人見證的，想瞞是不能從這裏瞞，還是做個死無對證吧。”老夫人長嘆一聲。

“放心，老奴就去安排。”

大郎聽得雲裏霧裏的，不解地問道：“敏王爺是誰？這也沒說我是敏王爺的兒子啊？”

“我跟你講，這敏王爺可不是一般的王爺，我阿爹給我講過，他是有名的風流王爺呢，是當今皇上的同母同胞親弟弟，後來不知怎麽就發了瘋，失足落水淹死了。敏王爺沒有後代，王府被充了公，七零八落的給拆了。可不知誰在傳，說當年王府有個側妃新生了一個男嬰，還活在世上，想來皇上找的就是他。”萱兒說著向大郎的懷裏委了委。

“那怎麽知道，那個男嬰就是我？”大郎還是不解。

“那個側妃叫崔姬，你只管找到老夫人閨中的名字就好了。”萱兒輕輕一笑，大郎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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