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阿卿我無力拒絕。

我們走的依然是後面的棧道，這次去的是建築群的東面。這邊的建築更密集，而且許多房子都是從底部直接蓋上來的，一路上有宮女侍衛來回走動，我們的行進並不順利，險象環生。

“這是什麽地方？”找到一個空檔，我才有機會問阿卿。

“這邊住的多半是大臣和王公貴族。”阿卿密切關註著眼前，只是簡單敷衍了我一下。

看來這位公主不單是喜歡爬上山頂，她夜行的地方還很多，我說她關在牢籠裏，真是低估了她。

“終於到了。”阿卿拉著我走到一間屋外，她走到窗下向裏面看看了，把我推過去，很快又惋惜地搖頭道：“差點忘了，你是看不見的呀，還是按原計劃吧。”

阿卿把我留下來，自己返身走到門前。

我站在剛她的位置，正好把屋裏的一切看個真切。

屋裏的擺設跟我的房間相似，只是多了幾個櫃子，上面有些金銀珠翠和古董之類的裝飾，在床上躺著一個胖男人，帳紗遮住他的臉。阿卿進屋時，他聞聲坐起來，正好把臉轉過來，我大吃一驚，這張醜陋的臉，正是我要刺到阿卿背上的神示。

他乍見阿卿有些吃驚，很快眉開眼笑地迎過去，沒等開口，阿卿毫不猶豫地從袖中抽出一個竹筒，對著他的臉用力一吹，男人巨大的身軀倒下去。

阿卿把我拉進屋，在男人的面前我們蹲下來，她把我的手按在男人的臉上。

“快摸，是不是他？”阿卿急切地說。

我似模似樣摸了一下，就點了點頭道：“是他。”

阿卿直起身，目視前方，目光堅定，咬了一下嘴唇，這次的酒窩閃過，沒有一絲甜美，倒似藏滿了殺機。我原以為接下來阿卿會下手除掉男人，沒想到她只是帶著我原路退了出來。

轉天，我沒有被送去刺身，估計阿卿那邊應該有舉動了。我猜想太後疼愛女兒，說不定還有轉機，只是這刺了一半的臉，要怎麽修改，我在心裏設計了幾個方案，都很得體。

入夜時，窗棱輕響，阿卿來了。

今天她的打扮不同，同樣是冰絲天蠶的袍子，卻不是從上到下緊身包裹的樣式，只是左右衽輕輕一抿，用一條同色絲帶束著，行動間不是胸前露出一片春光，就是一只秀腿溜出來。

還有一樣不同就是她身上的香氣，她用了情花香。阿卿的面頰潮紅，眼睛水當當的，自帶一種醉態，口中卻沒有一絲酒味。她跳進屋中，徑直走到我的面前，淺淺一笑。

我只能垂著眼簾故做不知，可心底開出一朵花來。

“有沒有想我？”阿卿的語氣比前兩天還要親昵，我含笑點了點頭。

門外突然有些聲響，我一驚，阿卿比我反應要迅速，她飛快地鉆進帳中，我情急之下也鉆了進去。

一床錦繡，把我們兩個遮個正著。滿眼繁花佳禽熱熱鬧鬧，被子下的兩個身體同樣暗流澎湃。

不及我們多想，阿圓已經端著一壺熱氣騰騰的糖水進來。這幾天的工夫，我已經習慣了喝這種甜得膩人的果汁。阿圓心細，每夜都會送來一壺。可惜今天她來的不是時候。

“大月巫喝了就早些休息吧，明天要過那邊呢。”阿圓囑咐一句。

看來明天的事都安排好了，怪不得阿卿有心情找我。

阿圓關門出去了，我和阿卿面面相覷，依舊沒敢動。

又等了一會兒，被子裏的阿卿開始不老實，光溜溜的腿勾上來，在我的腰間亂蹭。我慌得一把將她推開，只顧向外躲，半邊身體撲空，幾乎跌落床下。

阿卿手疾眼快，把我撈了回來，擁著我就勢向床上一滾，她整個人壓了下來。我想說些什麽，可是嘴被阿卿堵得嚴實，只能由著她把欲望全部挑逗起來，再也不能反抗了。

這是我的第一次，沖擊不啻於天崩地裂。待我無力地仰在床上時，阿卿騎坐在我的身上，粉嘟嘟的臉上神采飛揚，嘴角驕傲地向上彎著。她願意做個征服者，就由她好了，反正她是公主。我心滿意足。

“這個你看好，記住，明天就把他刺到我的背上。”阿卿抽出一卷羊皮紙扔過來。

我剛還被激情燒得滾燙的心突然被澆了一盆冰水。

“諾，在這裏。”

見我沒動，阿卿以為我不知道羊皮紙的落點，忙送到我的身邊。我只能木然接過來，綁緩緩用手指撫摸著紙上突出的點，在心裏勾勒出一個年輕帥氣的少年的臉。

“全拜托你了，好嘛，我的背上只要他。”阿卿討好地看著我，眼神中滿是期待。

我的心裏像被刀剜著一般的疼，看不見的血一滴滴落下，這刀是阿卿捅的，她卻不自知。阿卿並沒有察覺我情緒的變化，焦急地等著我一遍一遍在羊皮紙上摸，以為我只是為了加深記憶。

“有沒有記住？記好了圖紙要還給我的。”阿卿殷切地問。

我默默把羊皮紙還給她，點了點頭。

阿卿滿意地邁步下地，把羊皮紙收好，回頭對我嬌媚地一笑。

“明天見，我的大月巫。”

我慵懶地嗯了一聲。阿卿太自信了，在她的眼中，我只是剛發洩過欲望，有些疲憊罷了。一個從盲村出來，沒見過大世面的少年，給我這麽多甜頭，我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呢？

可我不止是大月巫，我是眼睛能看到東西的少年景夕，我有著別人沒有的野心。誰也不能擺布我，公主也不行。

銀針在我的手裏，這可由不了別人，這一夜我盤腿坐在床上，苦思冥想，找出最好的修改方案，應該是天衣無縫。

因為交了底兒，阿卿的心情好了很多，我再次開工為她刺身時，她時不時調皮地跟我開個玩笑。我不敢回應，只能一本正經地板著臉，心裏卻樂開了花，就這樣一直在她的身邊，也很好啊，念想兒只是一閃的事，我的手從沒有軟過。

美好的時光總是很短，我把最後一針刺完，就結束了使命，也許我會被送回盲村，再也見不到她了，可是我留給她的禮物卻會一直在。

我被送回到房中時，阿圓似乎有心事，她把宮女們都屏退後，走到我的身邊，長嘆一聲，低聲說道：“大月巫，你可能闖禍了。”

我從盲村出來，並沒有什麽朋友，阿卿與我應該不算是朋友的關系，更像主子和奴仆。阿圓突然設身處地為我著想，實再令我意外且感動。

“怎麽講？”我的心突突亂跳起來，也許我和阿卿的對話被門外的阿圓聽到了。

“我看到了大月巫紋在公主背上的臉……”阿圓說不下去了。

是啊，這有什麽，不止是她，以後所有人都能看到，我並沒有恐懼。就像我偷鑰匙想從盲村逃出時一樣，我與眾不同的眼睛註意我不甘於平凡，這怪不到我，而且後果我早就想好了。與其沒有阿卿痛苦地活上幾十年，不如早點結束這些煎熬的日子。

阿圓見我並無所畏懼，也不想再說什麽了，低頭向後退去。

“謝謝你。”我還是說了這一句。

晚上阿卿沒有來，她不會來了。也許輕浮就是她的天性，所以她會溜進我的房間勾引戲弄我，她可以不止對一個人做過這種事。可從她拿圖紙的事來看，她愛的只有一個人，就是那個年輕帥氣的少年，我嫉妒他。

外面又開始下雨，離開盲村後，我開始參與人世的四季與陰晴，我的情感也越來越豐沛，身邊卻連一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了，越來越孤獨。我渴望阿卿會想起我的存在，然而她再也沒有出現，我看著窗外連成線的雨水，想象著阿卿和那個男人纏綿時的樣子，心痛如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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