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進來要等些時候，我也不必一直裝暈，就“嚶嚀”一聲，把眼睛睜開了。

“王妃醒了。”桂姐本來嚇得半死，只怕有她的責任，現在見我醒了，喜得一直念佛。

“頭暈，應該沒有大事。”我說著坐起身，又做勢扶了一下頭。那邊婢女已經捧了涼茶過來。

“王妃走的路有些遠，許是中暑了，這是冰湃的酸梅湯，請王妃用一些吧。”

我接過去，抿了一口，又把茶盞放回托盤上。

“難得你們主人不在家，你們準備得還周到。”我輕輕一笑道，這句話不輕不重，婢女的臉上略有變色。本來是無心的一句話，她這樣我倒起疑了，擡眼望去，不遠處的珠簾輕輕晃動，波光閃閃，似剛有人在那後面藏身一般，我突然心裏有數了。

“哎呀，現在好多了，你們這個屋子真是涼爽，樣式也修得好，我到處走走看，沒事吧。”我說著站起身，四下看了一眼。婢女張張嘴想說什麽，良玉搶在前面開了口。

“王府裏除了敏王爺就是王妃，在自家的院子裏看看，誰還敢說什麽不成？”

我微微一笑，放膽向裏面走去。

“哎呀，王妃請留步，那裏面是崔姬放雜物的地方，太亂了，不看也罷了。”婢女急得已經直接上前來攔了。

“是嘛，放雜物的本來就亂，看看又能怎麽樣，你太蠍蠍蟄蟄的了。”我不客氣的向前逼進了一步。

“王妃身子尊貴，怎麽能貴足踏賤地呢？”婢女也是急了，硬是將了我一軍。

“噢，貴足踏賤地？你這話不妥啊，敏王爺在時，只怕沒少來吧？敏王爺就踏了賤地，我就不能了？”我一句話把婢女說得頭上流下汗來。良玉很是配合，見我氣勢壓上去，上前就掀起珠簾，只見簾後並無雜物，這是一間書房，擺設倒也平常，也許是我在布生家和葉家開過了眼界，並沒有覺得過分奢華，這讓我心裏稍許安慰。不管怎麽說我的房間布置的要比這裏好得多，梅生對她也不夠盡心嘛。書房已經一目了然，並不見什麽人，我就奇了，婢女攔個什麽勁兒呢，難道還有什麽我沒發現的？

“王妃看過了？請回吧，這裏幾日不掃，別讓灰塵汙了王妃的眼。”婢女賠笑道，這時外面有人傳太醫已經在院子裏了，婢女松了一口氣。

“這桌子看著就舒服，讓太醫回吧，我就是走太陽地兒中暑了，你們都出去，我寫幾頁字靜靜心就好了。”我吩咐過，就走到書桌前。硯裏的墨汁未幹，我心念一動，這應該是主人離開不久，難道？

我兀然回首，見書房的角落還有一扇門，門是雕花鏤空的，一般這樣的處置是存放衣服的地方，便於通風。

我大步向那扇門走去，伸手就去開門，婢女想阻止也晚了。

“王妃，崔姬有禮了。”門開了，裏面走出一個女子，向我款款見禮。

“崔姬？你不是隨敏王爺出去了？”我冷冷一笑，上下打量崔姬，也算有幾分姿色，可沒到絕色的地步，難得她竟然能把梅生迷生這樣，不知有什麽狐媚子手段。

“回稟王妃，是敏王爺說的，妾身不識禮儀，會惹王妃動怒，所以在他外出時就要閉門不見人，修身養性。”崔姬的口才了得，句句把自己貶得一無是處，讓我挑不出毛病來。

“聽說敏王爺待你不錯，想來這衣服樣式也是新的吧？我關在府中孤漏寡聞，想開開眼見，你一定不會介意。”我說著扒開她橫在門口的身體，搶先一步進了衣服間。

衣服間的門並不大，裏面很是寬闊，放著幾排衣裙，都是整治好掛起來的。我並沒有心思看衣服，只找人，果然，在裏面的燙衣架前，有個女子在熨燙衣服。她聽到聲音也沒擡頭，很是專註。

“王妃莫怪，這是我從家裏帶來的小丫頭，她耳朵不好，聽不到聲音，人又生得極醜，不要再看了吧。”崔姬說著就來挽我的手，想扶我出去。我甩開她走到女子面前，我的裙擺一閃，驚動了女子，她擡起頭來吃驚地看著我。怪不得崔姬說她醜，原來真沒騙我，這張臉上疤疤癩癩，不知是什麽糊了一臉。

“哎呀，驚了王妃了，快出來吧。”崔姬驚呼一聲，我還想再看，不想良玉伸手一把拖住我，盡力拉出衣服間。若是崔姬的人動手，我要掙紮的，良玉是我的人，我不好太駁她的面子。

“走吧，讓敏王爺知道了，也是有不是了。”良玉說得也是，今天我也鬧夠了，雖然心中疑惑沒有盡解，也看了個大概，來日方長，慢慢處吧。

我回到屋中，躺在床上，桂姐又是送涼茶又是給我捶腿，奇怪的是良玉不見了。

“良玉去哪了？”我隨口問了一句，這個宅子裏只有她與我最親近，現在她不在，我莫明心慌。

“她說丟了一塊帕子，去園子裏找。”桂姐小心應道。我暗自嘆口氣，還是小家子氣，丟塊帕子算什麽東西，也值當去找。

只是這崔姬瞧著也不像怎麽有魅力的人，怎麽就讓梅生那麽癡迷呢，我百思不得其解。本來以為梅生回來後聽說此事，要跟我好好鬧一場，沒想到他很是安靜。回來的第一夜就睡在我這裏。

我是聽說他回來的消息，晚飯時也不見人影，猜測是留宿在崔姬宮中了。

這江南不比中原，熱的時候要長許多。我披著頭發坐在院中的竹榻上，樹葉間略有些風吹過，把胸中的悶氣掃一掃，我忽然想起梅生給我講過的那些宮中女子的寂寞歲月。難道我也如她們一般，後半生只在等待與失望中度過？

莫明心就灰了，我輕輕發出一聲嘆息。

“怎麽？你心裏也不舒服？”梅生像鬼一樣出現在我的身後，把我嚇得差點從竹榻上滾下來。見到他，我瞬間就滿血覆活了，他就是我活下去的動力，與他鬥，就是我下半生的樂趣，有個對手也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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