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拱門的瞬間，李悠然便被一道刺眼的強光所籠罩，而等他緩過神來，眼前的景象，卻讓他大吃了一驚。

煉獄乃是亡靈的歸屬之地，除去進來的外來者，幾乎不可能會有生靈出現。

但這第九煉獄，卻刷新了這一常識。

立於山頭向下望去，竟是一片青山綠水，而且這裏的靈氣比之前面幾層煉獄，更是祥和了無數倍。

“這裏真的是第九煉獄？”

回想著玲瓏與空幻所說的那些話，李悠然眉頭一皺，這第九煉獄，與外界基本沒什麽不同，倒更像是世外桃源般恬靜純粹。

“是不是又中了什麽幻陣？”

李悠然再次開啟了天源古陣，可這一次，他搜索了整座世界，卻皆無發找出任何可疑之處，相反，他還在那山重水覆之中，察覺到了生靈的氣息。

唯一的不同，便是這裏的生靈，幾乎都沒有什麽修為。

左右思索之後，李悠然決定還是親自探索一番這裏的世界之後，再做打算。

走在了群山之中，李悠然心中的困惑越加深沈，他總覺得，這片世界，太過真實。

“真實？”

搖了搖頭，李悠然苦笑道，“或許，這裏是另外一個世界也未可知？”

在先前用天源古陣探索之時，李悠然發現這裏不只是有生靈的存在，還有著一些人族生活於此，但通過感知反饋，也幾乎和其他的生靈一般，沒有絲毫的修為。

懷揣著心中的疑惑，李悠然進入了人族的城池。

與其說是城池，倒不如說這裏只是個小鎮，雖然熱鬧，可其橫縱卻不過二三十裏。

看著車水馬龍的街道，在煉獄中呆的久了，他倒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緩緩平覆下心中的思緒，李悠然邁開步伐，朝著小鎮的深處走去。

這一路走來，李悠然驚奇地發現，這裏的居民資質都是極佳，若是放在外界修煉，定然也能修為不凡，但他左右詢問了一遍，卻幾乎沒有人知道，修煉究竟是什麽。

“難道這個世界的人都不知道如何修煉？”

李悠然心中困惑不已，出於謹慎，他並未將自己有修為之事暴露出來，也不曾普及關於修煉的任何知識。

畢竟對這個世界來說，自己終究只是個外來者，若是改變了這裏人們的生活方式，恐怕還要牽扯一些大因果。

游蕩在世間百年，李悠然走過一座座大大小小的城鎮，卻仍未看出這個世界與外面有任何的不同，唯一的不同，就是這裏人的壽命最多也只有百年，而且能到七十便算古來稀了。

而外界的人族，只要有一定的修為，即使是氣海境的普通修士，壽元也能輕松過百，至於其他強大的修士，哪一個不是數百乃至上千歲？

一日，李悠然來到一處村莊，本打算過門不入，卻被一陣孩子的讀書聲給吸引了過去。

順著讀書聲找過去，李悠然來到了一處僻靜小院，那小院裏一排排整齊的桌椅上，正端坐著一群孩童，搖頭晃腦地念著書文。

教書先生，是一位白衣書生，他每每念誦一句，便會停下，然後下方孩童跟讀。

李悠然就這麽站在那裏，聆聽了許久，回過神時，已經是黃昏了。

朗讀聲已然漸漸消失，李悠然伸了伸懶腰，打算離去之時，卻被那教書先生叫住了。

“夫子攔下我，所為何事？”李悠然面帶微笑地問道。

“沒什麽，只是看先生面生，便來看看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

書生貌似很健談，請道，“若先生不介意，不如到寒舍坐一坐？”

李悠然想了想，左右也不急於一時，便點頭應下。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小院邊上的桌前坐下，因有月光，書生並未點燭。

靜默了良久，書生率先拉開了話匣子，“我觀先生風塵仆仆，且服飾與這附近城市皆有不同，倒是好奇先生從何處來，往何處去？”

“我從東面一路走到這裏，但往何處，我也不知。”

李悠然眉目含笑道，“夫子，我想問問，這世間可有什麽特別的地方，比如有人可以焚山煮海，飛天遁地？”

書生聞言一楞，茫然笑道，“先生所問，我倒是有些迷糊了，這世間雖有些古老的山海傳記記載著諸多傳說，但要說見，我卻從未見過。”

李悠然點了點頭，微笑道，“多謝夫子指點。”

書生疑惑道，“先生這一路走來，莫非皆是在打聽這些事情？”

“是的。”

李悠然點頭，遺憾道，“夫子有所不知，我自極東而來，一路向西，打聽了不少奇聞異事，也順著人們的指引前往過那些奇山異水，可皆無所獲。”

“自極東而來？先生怕不是開玩笑？”

書生驚愕道，“我們這村落已是極西邊緣，距離極東不說遠的也少說數十萬裏，其中重山阻隔，大河橫縱更是難行，我觀先生樣貌年輕，怎麽也不像是行此遠途之人啊？”

“那夫子是信，還是不信？”

李悠然微微擡頭，道，“不瞞夫子，我在這世間行走已有百年，至今日，天下奇山異水皆已見過，這世間雖美，卻唯獨缺了一物。”

“先生越說，越是離譜，世人皆知這世間能活百歲便已是高齡，又怎會有百歲之後，還能如此年輕的？”

書生如聽天方夜譚，卻仍是好奇問道，“不知先生說的，是缺了何物？”

“我曾做過一個夢。”

李悠然答非所問道，“在那個夢中，天地無盡，世間生靈皆為求道而修行，他們個個強大，壽數可達萬年，移山填海，飛天遁地，乃至與天地爭也無懼。”

“他們所求，只為長生二字。”

他轉向書生，答道，“這世間缺的，乃是一個爭字。”

書生皺眉，道，“先生所說夢境，莫非是那仙界不成？”

“非也，他們也是眾生。”

李悠然搖了搖頭，道，“而我，也是那蕓蕓眾生中的一員。”

書生驚詫，不敢相信道，“先生此言若是真，為何又來這裏？”

“那夫子，又為何要來這裏？”

李悠然淡笑一聲，道，“你我皆非此界眾生，為何還要揣著明白裝糊塗？”

書生眼眸閃躲，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在來此之前，我已在身上布下結界，凡人難以看透。”

李悠然話鋒急轉，道，“夫子既是凡人，為何能輕易地叫住我？”

書生楞了一下，隨即搖頭失笑，道，“不曾想，竟會在這種地方出了紕漏。”

“既然話已說開，便請夫子將這夢境解開。”

李悠然道，“此境雖說祥和，卻總歸讓人不適。”

書生搖頭，道，“這並非夢境，一切也皆是真實。”

“不是夢境？”

李悠然眉頭緊鎖，道，“這煉獄之下，怎麽可能會有如此世界存在？”

“煉獄之下，怎就不可能有如此世界？”

書生笑道，“與其說煉獄的存在乃是為了鎮壓亡靈，倒不如說那些亡靈乃是為了鎮壓此界存在。”

李悠然微微驚詫，問道，“什麽意思？”

“此界，乃是太初的本源所在，這世間生靈皆為太初本源道則所化。”

書生道，“太初當年自混沌中長生，卻發現了長生之後，亦不得自在，便將他的本源一分為二，一個化作璇璣古境，另一個便是化作如此世界。”

他站起身，道，“太初入滅之後，兩大本源誕生了自己的意識，璇璣古境的叫玲瓏，而這裏的，叫九幽，玲瓏性溫，感知到九幽出界必將霍亂眾生，便借煉獄之力鎮壓此界，無數年來，皆是如此。”

“九幽的力量太過強大，即使是玲瓏也無法完全鎮壓，便借來道外境的力量，將此界徹底封印，又將解封的鑰匙放回道外境中。”

書生望向李悠然，道，“那鑰匙，應該便是存放在你的體內吧？”

李悠然瞳孔一縮，這一刻，他仿佛是感受到了一股極端恐怖的意識，在某處看著自己。

他真正感受到了一股死亡的威脅！

“放心，我沒有要殺你的意思。”

書生淡笑一聲，道，“洪荒宇宙之人，明明已經得到了許多，卻又不知滿足，去索取更多，長生？當真是可笑至極！”

轉過身，他望向夜空，道，“這無數年來，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那便是如果世間沒有了修行的概念，是否眾生，便會平息下心中的欲望，不起亂世？不去紛爭？”

“所以夫子才創造了這個世界？”

李悠然心境逐漸平穩，望向書生問道，“那夫子得到答案了嗎？”

“沒有。”

書生遺憾道，“縱使沒有了修行，生靈仍會為了其他的欲望去爭奪，最終導致劫難降臨。”

他望向李悠然，笑道，“其實若想要做到平息欲望，也是極為簡單的。”

李悠然心中突然覺得不安，但仍裝作鎮定地問道，“怎麽說？”

“欲望，來源於生靈的本能，只要將這世間生靈盡皆打為混沌，不就沒了本能，沒了欲望麽？”

書生笑容十分幹凈，卻透著一股森森的寒意，這一刻，李悠然終於是明白了為何空幻會如此警戒自己。

這書生，是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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