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從那天起，聖卿公主對小暖沒有再為難，她們能相安無事，我怎麽也想不通。太後那邊並沒有逼迫查問。只是對我登基和大婚的事張羅得更急了，太後似乎急不可耐要把我推上寶座。

自從上次鬧過以後，我能感覺到小暖的疏遠，我猜她是知道了什麽，又不敢去問。

細細想來，我在乎的人不過就是景媽和小暖。如今景媽在不遠的地方孤獨生活，小暖跟我近在咫尺卻如天涯。

入夜，我被聖卿公主搞的滿屋香氣薰得睡不著，走出殿外坐在回廊處發呆。我坐在漢白玉欄桿上，下面就是萬丈深淵，掉下去將萬劫不覆。原來住在盲村也有好處，那是最低處，低到塵埃之下，不能再低了。到了大月國的國都，雖然高高在上，卻時刻要留心掉下去摔死，每一步都走得不踏實。

“這裏太危險了，只要有人在後面輕輕一推，就要摔個粉身碎骨。”阿圓站在我的身後輕聲說道。

“有你在，怕什麽？”我頭也不回地說，現在越來越信任阿圓，她是不會讓我死的，她也有這個能力。

“也許我就是想讓你死的那個人呢。”阿圓說著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動都沒動一下。

“你不是，你想我好好活著。”我沒有大月巫的法力，可是直覺還是蠻強烈的。

“我要等你當上大月國的國王，不再是大月巫，那時我的使命就結束了。”阿圓幽幽地說道。

“為什麽那時就要結束？”我突然沒有了安全感，回頭看去，阿圓不知何時已離開，不遠處站著小暖。她對著我的方向，凝立在風中，幾天的時間，她臉上的傷痕已經結了痂，看起來縱橫交錯，有些恐怖。

我走過去牽起小暖的手，她輕輕抗拒一下，就停止了抵抗。我把她帶到欄桿處，扶她坐好。

“不要亂動，掉下去就慘了。”我站在她的身後，用雙臂把她環住，牢牢保護起來。

“從這裏可以看到很多燈光，很美，像星星。天上的星星反倒看不見了，沒關系，等有時間我帶你去山頂看星星，那裏離月亮很近……”我喋喋不休地講著，這是埋在心底好久的話，一直要跟小暖說，她終於肯來聽了。

“你這雙眼睛，沒有欺騙她。”聖卿公主站在我們的旁邊，語氣有些酸溜溜的。那時她說要做我的眼睛，講給我的都是謊言，我早就應該認真她的本來面目了。

“我不會欺騙小暖的。”這句話是對聖卿說的，也是對小暖說的。

“我要回去。”小暖動了一下，嚇了我一跳，忙俯身把她抱起來，輕輕放回到走廊上。

小暖摸索著向宮殿的門口走去。

“她有什麽好？她的眼睛看不見了。”聖卿公主不依不饒地問道。

“她從來沒恨過我。”我頭也不回地追隨在小暖的身後。

“她恨也不會讓你知道的！”聖卿公主歇斯底裏地叫道，小暖聽到她的話，身體震了一下，走得更快了。我逃也似地追上小暖，並肩走了進去，人心不能猜測，只要有了狐疑，就會步步驚心。

今天的果汁隔外的甜，我喝了一整壺，稠稠的果漿似乎把我的頭腦都給糊滿了，整個人暈乎乎的，就想睡覺。我倒在床上，渾身舒暢，年輕就是好，不管多煩惱多辛苦，睡一覺，天就是晴的。我頭一歪跌入夢中。

空氣中似乎有嘶嘶的聲音在流動，像看不見的蛇仰著頭，吐著信子在我的床邊游走。我翻了一個身，這個夢不好，換一個。

聖卿公主依舊一身白裙，她要淋浴了，她的衣裙褪在地上，背上露出我的畫像，目光透著陰郁，堅毅的嘴唇緊抿著，下巴繃緊帶著力量。我第一次認真觀察自己，原來我已經不是少年了，我有了戰鬥力。

“來呀……”聖卿公主轉回身，向我發出媚惑的聲音。

夢中的我拒絕不了，也沒有拒絕的必要，無處安放的青春欲望已經壓抑太久了。我大膽地邁出一步。

突然，我看到了一只長著斑斕花紋的蛇，在聖卿公主的腳邊慢慢仰起頭，對著她白晰纖秀的腿狠狠咬下去。

一條紅綢突然淩空出現，帶著風勢，迅速卷住蛇的七寸處。毒蛇突然受到攻擊，飛快轉向攻擊者，小暖側著耳朵辨別一下形勢，把紅綢用力一甩，毒蛇出了她們的範圍。聖卿公主早就嚇呆了，尖叫一聲撲向我的懷中，我不客氣地把她向旁邊一推，站到小暖的身邊，打算跟她合力對付毒蛇。

在盲村，我們沒有見過蛇，可為了練耳力，經常玩一種叫抽球的游戲。小暖一直是最大的贏家，想不到現在用上了。

宮女們早就嚇得四處逃散，我的頭依然很暈，只能勉強站在小暖的身邊，這條蛇五花斑斕，從書上讀來的經驗告訴我，它是劇毒。

蛇被摔了一下，很快重新找準定位，它似乎對我和小暖沒有興趣，昂首向聖卿公主的方向張望。兩個膽大的宮女剛把聖卿公主扶起來，想攙著她往外走，突然見毒蛇快速游過來，嚇得把她往地上一扔，拔腿自己跑開了，這次小暖更快，她的紅綢飛到處，毒蛇靈巧地一躲，沒有擊中，它不想戀戰，直撲聖卿公主。小暖用力向前一撲，護在聖卿公主的身上。

我搖搖晃晃走過去，直接伸手撲向毒蛇，不管它怎麽咬我，都不能讓它傷到小暖……

“醒了，醒了！”我睜開眼睛看到的是聖卿公主紅腫的雙眼，她半跪在我的床邊，滿臉的焦慮。

“怎麽樣？”問話的是小暖，她在聖卿公主的旁邊，側耳傾聽著我的呼吸，仔細辨別。

“小暖，沒事吧？”我總算把話擠了出來，只覺得頭疼欲裂。

“沒事。”小暖說罷，用袖子掩面，哭了出來。

“出什麽事了？我做了一個夢……”我有點迷惑，這是怎麽了？一個夢而已，怎麽這兩個人哭成淚人了。

“什麽夢啊？都是真的，我差點餵了蛇！”聖卿公主前面還語氣高昂，說到毒蛇二字時，突然壓低了聲音，似乎怕隨時有一條蛇竄出來咬她一般。

“蛇是真的？”我猛然警醒，難道是有人想要害聖卿公主？那是小暖在拼死相救，我要救小暖……隨後發生的事呢？

我想坐起身，腦後又是一陣劇痛。

“別動，你頭上有傷，太醫讓你好好休養，等好了再說吧。”聖卿公主體貼地扶我躺回到床上，又給我掖了一下被子。

“毒蛇哪裏去了？”我還是好奇結果。

“被阿圓除掉的。”聖卿公主心有餘悸，偷眼向外望時滿是慌張。

原來是我要手撕毒蛇時，阿圓出現，把我推開，我的頭是摔到桌上撞傷的。阿圓有這個能力，我相信，只是她為什麽開始不出手，一直要等到我出手拼命時才救人的？再聯想到甜過得頭的果汁和我不一般的困倦，我的心底疑慮重重，看來事情遠不是能看到的這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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