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一身太顯眼了，只要一出來就得被人抓住，不如……我開始挨個屋子亂鉆，只要沒人的就進去翻一下，別說，沒出一會兒我就換了一身襖裙出來。

從小到大不沒穿過襖裙，不太習慣，穿的時候就累了我滿頭的汗。屋裏沒有鏡子，衣服也不太合身，我用力把身上的起伏給弄平，這才想起，換衣服時小男孩一直在。狠狠瞪過去，這才發現他是臉向外站著的，還算懂事。

這次出來，我底氣足了，大步走在甬道上，心裏輕飄飄的，原來在大戶人家當個丫頭都這般了得。那是不是當個寡婦也不錯呢？眠眠會不會不喜歡我救她出來？

我很快甩了甩頭，把這個念頭趕走，誰願意年輕輕守寡呢？也就是羅氏只圖著錢才能把女兒推進火坑裏，換一個人都不會。

前面來了幾個女人，看打扮都很體面，頭上滿是釵環。我連忙吐了一些口水，把頭上的亂發整了整，剛忘了梳頭，不知這頭發亂成什麽樣，現在躲已經來不及了，我只能硬著頭皮迎上去。

“林大管家在哪裏？”我只想著找他賣手串。

那些女人看著我，一個個瞪目結舌的，也不回我話，“忽啦”一下就散來了，一面掂著裙擺快跑，一邊回頭向我張望。

我哪裏不對？我低頭看了看，襖子的前胸不甚平整，怎麽弄都摁不下去，怪我了。

她們逃走了有所驚覺，我還是換個方向的好。

不想這邊的人更多，而且是忽啦啦一群人跑過來的聲音，我一急之下，四下尋找可藏身的地方，就看中旁邊的荷花缸了。

葉鎮地處高寒，是養不成荷花的，夏天太短，不等開花就進冬了。葉老爺又愛荷花，就命人養成在缸裏，天氣一冷就搬進屋中，也就圖個新鮮養眼。這缸是特制的，用一塊大石頭挖出來，直徑比那最大的八仙桌還大上兩圈。

現在六月，荷葉只比銅錢大小，我爬起去蹲下來，閉好氣，還蠻舒服的，畢竟比又冷又澀的海水要強。

咦？怎麽缸裏還有人？我瞇著眼睛向前看，影影綽綽，那邊還有人影兒，好奇心起，我用手劃著水向前探去。

我摸到了一只手，登時嚇得魂都飛了。媽呀！這是什麽人啊？是想不開投自盡的丫環？還是被殺了藏屍的仆人。

外面的人已經跑過去，我也顧不上再想，一下竄到缸外，撒腿就要跑。只回頭一瞥，一個支出水面的小蘆葦引起了我的註意。呵，差點上當， 缸裏的不是屍體 ，是一個人，他借著蘆葦呼吸呢。

葉家大喜，他潛在缸中，只怕是在圖謀不軌。我打報不平的心起，想戲弄他一番，伸手把蘆葦的上端用力掐住。

不出半刻，突然水面“嘩啦”一響，鉆出一個人來，怒氣沖沖對我瞪著眼睛吼道：“你要做什麽！”

這人，我認識啊。這不是在集市上要買我手串的那個少爺，林大管家一直賠小心伺候的，難道他就是葉木白？今天不是他大婚沖喜嘛？為什麽會東躲西藏的？

我還在胡思亂想，院外又傳來紛亂的腳步聲，少爺四下看了一眼，絕望地爬回缸中，我還楞在原地，他氣急敗壞地從水中伸出頭，向我示意，我只好也蹦了進去。

這次過來的人走得很慢，似在院中到處尋找，樹間草叢都翻了一遍。

少爺進來的急了，蘆葦被我捏破了，不能吸氣進來，他也學我的眼子屏住氣，沒一會兒就已經眼突氣急。我本是氣定神閑，見他撲棱著雙手要往上浮，只怕他突然出去把我也連累了，無奈之下，只能一橫心，伸頭向前用嘴堵住他的嘴，度氣過去。

少爺突然得了氣，身體一松，竟伸手摟住我，用力再吸。我忍到院中的人走凈，從他的懷裏掙脫出來，狼狽不堪地爬出缸去，這才發現，腿軟得厲害，不會吧？我在海裏潛很久都不會腿軟。

我回頭看去，少爺濕淋淋站在缸裏，瞪眼看著我，看情形不比我好多少。

我下意識抹了一下嘴，突然明白了腿軟的原因，我被一個男人給親了。

不等他反應過來，我拔腿就跑，鞋子裏進了水，啪唧啪唧，跑得別提有多難聽，真不如細軟的沙地，腳踩下去陷了一半，有安全感，我要回家。

可惜晚了，我被人抓了一個正著。

“我是找林管家的，我要賣他手串兒！”我張牙舞爪地跟家丁扭打，想引起更多人的註意，把話帶出去。

“什麽人，什麽人？”林大管家一溜小跑過來，看了我一眼，滿眼狐疑，顯然沒認出來，楞模楞樣地問了一句：“什麽手串？”

“就是石頭魚……”我把手舉起來給他看，卻發現光溜溜的手腕上，什麽也沒有，是不是剛才掉了？這下我百口莫辯了。

“什麽亂七八糟的！今天是大少爺的喜日，林管家你怎麽做事的？什麽人都能讓跑進來，這個家真是亂了。”說話的女人三十左右的模樣，少婦模樣，生得十分秀麗，身段豐腴，穿著一條滿堂彩喜鵲登枝長褂子，大紅的霞帔。

“二姨娘，小的辦事不周，請二姨娘息怒，馬上把人帶走！”林總管對著二姨娘點頭呵腰，擺手讓家丁來拉我。

我可不能就這麽走了，手串掉到葉家，萬一被人拾去，我去哪裏討？我一頭撞向沖過來的家丁，他們都是一怔，下意識散開。沖散人群，我直撲角門。

沒想到門口人更多，這次跟我一樣倒黴的還有葉木白，他身上頭上全是水，狼狽不堪。

一見葉木白這副德性，在場的人都把我給忘了，二姨娘更是蠍蠍蟄蟄過來，抽下羅帕在葉木白的身上一個勁兒的擦，嘴裏念叨著：“這是怎麽弄的？你們怎麽伺候的？”

葉木白推開二姨娘，不顧她一臉難堪，直走到我的身邊，對家丁說：“把她放開。”家丁不敢不從，偷看了一眼林管家，林管家擠眉弄眼的，也不知發的什麽指令，家丁們只好松手。

“剛你看沒看到我的……”我急忙問葉木白，手串很可能掉到荷花缸裏。不等我話說完，他已經擡起手，手中拎的正是我的手串。

“太好了，謝謝！”我喜不自禁，他也不多說，伸手拉過我的左手，把手串向我的手上一套。我也顧不得被人拉手，只是拿著手串轉著看了一圈，還好沒有任何碰觸。

“冷兒，你太讓為父不省心了！”一聲斷喝，葉木白的臉上抽搐了一下，我偏頭繞過葉木白看過去，不知何時擡過一張大椅子，上面坐著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從五官上隱隱能看出葉木白的出處，看周圍仆人的態度，應該是葉家老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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