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老爺子，這個是龍魚籽，您嘗嘗。”布須歸急忙把眾人的註意力轉移過去，他指著仆人剛端上來的一盤菜介紹道。光溜溜一個盤子只在中間放了一顆鴿子大的金黃色半透明的東西，晶瑩剔透，煞是好看。

我吃過很多魚籽，這是難得的美味，在海邊時弄到魚籽差不多都是生吞的，這麽大的魚籽倒是頭一次見。葉老爺子用手中的叉子向魚籽上一紮，魚籽軲轆一下閃開了，差點從盤子裏掉出去，大家忍俊不禁，都輕笑了一聲，又察覺出失儀，急忙各自低頭對付盤中的食物。

“老爺子是習慣用刀叉，我來。”布須歸親自離席，走到葉老爺子身後，把盤子取出來，早有仆人推餐車過來，上面有玉石臺面，布須歸把盤子放好，用銀叉固定好魚籽，再用銀刀斬下去，魚籽一分兩半。

“果然是美味！”葉老爺叉起一半放入口中，忙讚不絕口道。

“這個本不值什麽的，龍魚雖然難捕，捕到一次到是能百餘顆，只是這是至陽之物，只有福壽雙全的人才能消受，所以就不給諸位品嘗了。”布須歸一席話，說得眾人心裏更是向往，忘了葉家食不語的家訓，竟竊竊私語起來，葉老爺子不悅，輕咳一聲，席間又安靜一下來，只聽到刀叉碰撞的清脆聲音。

“咦？即是至陽之物，給冷兒吃了，會不會有好處？”葉老爺子突然想起葉木白極寒的體質來。

“木白兄已經沖過喜了，應該體質轉換了吧。”布須歸笑道。

葉木白一直臉色蒼白，好在大廳裏雖然掛著十來只巨大的水晶燈，卻是高吊於棚上，人罩在燈影中，他又低著頭，看不清臉色，只是覺得他話少，卻並無太多異常。

“要說這些話，可信也可不信，可是這些年我心結於此。”葉老爺放下手中的銀叉子，嘆息道。

“各安天命，這是家父在日最喜歡說的話，葉老爺子忘了？”布須歸淡然一笑道。

“是的，你父親當年最喜歡說這句話，許是你們見過大風浪的海上人，心胸比我們要寬闊得多，這個要跟你學。對了，你父親是什麽病？怎麽走得那般急。”葉老爺突然話鋒一轉，布須歸先是一楞，隨後遲疑了一下。

“葉老爺子，家父的事先不要談了罷，今天只說高興的事，好吧。”布須歸舉起酒杯，後面的仆人忙把各人杯中倒滿，這次我學乖了，只用嘴抿了一下。

“那你父親臨終時，有沒有留下什麽話？”葉老爺子似乎是有點喝多了，繼續追問道。

“父親是意外身亡的，等我趕到時已經天人兩隔，所以我並不知他老人家有什麽遺言。”布須歸說著垂下頭，神情落寞。

“你跟你父親倒是十分相像，要不是算來他也如我這般高齡，我還真就當你是他了，呵呵。”葉老爺子突然笑了兩聲。

“是啊，兒子像爹，這也是應該的，木白兄可不就是跟老爺子您似一張臉扒下來的？”布須歸說著哈哈大笑。

“當年葉家在江南有難時，是你父親登門相救的，我們日行千裏，逃到塞北極寒之地，我葉家感激不盡，願以全部家當相報，可是他百般拒絕，最後在我再三懇請下，才提出一個要求，就是把葉家的鎮家之寶借去，二十年後必當歸還。”葉老爺子說說笑笑，似無心之語，又似喝醉了胡言，可是心思通明，這種話本應該是藏著掖著背人說的，現在突然挑明了，到有了追債的氣勢，而且給在座的葉家人提個醒，只要是葉家的人，日後就有向顧家追債的權利，不止是葉木白，而是所有人。

布須歸一直沈吟不語，似乎沒想到葉老爺子突然將軍，來這麽一手。

半晌他擡頭笑道：“離說好的歸還時間，還有三個月，須某這次過來，也是有此意，只是契約如此，差一個月，一天都不算守約，只要三月一到，我必來歸還就是了。”

“好！布須歸一言九鼎，我信你，幹了這一杯。”葉老爺子反客為主，舉起酒杯，這次葉家人倒是都很配合，齊刷刷的竟是把杯中酒都一飲而盡，大有同仇敵愾的意味。我喝下酒只覺得胸中燒得厲害，為了壓住酒氣，胡亂把盤中的食物向口中塞去，也不知吃的是什麽，味道還是不錯。

“不如須歸公子就在府上多玩幾天吧，來了就匆匆離去，怪讓人惦念的。”說話的是二姨娘，她的心機最重，把布須歸留下來是最好的，直接住上三個月，把寶物一還，皆大歡喜，這麽放他走了，再一走就是十年，他又是漂泊不定的人，去哪找他。再者說，他本應該在三月後過來直接還債，卻提前了三月，這似乎就有些說不過去，原來還指望有葉錦兒聯姻把人拴住，現在看來也是無望，難怪葉家人著急。

“須某在海上漂泊習慣了，陸上住不習慣的，三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我只在近海轉轉就來了。聽說這片海很是神奇，有大東珠可采，也讓我養的采珠人見見世面。”布須歸說得有理有據，讓人不好反駁。

“木白，你不是說想跟布須歸一起游歷？即是他去兩個月就回，你且去吧。”葉老爺突然轉向葉木白，此言一出，舉座皆驚，這是派葉木白監視布須歸了？

如果這是在兩日前，聽到此話只怕葉木白要樂得蹦起來，現在可是全然沒有感覺，只是擡頭看了一眼葉老爺子，再看一眼布須歸，淡淡地回了一聲：“哦。”

葉老爺子並不知剛發生了什麽事，只是覺得葉木白有些怪異，向二姨娘看了一眼沒找到答案，又把目光投向我，我急忙避開，埋頭苦吃，這才是我的本份，不管什麽事都不要問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父親，我新婚不久，還不想出門。”葉木白突然拋出一句，我口中的魚丸滑溜溜直接吞進腹中，噎得我直翻白眼，弦兒在後面輕輕拍了幾下，才算讓我把氣順過來。

“這到也是。”葉老爺子怎麽也想不到葉木白能駁了他的話，只能給自己找個臺階。

“少爺說得是，出門見世面什麽時候都行，給葉家開枝散葉才是大事。”二姨娘說著滿臉帶笑，給葉老爺子倒上一盞茶。

任誰都看得出來，二姨娘這笑有點假，葉老爺子剛說讓葉木白出海時，她可是最開心的，海上風浪無情，萬一葉木白回不來，那葉家可就是葉墨白的了，沒想到葉木白不想去，還要留下來生兒子，這實實有點堵心，還不能表露出來，只能笑著打圓場。

“葉老爺子放心，顧家一諾千金，答應您的事兒，就一定辦到，父親雖然沒給我留下什麽遺言，借傳家寶的事我是知道的，這寶物並沒有帶到我的身上，等三月後我取來就送歸葉府。”布須歸這幾句也算是定心丸，聽得是寶物不在身邊，葉老爺子瞇著眼睛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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