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還不睡？”門突然打開了，布須歸冷著臉走進來，昔昔急忙施了一個禮，低頭匆匆走出去。

我沒想到他這時進來，有些慌，坐在床上起也不是，躺也不是，把辮梢放在手裏繞了半天，也不見布須歸說話，這才偷眼看看他。

這些日子不見，他瘦了一大圈，臉上的輪廓更清晰硬朗了，眼眸也更深遂。

“你很辛苦吧？”我脫口而出。

“嗯。”他竟然順著我答了一聲，就勢坐在我的床上。

“都怪我，總是惹禍。”我低下頭，眼淚在眼圈轉。說也奇怪，從小在海裏來去，遇到再大的風浪也不會哭，碰到最險的事也一咬牙就挺過去了，自從遇到布須歸，我就嬌氣得不得了，動不動就委屈，流淚，這都是什麽毛病。

“不要哭了！”布須歸霍地站起身，死死板住的我肩膀。

“你不要亂跑了，不要出我的視線，不然我保護不了你。我現在要辦的事很多，很亂，你不要再添亂了，就老老實實呆在這裏，不要問，不要聽，不要說，好不好。”

我下意識點了點頭，這有什麽不好的，只要他在，哪怕我不能聽不能說不能看又怎麽樣。

他不再說話，起身向外走去。說也奇怪，他跟葉木白似乎換了一個人，葉木白越來越壯，布須歸卻越來越單薄，單薄到讓我心疼。難道真是我的八字不對？

我決定聽話，做他的好女人，有些事知道不知道又能怎麽樣呢？

“你跟藏珠走得太近了，要知道自己的身份。”布真真在訓斥昔昔，我這樣撞上去三人尷尬。我閃身在旁邊，等她們把話說完。

“是須歸讓我好好照顧她的。”昔昔滿腹委屈地說。

“他是被沖昏頭腦的人，藏珠是什麽身份，你不知道？老國王現在這個樣子，跟她不無關系，你怎麽分不出輕重？”布真真聲音越提越高。昔昔嚇得直接跪在地上，抱著布真真的腿哀求道：“公主，我知道錯了，不要生氣，我會聽從您的吩咐。”

我卻無心再聽下去了，木然轉身向回走，連被她們發現都無所謂。這裏的秘密太多，為什麽說我會跟害了老國王有關系？二十年前我還沒有出生啊。

手中的石頭魚串突然吸引了我的註意，如果說這是海底人的標記，就是說我的母親是海底人，難道？

我不敢想下去。也許快要接近事情的真相了。

這夜我被告之禁止外出，因為是月圓之夜。所有幻海靈宮的人都要守在自己的房間，不打擾珠靈化成人形。我聽昔昔說完，只是點了點頭，打了一個哈欠就躺下去，她見我這樣就放下心，關門走開了。

我一直靜靜躺在床上，等著時間一點點流逝。不用說今夜布須歸一定在外面采元靈，布真真會守在老國王的身邊。昔昔她們關門閉戶，只有我是自由的。

午夜十分，大廳裏似乎有了些聲響，塔門打開了。我溜下床，桌上的老蚌發出一道強光來警告我，我對它揮了一下手，讓它老實點，老蚌還算對我有些敬畏，不再異動。

我把門打開一條縫兒，貼上去細看。

從白塔中陸續走出四個人，都是普通人的模樣，有高有矮，穿著海底人的袍子，長發披散。我分辨了一下，這四個都是男人，跟星星的長相有些像，又不完全是，就像四兄弟，有著說不出的絲絲縷縷關系。

他們離開白塔後，並沒有走出幻海靈宮，只是在外面信步走來，三三兩兩聚首，沒有言語，卻似乎在交流。我猜測上次出了珠靈失蹤的事，他們的自由被限制了。這樣一想，他們也是可憐，明明是有生命有感覺的個體，卻要年覆一年困在一個塔裏，沒有自己的生活，孤單寂寞。

塔門又開了，這次走出來的是星星。在布須歸的不懈努力下，他又長了很多。他試圖接近兩個珠靈，不想那兩個珠靈馬上厭惡地走開了，星星孤單地站在原地，半晌，慢慢退回塔中。

我越看越迷糊，星星也是珠靈，為什麽會被其它珠靈排斥呢？

這樣無趣的儀式，實再沒有什麽看點，若不是昔昔特地來囑咐不要看，我才懶得理會呢。我躺回到床上，浮想聯翩。

也許離開幻海靈宮沒有回來的珠靈是個女兒身，她難捱海底的寂寞時光，遇到一個海上的漢子，一見鐘情，一時忘了使命，走上了不歸路。

她會不會是……

我搖了搖頭，不要，這個我負擔不起。想起那個不眠不醒永遠躺在那裏的老國王，的我心裏就一陣陣不安。

布須歸不見蹤影，昔昔又躲著我，海底的生活實再是無聊，我不想再對著老蚌發呆，索性溜出去。

這次過橋是輕車熟路。上次的小球球還在，原來他的媽媽就在橋外不遠處擺了一個小攤兒，他沒事就在附近玩耍。

我把他引到橋下，我們成了好朋友。

他把收集的寶貝給我看。要說我在海邊生活的時間也不短了，海底的新鮮物見得多，可是他拿出來的寶貝還是噱了我一跳。人型海螺，就像一個美人兒，頭臉俱全，只是在並攏的雙腳處開了一個喇叭口。海魚塘又是一種新鮮的魚種，有成人巴掌大小，通體是透明的，它的肚子裏可以放進很多小魚，並不會死。

球球在其中裝了五彩的小燈籠魚，它們游來游去，五彩的光把海魚塘照亮。

“看，我還有好東西。”小球球說著，從懷裏掏出一條絲巾，這是蘇繡的，上面繡著一只靈巧的小貓，在撲蝶。我在葉府時見過這個，這不是普通擦臉用的絲巾，應該是掛在屏風上的軟封，應該是船只失事後沈入海底，為海底人所得的。

“這是貓。”我指著小貓對小球球說道。

“它會游泳嗎？”小球球滿臉的好奇。

“會游泳，可是它是怕水的，它不會到海底來。”在漁村有很多貓，它們以捕魚為生。

“它的毛看起來絨絨的，摸著很舒服吧？”小球球追問道。

“舒服，摸上去有些像綿魚的感覺，只是貓的毛皮是溫暖的，對了，它還會跟你玩。”我看著小球球滿臉欣喜的樣子，忍不住揉了揉他亂蓬蓬的頭發。

海底人多半是結一條粗大的辮子，勞作時盤在頭頂，小球球還小，頭發不多，沒有梳理，亂亂的。

我把他攬進懷裏，用手指通著頭發，把他的頭上梳了幾條小辮，整個人看起來都精神了。

“唉，說過不要亂跑的。”小球球的母親出現在不遠處，看著我們，無奈地搖了搖頭。小球球從我的懷裏站起身，拉著我向他的母親走過去。

“讓新王後來我們家吃飯吧。”小球球央求道。

“可以嗎？”我懇切地望著她，我需要朋友，太孤獨了。

小球球的母親沒辦法拒絕我們，只好點了點頭。

午餐很簡單，是我最熟悉的魚湯，雖然看起來沒有在宮殿中吃到的東西精美，味道卻是很不錯，讓我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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