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時間不多了？聽不懂你在說什麽。”聖卿公主向身後的床榻縮去，她的面前好像出現了那道懸崖，大月巫在說，跟我來。可前面就是萬丈深淵啊。

“你聽得懂我在說什麽，而且你沒有退路了，告訴你吧，大月巫是我殺的。”老宮女說著，站起身，一步步逼向聖卿公主，聖卿公主嚇得腿都軟了，殺人，她想過很多次，淘氣時也狠狠處罰過人，可從來沒真正殺過人。

“你到底是誰？”聖卿公主已經無路可退了。

“我是這世上，唯一愛你的人啊。”老宮女說著，突然在聖卿公主面前跪了下去，伸出顫抖的手，拉住聖卿公主一直向後縮的手放在面頰邊，輕輕揉搓著。聖卿公主完全嚇傻了，她不知怕的是老宮女的舉動，還是她說的話。

這世上，唯一愛她的人。

“我是你的親生母親。”老宮女說出這句時，已經泣不成聲。聖卿公主再也沒有疑問了，血緣是不容質疑的，其實剛她已經認出了母親，或者說那日母親把她燙傷的手放在嘴裏時，她就已經認出來了，只是不敢妄下結論罷了。

聖卿公主克制了撲到母親懷裏的沖動，她的身份有些低微，這讓聖卿公主很是不快，虛榮心作祟。

“你到底是什麽身份？”聖卿公主把手抽出來，把身體向後移了一下，冷冷地說。

“我叫珍姑，是太後身邊最親近的宮女，跟她從小像姐妹一般長大。她成親後，把我指給大月巫……”

“大月巫？你是說他是我的……”聖卿公主用力睜大眼睛，這比聽到老宮女是她的母親還要驚詫。現在想來，他說的話，他的態度，是在教育女兒，只是她沒有察覺到罷了。

“對，他是你的父親，為了你，我殺了他。”珍姑抹去臉上的淚水，面無表情地說。

“為什麽？”聖卿公主下意識逼近珍姑，雖然剛得知自己的身世，對父親比對母親要有更多的好感。

“他的心裏只有太後，不肯按我的意志行事，我是不能讓自己的女兒嫁給那只賴蛤蟆的。這些年我與你隔離，沒有給你什麽，現在要把最好的給你了，你去選你最喜歡的男人，他會陪你坐上寶座。”珍姑一字一頓地說，眼中閃著自豪的光芒。聖卿公主驚呆了。

這一夜她在床上翻轉了無數次，總算把前因後果給串了出來。太後的手段不簡單，為了王位的安穩，耍著手段在情人間周旋，最難得的是他們都死心塌地。大月巫雖然知道聖卿公主是自己的親生女兒，還是狠心要把國相的頭像刺在她的背上。可是珍姑站了出來，她隱忍了這麽多年，就是為了女兒的幸福，所以那日與大月巫爭執後，將他推入懸崖。

“你怎麽保證新的大月巫會聽你的話？”聖卿公主還是不明白，珍姑的身份能有什麽樣的通天法力。

“因為新的大月巫是你的妹妹。”珍姑的嘴角溜出一個掩飾不住的得意的笑容，這下聖卿公主完全相信了。

本以為是孤軍作戰，她突然有了強有力的盟軍，聖卿公主開始身披戰甲，她要出征去收服自己的疆土。

“然而事情並不順利，不知道為什麽，選上來的不是小暖，而是你。”聖卿公主嘲弄的一笑。

“造物弄人。”這是我也想不明白，難道是太後早察覺了珍姑的陰謀，所以才在最後關頭把我選上來，她沒想到的是，我也這麽任性，把自己的頭像刺在了聖卿公主的背上。這一件件的事，串起來，就是個笑話，而我們這些被設計又想設計別人的局中人，又是最大的笑話。

我突然覺得我們都很可憐，我，聖卿公主，小暖，包括珍姑。可能是我不知不覺中流露出什麽，聖卿公主慢慢貼上來，我的心底一片柔軟，竟是不能拒絕。

“我們以後好好的，一起治理大月國，不再勾心鬥角，我會好好愛你，只愛你一個。好不好？”聖卿公主攀著我的脖子，慢慢湊上來，一邊輕輕呢喃著，一邊把嘴唇壓上來。我連一個“不”字都說不出來。

“你把我母親送回到盲村吧，她還是適合在那裏生活。”不管怎麽說，我找到機會把這一句說出去，也算對得起景媽的犧牲了，保全了小暖的安全，兒子不孝。

聖卿公主心滿意足，自然對我百依百順，第二天一早她就下了旨。我不放心，親自去屋子那邊接小暖。

小暖依舊是穿著景媽的衣服，頭上帶著白色披紗，為了避人耳目，我不敢多說，只是扶著她的一只手臂，送她坐上軟轎。一直到盲村的門口，見她頭也不回地走進去，那扇我一直想突破的門，現在成了保護傘，它在我的面前緩緩關上，心裏才算放下。

原來我最恨的那個牢籠，才是最安全的。

桂冠修覆得很快，聖卿公主焦急地等待著重新加冕的日子，用她的話說，夜長夢多。

她每夜都會來我的宮殿裏睡，我們又恢覆了最初的瘋狂，只有我的心底明白，我是再也回不去了，她雖然可憐，雖然已經博得我的同情，可是我不愛她，她最兇殘的一面已經展現過，那種醜陋，窮其一生也忘不掉，是噩夢。

終於等到了月圓，星宿官報說可能有雨，聖卿公主不顧大臣們的阻止，堅持要在那夜裏加冕。只有我能理解她的心情，所以在問到我時，我只是點了點頭，聖卿公主對我投來感激的一笑。那夜她分外賣力氣，我們汗水淋漓躺在床上時，她忽閃著酒窩對我一笑。

“果然沒看錯，還是你最可靠。”她翻身過來，給了我獎勵的一吻。我只是懶洋洋地攤著手腳，沒有任何表現。

從入夜天空就一片陰沈，別說月亮，連一顆星都看不見。聖卿公主焦躁得如同關在籠中的野獸，不停地走來走去。我穿著盛裝，站在神殿的神臺下，耐心等待，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時辰快到了，宮女們悄無聲息地出現，開始滅去神殿中的燭火。神殿越來越暗，一群熟悉的面孔被隱沒在暗影中，殿上人心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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