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想要問什麽？沒關系，以後的時間多了，我一件一件給你解答。”布須歸說著走到我的身邊，很自然地把我往懷裏一帶，我的心一動，臉紅得眼睛都睜不開了，輕輕掙出他的懷中，走到一邊，低頭著不知如何把話題繼續下去。在葉木白的面前，我可以大聲說出對布須歸的感情，可現在他就在眼前了，我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你安心住下吧，這是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這是你的家？”我這才發現剛聊了半天，最關鍵的事沒有問，布須歸的家好奇怪。

“對，從現在起，你就要跟我生活在一起。你現在身體感覺怎麽樣？如果可以，我要帶你看更震撼的，你要有點心理準備。”布須歸關切地說。

“現在就可以的，我是珠女，這點驚嚇算什麽！”我一拍胸脯向前跨了一步。早就忘了剛在冰冷的海水中的驚慌，許是因為布須歸在身邊，給了我無盡的勇氣。

他走到門前，雙手放在門環上，回頭對我微微一笑，用力拉開門。

我瞪大眼睛向前走了兩步，又不敢相信地回頭看了看布須歸，整個人就呆住了。

奇怪的是，很久以後，我的眼前經常浮現這個場景，卻是從外面的角度看過來，先是看到嬌小的我站在高大的布須歸身邊，像一只待宰的羔羊。龐大的建築群在我的眼前依次展開，像拉開一幅畫卷，又像展開一卷故事，而我，註定是故事的主角。

我的房間只是宮殿的一角，從裏面出來就站在二樓的欄桿邊，放眼望去，一座座稀奇古怪的房子，像相連的迷宮環繞開去。中間天井的位置，有一座五角形塔，通體雪白，仰頭也望不到盡頭，至高處白霧繚繞。

布須歸伸出手，牽引著我緩緩從樓梯下來，我盡力咬緊牙關，不讓牙齒相互敲打的聲音破壞氣氛。一路上有穿著各色袍子的女子，都是無比恭敬地施禮，然後退讓到一邊，等我們走過去。

走到塔下，布須歸伸出手掌，平按在塔壁的圓形浮雕上。塔門緩緩開放，布須歸邁步進去，我鼓起勇氣邁出一步。

白塔給我更大的震撼，裏面比起外面看起來要寬闊得多，塔的五個角上都有一個懸浮的圓托盤，上面放著一顆晶瑩的珠子，珠子的光相互連接，成一顆五角星，中間的位置騰起一道白光，直沖向塔頂。

“這是什麽地方？”我的心底升起一團不祥的預感，這裏的一切都不像人間。

“這是海底。”布須歸的話如五雷轟頂，我呆住了。原來我在深海看到的宮殿不是幻覺，那是真實存在的，布須歸在海底有一座宮殿，那他還是人嗎？

我用手指著他，說不出話來了。

“我不是人類，我是海底人。”布須歸又是一笑，我雙眼向上一插，軟軟倒了下去。

“一直以為你是與眾不同的女子，膽子會很大，一句話就能嚇暈你。”布須歸等到在我的身邊，見我醒來就是溫柔的一笑。。

“你給我時間，讓我想想，有點亂。”我捂著頭，吃力地翻過半邊身體，不想再看著他，頭疼，奇怪進了幻海靈宮後，我的肚子飛長，又大了一號。

“不要怕，有我在。”他輕撫著我的後背，我的身體慢慢的不再抗拒僵硬了，這是一個對我充滿善意的男人，沒有什麽可怕的，我安慰自己道。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聽過故事，你就不會怕了。”布須歸說著，貼著我的身邊躺下去，雙手枕在頭下，盯著天棚，開始講他的傳奇。

海底人到底是什麽時候出現的，須歸也說不清，海底人的壽命都很長，大概有一千歲左右，布須歸出生時，他的父親布隆掌管著幻海靈宮，他老老實實在海下呆了有一百多年。讓他想到去外面世界的契機很偶然，一個沈船意外掉到宮殿外面。

去海裏游玩並不是難事，只是這裏地處遠海，很難有人類接近，所以見到沈船於海底人是件大事。他們游出幻海靈宮，潛進沈船。

沈船上有十來具屍體，都已經斷氣了，這些人類的面貌與海底人並無太大的差異，只是看起來略矮一些。海底人並不把這些屍體看成同類，他們更像一些死去的魚。

布須歸跟在他們的後面，在船裏游來游去，找新奇的玩意兒。駕駛室裏的羅盤和一張被水浸泡的羊皮地圖吸引了布須歸的註意。

他拿起地圖，人類的文字他是認識的，幻海靈宮只有一些簡單的入門書籍，布須歸的父親更喜歡周易這類東西。地圖上的地名和路線都是陌生的，布須歸小心把它們收好，帶回了宮中。

這一夜，他沒有睡，反覆看著那些地方，在腦中想象中那些土著人地的樣子，第一次他蒙生了去陸地看看的想法。

父子間進行了一場深入的談後，布須歸記得母親過世後，父親就沒有跟他這樣親密過。布隆差不多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中，沒有重大事件不會走出一步。幻海靈宮的人都說是因為王後的死對他打擊太大了。

“去吧，我就知道早晚會有這一天。”布隆對兒子說道。他拿出珍藏多年的東西，一幅陸地上的地圖，一夜的工夫，他用言語帶著兒子把世界走了一遍。布須歸這才明白，看似從來不肯離開幻海靈宮的父親，早就已經把世界走到厭倦了。

布須歸帶著一顆大東珠和聽來的一支半解的關於陸地的知識，上了岸。

腳踏的陸地上的一刻，布須歸突然覺得天地大了很多，他一步一步量過去，像一個征服者。

漁人見到衣裳怪異的布須歸從海裏爬上來，只把他當成遇難的人，善良的漁民把他帶到家中，給他燒熱魚湯暖身子，還找出破舊打滿補丁的衣服給他穿。

布須歸學著漁民的樣子，把頭發束上去，換上露著胳膊和腿的破舊衣裳出現在搖搖晃晃的木屋中，他從懷裏掏出那顆大東珠時，漁夫的眼都直了。

東珠並沒有賣到好價錢，這是違禁品，只能走黑路，被層層盤剝，饒是這樣，最後到布須歸手中的錢也足夠他揮霍一陣子的。

布須歸的腳踏上陸地時，並沒有預見到他的生活會發生多大的變化。

在得到一輛馬車和一些食物後，他離開了漁村，他去的是北方。在北方，離開海的地方都很冷，正是冬天，白雪皚皚，孤零零的幾根荒草在北方中瑟瑟發抖。布須歸在深海中習慣了寒冷，這對他並沒有什麽，他坐在車上，欣賞著外面的世界，簡單幹凈。

很快他遇到了一只游牧部落，那是一群粗獷的男人和女人，臉上臟兮兮的，因為缺水，很少洗澡，身上散發著一股動物的膻腥，可是他們的笑容很坦誠。布須歸從他們的身上找到了家的感覺，很快就和他們融成一體，他穿著破舊的皮袍子，學騎馬，跟他們在原野上策馬狂奔。這是跟征服大海不同的體驗，布須歸覺得自己的生命重新活過了一次，在那裏，他有了第一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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