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活恢覆了最初的狀態，與世隔絕，這次更狠，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每天只是供給我吃喝，殿門緊閉，只要我走出門，在走廊沒出五步，就會有侍衛面無表情地用手中的長槍阻斷我的去路。我打不過他了，也不想跟他們廢話。

這時我體會到了父親韻笙公子被囚禁時的感覺，好在那時他身邊還有母親，我什麽也沒有，除了幾櫃子的書，然而這些對我有什麽用？也許某一天我喝了一碗湯就倒下再也不會醒來，看再多的書，有什麽用？

聖卿公主來的有些突兀，我懷疑她給我送終來的。

幾日不見，聖卿公主變了很多。她依舊是一襲白衣，不知為什麽，她就是喜歡穿白色。當然現在是國喪期間，這倒是契合國情。

她的臉比消瘦很多，原來有些嬰兒肥的面頰陷了下去，下巴尖尖的，酒窩比原來更明顯了，深得像在臉上挖了一個坑，一直存在，不會忽隱忽現的充滿誘惑。這個女人，不再是那個風情萬種的公主小妖精，而是一個弄權的鐵血女丈夫。

“好累。”這是她對我說的第一句話。跟隨在她身後的宮女把手中的食盒打開，在我的桌上擺滿了酒菜，隨後就無聲地退了出去，關好宮門，把我們兩個留在裏面。

最近我的夥食不太好，再加上心境的原因，吃的一直不多，現在見到美食，突然胃口大開，大步走到桌前坐下。

聖卿公主緊隨我坐在我的對面，那表情倒像怕我搶她吃的一般。

我拿起筷子，很快把菜嘗了幾口，味道不錯，我拿起酒壺給自己滿上一盞，人生需要享受。

“你不怕酒裏有毒？”聖卿公主好奇地看著我，像看一個怪胎。

“有毒又怎樣？這宮中毒死的人總比餓死的人要多。”我一仰頭，酒幹了，好酒。

“好吧，你想得比我明白。”聖卿公主懶洋洋拿起筷子，夾起一口菜，放進嘴裏，臉上竟然現出滿足的表情。

如果外面有人在看，一定會大吃一驚，屋裏的兩個人吃相太可怕了，風卷殘雲一般，狼吞虎咽，就像餓了多久沒吃飯。

一桌酒席被我們橫掃一空，我打著飽嗝，滿意地躺回到床上。聖卿公主臉皮厚，躺到了我的身邊。

吃得太飽了，我連攆她的力氣都沒有，她滿意地直哼哼，嘀咕一句：“都說溫飽思淫欲，為什麽我是發困呢？”聖卿公主的呼吸越來越勻稱，我被她的聲音給催眠了。

中間我醒了一次，是被凍醒的，我轉身看到一床被子被聖卿搶過去，緊緊裹著身體。我毫不客氣地把她從被子裏踹了出去，包在被子裏的感覺真舒服，我很快又睡前朦朧了。被子被攻破一個缺口，聖卿柔軟的身體慢慢擠進來，我困得厲害，懶得計較，算是接納她了。

“你總算醒了。”

我睜開眼睛時，正對上聖卿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直盯著我的臉，這感覺有點毛骨悚然。

“你看著我幹什麽？”我躲開她，坐起身。她已經穿帶整齊了，只是側躺在我的身邊，用手支著下巴看我。

“我在想，整個大月國都城，能像你這樣安眠的人能有幾人，真是讓人羨慕。”聖卿公主走到我的身邊，把我掖到腰間的衣擺扯出來，像個賢惠的小媳婦。

“我有什麽可讓人羨慕的？一無所有的人，爛命一條，所以什麽都不怕了。”我坦然一笑，走到茶水桌前漱口。

“一無所有？景媽呢？小暖呢？”

這兩個名字刺到我了，第一個是真心的疼了一下，第二個是狠狠的在心裏攪了一下。

“你到底想說什麽？我不喜歡兜圈子。”我的臉攸然變色，冷冷地說。

“我想聽聽你的看法。”聖卿公主走到我的身邊，搶過我手中的半盞涼茶，喝了一口。

“首先婚事肯定是取消了，這對你我都是好事，良辰又沒有死，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我說得一點沒留情面，奸夫淫婦，還留什麽情面。

“好酸的醋味，看來你還是在乎我的。”聖卿公主吃吃一笑，我忍著不去分辯，這種事只能越描越黑。

“我倒是想問問，怎麽安排我的出路。是送回盲村了此殘生，還是不留後患，直接處決掉。”我不想再被聖卿公主戲弄著玩了，她的作法讓我實再惱火。

“你想的有點遠，我們先一件一件的解決。首先你還是大月國的大月巫，你要行使你的職責，太後駕崩後的第一個月圓之夜，在祭祀的，這是要由你主持。知道了？”聖卿公主說到公事，一張臉馬上就變得冷若冰霜。

“好吧。”我答應下來，不是因為聖卿公主的安排，是因為我想送姑媽一程。

“還有一件事，婚事，也許不像你想的那樣，畢竟我的後背刺的是你的臉，這是你作的業障，要你來還，你休想逃了……”聖卿公主意味深長地看我一眼，轉身走出宮去。

我呆在原地，難道她還想跟我完婚？只一夜的工夫，事情似乎不再按我想象的進行，我有點慌。

人就是如此，走到絕境看不到希望時，會鉆牛角尖，可是一旦有了希望，就會不擇手段去抓。我終不能免俗。

祭祀的時間很快就要到了，我被接進神殿進行先期準備。

原來通往神殿的路不止透明天橋一條，還有一個近路。把神殿的後門打開，連著一個大殿，可容幾百人，祭祀時大臣會來觀禮。我看到中間的神壇時，突然想起依月公主的故事，不管怎麽說她找到了真愛，她應該是大月國最幸福的人吧，為什麽她的幸福不能給子孫流傳下來？是誰把大月國弄得如此汙濁不堪呢？

這次祭祀是大月國自上次國王駕崩以來最隆重的一次，所以很多月巫從盲村被帶上來，協助我。上次國王駕崩，我和小暖還是孩子，只記得當時每個月巫都很興奮，等著抽到去上面的機會。現在輪到我在上面等候他們了。

我認真看著跪在下面的二十幾張面孔，這是我從小看到大熟悉的人，這些人雖然眼不能視物，可是他們的心思澄明，不會有害人之心，我突然想在祭祀結束後，回到他們的中間去，這也許是最好的收梢。與其在上面過著很風光卻動蕩不安的生活，不如安享平靜的快樂。

只是念頭一閃的工夫，我就見到了盛裝的小暖，她是來協助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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