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聞人朵朵的聲音十分悅耳，但聽在李悠然的耳裏，卻十足地充滿了拱火的嫌疑。

因為是清晨的遠古，膳堂外來往的弟子也有不少，而作為巫神教的聖女，聞人朵朵註定是不論到哪都能成為焦點。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著這裏看來，讓得李悠然的臉色不由得一黑，而聞人的臉色則更是難看了下來。

但聞人落的素養似乎極好，只是一瞬之間，便又掛上了淡淡的笑意，“朵朵，你今日怎麽來了？”

“別叫的這麽親密，說的好像我和你關系多好似得。”

聞人朵朵顯然是不肯賣絲毫面子給自己這個堂哥，她望向李悠然，道，“他沒拿你怎麽樣吧？”

“額……沒有。”

李悠然搖了搖頭，臉上帶著一絲茫然，他的確是夠茫然的，畢竟自己只是一個普通的弟子，用腳趾想也想不明白，這鬼丫頭為何會對自己如此的……好？

但毫無疑問，她的這一番舉動，讓得這裏本就不好的氣氛變得更加尷尬了起來，聞人落輕咳一聲，強笑道，“朵朵師妹對狄三師弟……倒是挺特別的啊……”

“他是我的跟班，自然是要特別對待了。”

聞人朵朵瞥了眼聞人落，冷聲說道，“你不在二叔那裏待著，天天往宗主殿跑，都不修煉嗎？”

“該做的課業自然是都做好了。”

聞人落溫和一笑，道，“再者說了，師兄我的修為也已經到了界海境後期，雖說比不得師妹，但也算看得過去了。”

說著，他不著痕跡地瞥向李悠然，眼中的意味是相當明顯了。

李悠然頓知其意，接過話茬捧道，“聞人落師兄一表人才，修為又如此至高，與朵朵師姐倒是頗為相配！堪稱巫神教的……”

然而還沒誇完，聞人朵朵那殺人的目光便讓得他識趣的閉上了嘴。

瞪了李悠然一眼，聞人朵朵又轉向聞人落，冰冷說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麽主意，這事莫說我不答應了，便是聞人雄老祖也不可能答應，若你再敢如此，二叔也保不了你！”

說罷，聞人朵朵便不再理會那臉色驟然劇變的聞人落，拉著李悠然轉身離開。

走到了無人處，李悠然才費力甩開了聞人朵朵，苦笑道，“朵朵師姐，聞人落師兄不是挺好的，為何……”

“再敢多說一句，我就撕爛你的嘴！”

聞人朵朵聲音冰冷地說著，走到了一旁，看她的臉色，顯然是被氣的夠嗆。

沈默了一會兒，聞人朵朵才開口說道，“下次若再遇到聞人落，他還敢刁難你，你就直接報我名，看他敢拿你怎麽樣！”

“額……”

李悠然微微一楞，弱弱問道，“師姐似乎很討厭聞人落師兄？”

“討厭？說討厭還算輕的！”

聞人朵朵眼眸中閃過恨意，那赤色的瞳孔深處，有著詭異的蟲影蠕動，“當年若不是他，我何至於要以身養蠱，以蠱續命？！”

“以身養蠱？以蠱續命？”

聽到這兩個詞，李悠然的臉色也是微微一變。

蠱師以蠱傷人，其實本質上與毒師並無什麽區別，而毒師最忌諱的，便是以身孕毒，因為一個不慎便會被自己的毒反噬導致身死道消。

蠱師養蠱，也是同一個道理，若是將蠱蟲比作毒素，那麽在蠱蟲進入身體的那一刻，這個人便已經中毒了。

而且毒尚有解法，可蠱，卻只能憑借修為硬扛，或者以體內修為將之震殺。

當初北洛洛被噬心蠱所傷，之所以能夠以九玄金丹化之，其實絕大部分是因為在蠱蟲入體之時，便被北洛洛的修為震殺，才這般輕易地解開。

而蠱師以身養蠱，則比起被旁人種蠱更加麻煩，通常養蠱之人都要以大量的修為灌註蠱蟲，後者自身便對養蠱之人的靈氣有著一絲抗性，想要將蠱蟲在體內震殺，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而且蠱蟲乃是活物，寄生在蠱師體內便會無限制地繁衍，直到蠱師死去之前都不會停止下來。

隨著體內蠱蟲的增多，蠱師的修為將會被其吞噬一空，而修為耗盡之後，蠱蟲便會以血肉為食。

所以一般來說，以身養蠱的蠱師，通常都沒有什麽善終可言。

至於以蠱續命，則更是一種極其陰損且殘忍的道法，這是在以身養蠱的前提下，將自身命魂與體內蠱蟲相聯系，同命同身，身死蟲亡。

這種道法通常是蠱師最後的保命手段，若非萬不得已，是絕不可能如此做的。

其實在剛見到聞人朵朵的第一面，李悠然便發覺了一絲異常，但考慮到這少女的身份，聞人一刀不可能讓自己的女兒淪落至此，也就略過了這一想法，可如今，聞人朵朵卻親口說起了。

而少女似乎也察覺到了自己說錯了話，眼眸微微內斂，道，“若不想因此喪命，便忘了我方才所說。”

李悠然眉頭微皺，但還是點了點頭，道，“師姐放心，我什麽也沒聽見。”

經此一事，聞人朵朵顯然心情不佳，也沒再讓李悠然跟著，自己往遠處去了。

望著少女離開的背影，李悠然眼眸微動，在她身上，他仿佛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弱小，無助，絕望。

當年的北洛洛，也曾這般落寞過，所以李悠然才會冒著被璇璣古境追殺的風險將之帶出。

“心軟是病啊……”

輕輕嘆息一聲，李悠然也轉身回了住處。

在接下來的幾天裏，聞人朵朵沒再出現在李悠然的面前，也不曾讓李悠然再做任何事情。

這倒是讓李悠然變得空閑了下來，而他對巫神教的情報收集工作，也逐漸接近了尾聲。

“再有兩日，應該便能離開了。”

清晨，李悠然從床上起來，伸了伸懶腰，走向窗口。

小院裏，陽光灑在樹上，折射出一絲絲微光，看上去頗為靜謐。

而那院外，一個赤瞳少女正往這裏走來。

“這鬼丫頭倒是好久沒來找我了。”

李悠然挑了挑眉，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喲，今天倒不需要本小姐來叫你了？”

望著那精神抖擻的少年，聞人朵朵輕哼道，“這才像我巫神教的弟子！”

“那是！總不能事事都賴著師姐吧？”

李悠然得意一笑，道，“不知師姐來這裏有什麽事嗎？”

“沒事就不能來找你了？莫要忘了我才是老大！”

聞人朵朵柳眉一豎，訓斥道。

“是是是！”

李悠然笑瞇瞇地點頭，問道，“那麽老大，有啥事要吩咐小弟去做的嗎？”

“你這人還真有當狗腿子的料。”

鄙夷地撇了撇小嘴，聞人朵朵說道，“這兩日北邊的天蠶林就要成熟了，父親讓我帶隊前往收集天蠶，你隨我去一趟。”

“天蠶林？”

李悠然眉頭微蹙，道，“那不是我們宗門豢養天蠶蠱的地方嗎？我一個執事長老的弟子，好像沒有權限前去采摘吧？”

“在巫神教我的話就是權限。”

聞人朵朵得意一笑，起身道，“出發時間定在明日，你好好準備一下，明日一早我們就走。”

說著，她也不等李悠然是否同意，便直接離開了小院。

“真是個我行我素的丫頭。”

李悠然無奈地搖了搖頭，隨即低下頭，喃喃道，“天蠶林麽？倒是個有意思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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