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真的啊！”這對我可真是開心的事，我差點跳起來，果然南音聰明，大樹底下好乘涼，與其打小缽三千，不如敲大鑼一下。

“藥拿來，你們就要走了。”高公公起身走向窗前，看不到他的表情，聲音裏卻是很多不舍。我的心一蕩。據我所知，南音並沒有告訴皇上實情，就是我們拿到轉世靈丹就要回幻靈谷的事。可高公公似乎很清楚，以他的立場，不是應該把我們留在皇上身邊更好嗎？

“你不怕我們走？”

“你們的身份，終究與人有異，還是走的好，不要再留禍患了。”高公公嘆息著說。

“我還真舍不行你呢。”我脫口而出的是大實話。

“傻孩子，人間是非太多，你過於單純，越早離開越好，陷入其中，想全身而退都難。聽我的話，不聽，不問，不說，保你平安。”高公公語重心長地道來。我心裏一驚一乍的，滿腹心事，不知從何說起了。

“別想太多，你只管吃吃喝喝就好了。”高公公並沒有想為難我，也不深問。

從那日起，高公公對我進出陽春宮，更加放心。我也盡職盡責，像個親生閨女一般，細細給他打點生活。南音催了我兩次找信件的事，我只是推托，並沒有太盡心。

那天從早上就開始下雨，四處都濕嗒嗒的，已經是深秋時節，草木枯黃，被雨水一浸更顯頹廢之氣。不知為何我開始思念蕭潛和他院子裏的桃樹，我想坐在他的屋子裏跟他對飲一杯濁酒，哪怕那酒味酸澀，不及大內貢酒的十分之一，我也願意。

越想心越亂，我需要喝上一杯來平心靜氣。自從上次在皇上面前撒酒瘋，我已經被明令禁酒了。只有在高公公處才能討上一杯，他總是不忍拂我的意。

“好，好，好，等著，我給你煮酒。越是天寒了越不能喝冷酒，以後記得了。”最近高公公說出來的話，都帶著送別囑咐的意味，陡生憂傷，我不愛聽，翻了一個白眼。

他只是寵溺地笑了笑，不以為意。宮女送了炭盆和熱水進來，屋子裏一下就暖和許多，我貪婪地向火盆處靠了靠，心裏空，就需要溫暖，哪怕只是沒有感情的炭火的溫暖也好過沒有。

高公公親手開啟一壇女兒紅，煮酒的酒具是黃銅的，外面是個高頸大肚銅鼎，註滿滾水後，把細腰小銅壺放進去，一陣酸酸的果香撲鼻而來，我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高公公哈哈大笑起來，我揉揉鼻子，又翻給他一個白眼，湊上前瞇眼乍舌，等得心急。

“高公公，皇上宣您過去。”一個小太監頂著雨急急跑來，帽子都濕了，顯見是著急。高公公忙起身跟著往外走。

“酒熱了才能喝，聽話。”走到門口他又囑咐我一句。

我雖是急脾氣，可也知道輕重，再說這酒不煮透也難出美味。我就耐著性子起來在屋子裏轉圈。前兩天收拾多寶格，有個花瓶子是雕花的，很多灰塵在裏面擦不掉，為了打發時間，我找到一個小抹布走過去。

為了方便，我把一只手伸進花瓶中固定，花瓶口並不粗，只是我的手纖巧，伸進去並不吃力。我的手觸到了一件東西，好像是一封信。我的心念一動，信藏在花瓶中好古怪，難道？

我捏著信封把它拖出來，只一看就呆了，這不就是我從潛邸偷出來，埋在樹下又交給有根的。我的手指有些哆嗦，匆匆把信拆開，這次我是一定要看看內容了。

信是一個女人寫的，沒有落款，可通篇都是相思啊，怨念之類的，看著很傷感。

我又看了看信封，應該是那一封。可是我明明記得信上寫的不是這個內容啊，有琉璃鏡什麽的，這是怎麽個情況？估計高公公快回來了，我把信塞回去，按住怦怦亂跳的心坐回到桌前。果然外面傳來高公公沈重的腳步聲，為了不讓他起疑，我拿起酒壺猛灌兩口，登時臉若桃花，眼睛也亮起來。

“這孩子就是不聽話，喝急了。”高公公埋怨道，拿起羅帕為了我擦了擦嘴角。我的心裏突然在些歉疚。

第二日，找個機會我拉住南音，有些事不吐不快，我已經憋不住了。

“琉璃鏡？你在哪裏看到的？”南音聽到這三個字，臉上的驚愕都隱藏不住了，跟她素日的平和全然不同。

“這個說來話長，這鏡子有什麽特別？”我滿心狐疑，本來想查蕭潛的身世，現在轉到鏡子上了。也對，蕭潛就是要找琉璃鏡，看來這才是關鍵。

“我猜琉璃鏡的秘密就在高公公處，你繼續查吧，到時一定先告訴我。我跟你講，小狐貍，這個琉璃鏡可能關乎幻靈谷。你可不能大意。”南音叫著我的名字說話，一時我也緊張起來。

高公公的房間很快被我搜了一個遍，可再沒有信件之類的了，也沒有像琉璃鏡的東西，未免有些失望。

我決定拆了羅紗帳，這個活兒早就想做了，現在倒出工夫，反正閑著。帳子的紗太破舊了，我拆得小心，用高凳疊好，爬上去一個角一個角的拆，就在拆到第四個角時，腳下凳子突然一歪，情急之下我抓住柱子想找個平衡。柱子年久失修，哪經得住我的體重，只聽哢嚓一聲，柱子斷裂開來，連帶我從凳子上面折下來，手裏只握著半根柱子。

我把柱子向前一擲，揉著摔得生疼的屁股和腰，突然，前面的半根柱子吸引了我的註意，我手腳並用爬過去，沒錯，柱子的斷口處露出半卷東西。我心念一動，忙用二指伸進去把東西取出來。這也是一封信，只是信封更加眼熟。

我把信紙抽出來，這次看得真切，琉璃鏡三個字明明在，原來這封信被調包了。這才是南音要找的，現在怎麽辦？柱子已經斷了，我沒辦法接上，高公公回來就會發現，我是把信放回去當什麽也沒發現？還是……

“你知道的已經夠多的了，憑這個我就能讓你屍骨無存。”

不用回頭，我也能感受到高公公語氣的陰冷，完了。

我慢慢從地上站起來，不敢擡頭看高公公，我又成了背叛者，來人世這一次，我做人是真的失敗，所有對我好的人，都被我出賣了。

“你想知道的秘密我可以告訴你，你跟我來。”

這到是出乎我的意料，也許真是把秘密都交給我，然後滅口吧？我只是怕了一下，突然又不怕了，反正沒有轉世靈丹回幻靈谷也是死，我怕什麽呢。

“蕭潛是皇上的同父異母兄弟。這回你懂了吧？只是他的母親是妖，所以他不能明正言順成為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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