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猜，那突然出現的人影正是方才被老乞丐擊敗的炎帝炎天。

李悠然目光警惕地望著炎天，體內修為調動提防著他。

“小友無需緊張，本座既已戰敗，便會信守承諾放你們離開。”

炎天走到李悠然面前，目光瞥向老乞丐，感嘆道，“不曾想到這天地間除了荒古，竟還會有如此純粹的體修，若他能見，定引為知己。”

對於他所說，李悠然自不會輕易相信，目光審視地問道，“前輩既已戰敗，為何還要出現在我們面前？”

“我來，是想問你一個問題。”

炎天笑道，“不知小友與朱雀是否相熟？”

聽他提起朱雀，李悠然心中謹慎更重，搖頭道，“我只是這天地間一介籍籍無名的小修士，又豈會認識朱雀這等天地至強者？”

“小友倒是謹慎，但在本座這靈宮境的修為面前打馬虎眼，當真以為騙得過？”

炎天淡笑一聲，道，“你的體內，有朱雀所贈不死火，另外我還嗅到了朱雀神器的味道，若非相熟，這兩樣東西小友又是如何得到的？”

“不愧是曾經的至強者之一啊……”

李悠然心中喟嘆，然後擡頭道，“不知前輩找朱雀有何事？很遺憾，我與她雖說認識，可亦有多年不曾見到過她了。”

“嗯……倒也沒什麽大事。”

炎天想了想，說道，“只不過是希望小友在見到她時，替本座看看她的近況如何，畢竟身為徒弟，該敬的孝道還是要敬的。”

“徒弟？”

李悠然面帶驚色，他可從未聽蘇九卿提起她何時收過徒弟。

當年他從璇璣古境出來，第一個想要拜的並非陶潛，而是朱雀。

只是朱雀卻以從不收徒為由將他拒絕了，這才拜入陶潛門下。

可現在，炎天卻說他是朱雀的徒弟？

“就像天地體修以荒古為尊一樣，像我這樣的火靈氣修士，也同樣有著信仰，而這信仰，便是萬火至尊的朱雀。”

炎天笑道，“在當年，本座曾有幸與朱雀冕下坐而論道，自覺受益良多，從此便以弟子自居，其實從小友進入第四煉獄時，本座便感知到了朱雀的氣息，便肅清了此地的其他靈宮境亡靈，以免沖撞了冕下。”

“原來如此。”

李悠然恍然大悟，心中想道:我說朱雀師叔怎麽會騙我？原來是這貨論道輸了，死皮賴臉要成為師叔弟子。

炎天又道，“另外，除了此事外，本座還有一事需要提醒一下小友。”

李悠然一楞，道，“何事？”

“便是關於小友此行目的。”

炎天面色鄭重道，“我看小友與這位閣下行色匆匆，應該是要去向這煉獄的深處吧？”

“因為一些事情，我要前往煉獄底層。”

李悠然並未隱瞞，卻不解道，“有什麽不妥嗎？”

炎天答非所問道，“小友覺得本座實力如何？”

李悠然更是疑惑，但還是回答道，“前輩實力自然是高絕，否則也不會將老乞丐打成這樣。”

“是啊……”

炎天笑了笑，隨即面色凝重道，“那你可知，本座為何會在此處？”

李悠然皺了皺眉，道，“難道不是死後才來這裏的？”

“不是。”

炎天搖頭道，“當年本座感悟天火大道入了瓶頸，來到璇璣古境中尋求機緣突破，後聽聞這煉獄之中有著助我突破的東西，便孤身闖了進來。”

“前輩是在煉獄中入滅的？！”

李悠然目光悚然，不可置信，據老乞丐推斷，當年的炎天可是有著五重靈宮境的修為，這般實力即使在璇璣古境中也至少穩居前三，可就是這樣的強者，卻死在了這煉獄之中？！

“而且，本座並非是走到深層死去的。”

炎天說道，“從第四層開始，煉獄每下一層，其危險程度便要高上百倍，當年本座自恃實力，一路闖到了第五層。”

“原以為這第五層再如何危險，以本座的實力應該也是輕而易舉，再不濟想走也無人攔得住我，可直到去了中心，本座才發現自己大錯特錯。”

“那第五層的中心，鎮壓著不止一個五重靈宮境強者，記住，是成為亡靈之後實力還能在五重靈宮境！”

“而且除了五重靈宮境外，那下面還有至少百位的靈宮境亡魂，否則本座也不至於被他們留下。”

炎天望向李悠然，道，“看在朱雀師尊的面子上，本座善意提醒小友，就此打道回府，否則光靠這位體修閣下，怕是會被那些兇靈吃幹抹凈！”

李悠然沈默了一會兒，說道，“多謝前輩告知，我會好好考慮的。”

見李悠然仍沒有要走的意思，炎天皺了皺眉，卻也沒再多說什麽，只是無奈搖頭道，“本座言盡於此，若小友還要一意孤行，便只能祝小友好運了。”

說罷，他隨手一揮，李悠然周圍的火焰便瞬間熄滅。

“本座會勒令第四煉獄的亡靈不要向兩位進攻，至於回與不回，便看小友自己了。”

李悠然站起身，對著炎天消失的方向彎身行禮，“多謝前輩。”

……

在原地休息了七日時間，老乞丐才從昏迷中醒了過來。

“按照炎天的意思，就是說若去了第五煉獄，便絕無生還的可能？”

聽完李悠然所說，老乞丐面色也變得凝重，他望向前者，“你覺得他所說的話，有幾分是真？”

“不管是真是假，第五煉獄的危險肯定要比這第四層高。”

李悠然道，“而且就算那下面鎮壓的亡靈修為與炎天差不多，我們也十成十的無法闖過去，畢竟不是所有強者都有炎天那般氣魄。”

老乞丐認同地點了點頭，李悠然所言極是，他們此次能安然無恙，可以說都是炎天的功勞，若不是後者肅清了這裏，又不利用煉獄法則對他們再次出手，只怕便真的危險了。

許久，老乞丐才擡起頭，問道，“你的意思是……”

李悠然眼眸微閃，道，“荒古秘鑰我勢在必得，為此，這煉獄底層我也必須去，但老乞丐，你沒必要為了我這麽個萍水相逢之人而去送死，況且就算僥幸闖過第五層，那也還有第六層，第七層……下面的危險只會越來越高，憑你的修為，只怕……”

聽完李悠然的話，老乞丐自嘲一笑，道，“小鬼頭這是在嫌棄糟老頭子我實力不濟了？你這用完就扔倒是爽利。”

李悠然面色愧疚道，“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罷了。”

老乞丐站起身來，拍了拍屁股，轉身道，“老頭子我現在就打道回府，反正接下來的路也是送死，我也不願奉陪了！”

說著，他的身影緩緩淡去，片刻之後，氣息便從這片天地消失無蹤。

望著老乞丐離去的方向，李悠然眼中閃過一絲愧色，不提別的，這一路走來，老乞丐對他的幫助不可謂不大。

可正因為如此，李悠然才更要保全他的性命，畢竟這世間能對他如此的，已經所剩不多了。

“還真是自作自受啊……”

李悠然暗自嘲諷，目光轉向那遠處的茫茫火海，喃喃道，“接下來的路，便要我獨自走完了吧？”

整座煉獄，除他以外，便再無半點生氣。

炎天的承諾，顯然是極其有用，李悠然獨步於天地，再未曾遇到過一只亡靈，一路走來，只有火海相隨。

但他似乎早已習慣了這般的孤寂，雖心生麻木，卻仍一步不停地向前走著。

沒了老乞丐的黑龍，剩下的路程對於李悠然來說，顯然是極其漫長。

走了大約有千年的光景，他才依稀看到了第五煉獄入口的一絲輪廓。

遠遠看去，那座拱門仍像前兩層一樣孤零零地佇立，只是紋路，卻勾勒著混沌。

“四大兇獸已現其三，那下一層，該不會就是窮奇了吧？”

這般想著，李悠然繼續邁步向前走去。

來到拱門前，他卻停下了腳步。

“若是老乞丐在的話，一定是要先警告一番再與我一起進入吧？”

李悠然淡笑一聲，道，“這老家夥，有時候還真啰嗦。”

這樣說著，他走向拱門。

可腳步剛一擡起，身後的一道蒼老聲音，卻讓他停下了腳步。

“原來你是嫌老子煩，才想方設法趕老子走的啊？”

李悠然先是楞了一下，然後轉過身去，卻只見一道邋遢的身影正站在黑龍之上，面帶戲謔地看著自己。

“你不是走了嗎？怎麽……”

李悠然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感知何其靈敏，若有人跟隨，必然會被他發現。

“都告訴你了，莫要小看靈宮境。”

老乞丐化去黑龍一躍而下，走到李悠然的面前，冷笑道，“若我真走了，那不正隨了你小子的願？”

“你就真不怕死在此處？”

李悠然眉頭緊鎖，道，“我有什麽地方值得你如此費盡心思的？”

“我有一種直覺，你這小子將來必有出息！”

老乞丐得意笑道，“我等著沾你的光呢，又怎麽可能不粘著你？”

這鬼扯的理由，李悠然自然不信，依舊追問道，“我要聽真話！”

“老子做事哪裏需要理由了？”

老乞丐佯怒道，“你不要老子跟，老子偏要跟，有本事打我啊！”

“你！”

李悠然氣得頓時說不出話，瞪了這老瘋子半天。

“你瞪我也沒用。”

老乞丐猥瑣一笑，道，“其實你嘴上說不要，心裏還是挺想老乞丐我跟著的吧？”

“滾！”

李悠然怒罵一聲，隨後略有些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道，“老乞丐，你應該知道這第五層有多危險，我不死不滅，下去了最多就是被困住，可你不一樣，若是跟著我，必定九死一生！”

“九死一生？”

老乞丐冷笑道，“我縱橫太古萬餘年，又何曾怕過死？便是當年面對九重靈宮老子也不帶怕的！”

他看向李悠然，笑道，“不要小看一個孑然一身之人，若是瘋狂起來，天地何人不敢一戰？”

“你確實是夠瘋的。”

見勸說無效，李悠然只得放棄，道，“既然你執意如此，我就不再多說什麽了，但有一點你必須答應我，就是萬一打不過，立刻跑，即使我被困住了，也不要管我！”

“嘁，你又不是美女，老子管你死活？”

老乞丐不屑撇嘴，道，“老子還想多活幾年呢，怎麽可能會管你個小怪物！”

“若是真想多活幾年，你就不該跟來。”

李悠然無奈嘆息，“當初就不該求著你跟我下來。”

“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老乞丐摳了摳鼻子，然後搓了搓指尖，說道，“老夫掐指一算，此時若再不走，天便要黑了。”

說罷，他率先一步，走進了拱門。

李悠然見狀，也不再停留，跟了進去。

而兩人進入之後，那遠處的火海突然翻騰，一道人影又詭異地出現。

“這小家夥，還真是不怕死的主……”

炎天站在火海之巔，望著那高聳的拱門，嘆道，“罷了，便當是為了報答師傅的教導之恩，幫一幫你吧，至多也就是個魂飛魄散的下場……”

話音落下，他便化作流光，飛入了拱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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