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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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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子到手後,他堂堂正正坐在流水席前,不再用試吃官,眾人看著狼吞虎咽的皇上目瞪口呆。他整整吃了三天三夜,高公公數次阻止不成。有了琉璃鏡,皇上天不怕地不怕,高公公也變得不重要了。

第三天夜裏,他開始出現不適,先是吐了一次。高公公嚇壞了,忙著傳太醫。

“怕什麽?朕有這個!”皇上的眼中閃著光,用力拍了拍身邊的琉璃鏡。從拿到它,就沒離開過皇上的身邊。

“那,那,快用琉璃鏡吧皇上!”高公公慌張地想打開鏡子的黃綢封套,可那個黃絲帶滑不溜手,怎麽也解不開。

“是,是死結?”高公公結結巴巴地說。

“蠢材!”皇上不客氣地說,現在的他有點無所畏懼了,他親自把琉璃鏡拿過來,奇怪的是,看起來很簡單的繩結,就是打不開。南音被喊來幫忙,一向無所不能的南音,對著繩結也無能為力。

最後是宮中手巧的宮女,能幹的太監。到最後,剪刀,刀劍,火燒,水淋,能用的辦法都用了,就是打不開鏡套。

“朕難受!快打開!”皇上的眼睛向外凸起,痛苦不堪。

“救救他!”高公公找了一個機會溜出房間,他一眼就看到站在暮色中的南音。她面無表情,美得令人窒息,卻是沒有生命的美,不沾一絲人間的塵。

“這是命,我救不了。”南音冷冷地說,高公公高大的身材矮了一半,他跪在南音面前,哭了起來,哭得像個孩子,軟弱得讓南音心生憐憫,可這有什麽用?她意已決,琉璃鏡,不能動。所以繩結是打不開的。

皇上等不到琉璃鏡來解救了,天快亮時,他痛苦地咽了氣。他是把自己撐死的。

“為什麽鏡套會打不開?是什麽樣的繩結?”我不解地問。

“應該是憐落做的,她用最後的修為給鏡套做了封印,她沒有放過他。”高公公擡腿向外走去,他高大的身材顯得很是臃腫笨拙,像個遲暮的老人。沒有了憐落的秘密,沒有了皇上的依靠,他成了一個無用的人,誰會關心他去哪裏呢。

我把蕭潛弄回來時,他差不多已經失去了知覺。我把他冰冷濕透了的身體抱在懷裏,用體溫去暖,可怎麽也暖不回來,他的心碎了。

早上,我被凍醒了,這才發現床上的被子已經掉到地上,蕭潛沒在。我慌了,也不披棉袍就跑到外面。

蕭潛站在原來桃樹的位置,一動不動,雪落在他的頭上肩上。我急忙跑過去,把雪都拍掉,又呵著手去暖他凍得通紅的耳朵。

“我真恨自己,這麽木諾,竟然一點沒有感覺到……”他終於肯說話了,結滿霜的睫毛下掛出一串串晶瑩的淚。

“這不怪你,她沒有想讓你知道的。”我哆嗦著解釋道。蕭潛仿佛這時才註意到我,單薄的衣服不勝寒冷,我抖得上牙打下牙。他嘆口氣,把我擁到懷裏,向屋裏走去,我暗自松口氣。

“你是知道的吧?”

“我知道一些,也是後來……”我吱吱吾吾地說。我還是決定把我和桃仙憐落的往事講給蕭潛。

講到她怎麽從豹子口中救下我,怎麽跟我鬥嘴,蕭潛聽著,一會笑,一會流淚,我們兩個就像傻子,一直講到天黑。黑暗中他把我環到懷裏,我突然覺得,憐落如果看到,會覺得很幸福的,她的兒子不止知道了她的存在,還知道她的一言一行。

沒有了秘密,我和蕭潛貼得更近了,我們差不多形影不離,不管我在哪裏,回頭就能迎個他灼熱的目光。可是我心裏明白,這幸福不會延續太久,我的時間不多了。

如果我離開了,蕭潛要怎麽辦?這是我最為難的事,我想到了有根,在我到來之前他們是朋友,雖然中間有了小小的間隙,早就過去了,以後也指望他吧。

自從紅蓮離開後,有根基本都是關在屋子裏,我找到他時,他於思滿面。

“你也要走了?你們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留下我們兩個苦命的老男人。”有根的話裏帶著嘲諷。

“我也不想,這是命運吧。”我垂下頭,擺弄著衣襟。

“我不能保證什麽。”有根冷漠地轉過頭去。我只好悻悻地告辭出來。

“其實,活下來那個,比死了那個要痛苦的多,你懂不懂?”有根在後面突然開口,我點點頭,繼續往外走,淚止不住地流下來。作孽啊,要是不遇我多好,他還是那樣淺淺淡淡不憂不喜地過上一生,都怪我。

蕭潛沒有在家,屋裏冷清得讓人坐臥不安。我支撐著起身去廚房,做點熱湯熱水,他回來時也能暖暖身子。

我把幹柴塞進爐子裏,火勢洶洶,很快就從木鍋蓋的縫隙飄出騰騰白汽,放了肉桂的湯香味撲鼻。我無意識地向爐膛裏塞著木柴,火越旺,越溫暖,我冷。

我恢覆意識時,滿鼻子都是焦糊的味道,我躺在冰冷的雪地上。我掙紮起身,看到滿面黑灰的蕭潛正拎著水沖向濃煙滾滾的廚房,我試著站起來幫他,只搖晃一下就跌坐回去。

“別動!馬上就好了,等我!”蕭潛焦急地說,他即忙著想滅火,又放心不下我,我只好乖乖坐下,讓他安心。

火終於熄滅了,還好沒連累到書房和臥室,但是廚房已經燒得不像樣子,半面房梁都塌了,又被水澆了一氣,更顯出破爛。

蕭潛把我抱進屋裏,不顧自己的頭臉狼狽,先打來水,細細為我擦拭。

“出了什麽事?”我依然想不明白,我好像在做湯,後面就什麽也不記得了。

“不知道,我回家時遠遠就見房子冒煙,跑進廚房時你倒在地上,鐵鍋已經燒得通紅,爐膛裏的火引到了外面的木柴,燒起來了。”蕭潛簡短地說。

我的心裏一陣恐慌,聽有根說,媚嫵要離世前變得很虛弱,時時暈倒。難倒我的時間也快到了?

“你沒事吧?”蕭潛不安地觀察著我的表情。

“沒事,就是太想你了。”我咧嘴笑了一下,用力摟住他的脖子,把臉貼到他又黑又白的臉上。

“臟。”他想推開我,我卻死死摟著不放,不能放手,任淚水把黑灰和成泥,在我們的臉上揉搓,放手他就看到我滿臉的淚了。我舍不得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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