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若走了，她一個人守著廚房也沒有意思，就又回到那幾員大將議事的帳篷外等著。果然不到半夜的時候，那幾個人都各自帶著自己的副將，風塵仆仆地走了進來。大戰將至，他們幾個人也多多少少都有些激動，話語間一有爭執，聲音就極大，倒是讓朱霜霜不廢吹灰之力就聽了個一清二楚。

原來羽青的手下不止是埋伏在西城門，在北門也有人接應。只是西城的把握較大，主帥便不想分兵，想直接從西門入城，直奔皇宮。但有兩位老成持重的將領卻堅持想要分兵以策安全。羽青的要求只是能入城，而且她大概也自知自己在兵法上並沒有什麽獨到的見解，一應軍事都交給這些將領們商量，他們就吵了個不可開交。

“王帥，我知道你對那內應有信心，可是他們幾個人萬一出什麽變故，咱們就算人多，也不可能在幾個時辰之內攻上城頭。主上的任務完不成，其他的就不用再說了！”

“是啊，而且咱們人是多，但真正受過攻城訓練的也只有不到一半。真有什麽變故，咱們不一定能控制得了局面！”

“王帥三思啊，咱們分兵而走，不也是更有把握嗎？”

朱霜霜冷靜地聽著，那個主帥不怎麽說話，倒是主張分兵的人占了上風。不過她也聽得出來，這些人駁得其實沒什麽道理，能不能成事，要看的還是內應，否則只要城門大關，他們要攻下就不是一兩日的問題。只怕是那些將領覺得大局已定，不想讓那主帥獨占了便宜，已經想到日後論功行賞的事情了。分兵而走，他們還算是有戰功，不然日後羽青一查功績，這些人卻是沒什麽可說的。

仗還沒開始打就想著邀功了，這樣的軍隊，不要也罷。朱霜霜一邊聽著一邊冷笑，好不容易那些人爭了大半個時辰，才聽到主帥冷漠的聲音：“本帥就是要從西門走，有異議者，斬！”

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靜了下來，朱霜霜卻是心怦怦直跳，差一點就叫出了聲！

這熟悉的聲音，分明就是蕭逸之！傳聞他和韋時一起失蹤，沒想到卻是到了羽青的帳中，而且還成了主帥！

朱霜霜的心一下子冷了下來，能做到主帥的位置上，蕭逸之一定是極得羽青的信任，那他不可能是最近才加盟到羽青這一方的，一定是蓄謀已久！想到他了解了自己的那麽多事情，朱霜霜就從心裏發寒，自己換了人的事情、會武功的事情、甚至和韋辰的種種安排，蕭逸之一直都看在眼裏，現在……只怕羽青也已經都知道了！

不怕不怕……她自己安慰著自己，馬上都要結束了，羽青知道了又能怎麽樣？最後與她對上陣的又不會是自己，有韋辰在，看她到了朝中又能玩出什麽花樣！話雖是這樣說，她卻還是莫名地覺得發冷。軍帳中的將領們已經一個個無聲地散開，看起來他們對蕭逸之的威脅都極是不滿，卻又不敢反對。

看蕭逸之在羽青軍中這樣的威信，朱霜霜下意識地就想遠離。這時帳子裏已經沒剩下幾個人，她正想撤走到暖和的地方，卻又聽到蕭逸之的聲音響起來：“胡落，去查一查，他們還有沒有什麽話說。”

這個名字讓朱霜霜楞了一楞，胡落當初背叛了韋辰，反被韋辰將計就計去騙韋時，這才促成了韋辰的歸位。沒想到經歷過這一切後，胡落還是被救了出來，這些人也真夠信任他。

不管怎麽樣，主帥和貼身侍衛她都已經打探明白了，明日的計劃也盡在掌握，朱霜霜大大地松了一口氣。明天怎麽樣雖然不好說，但那已經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了。看明天一早城門的進攻是否順利，她就能知道韋辰的態度。而自己是暗殺還是按兵不動，也就只能等韋辰的暗號了。

正這樣想著，身後微風吹過，她極快地轉身反刺，手中短劍如雪光綻放！但劍只刺出一半，就被對方輕輕松松卸了下來，那人輕輕一笑：“想不到吧？”

眼前的確實是朱霜霜怎麽都沒想到的，因為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耳力，轉身的那一瞬間，她連面對羽青的準備都做好了，沒想到眼前笑嘻嘻依然沒有一點緊張感的人……卻是才出城裏送信的般若！

“你怎麽……又回來了？”朱霜霜乍一見他，連舌頭都打起結來，“沒進去城？”

般若本來還笑得特得意，想等著她誇自己，聽到她這話差一點咬到舌頭，氣哼哼地扭過頭去：“沒完成任務我怎麽可能回來！我這是已經送信兒回去了，都已經過了一個多時辰了。”

朱霜霜這才意識到，這些人開會也會得挺久了。剛才聽得聚精會神，又極為緊張，還真沒註意到天色已經這麽晚了。她嘿嘿笑了兩聲，把般若拉遠：“辰怎麽說？”

“小辰辰說的話，其實我沒太聽懂。”般若對韋辰也有點無奈，“我看他是太小心了，說什麽紫黛雖然可以相信，但是不能低估羽青，能不讓羽青進城就不要進，不然怎麽也會引起**，擾亂民心。我把西門的事和他說了，他說那裏的人本來就早已經除了，明天先抵擋一陣子，如果臨時有變，就再看他的指示。”

朱霜霜聽著沒有問題，就也點了點頭，拉著般若再走得遠一些，想找個地方好好休息。這麽多天他們都是晝伏夜出，雖然說是藝高人膽大，畢竟要防著這裏所有的人，體力已經快要透支了。明天就要大戰，他們也得養好精神，做好一切準備。不遠處就是他們自己搭的小帳篷，材料還是從軍中偷來的，因為都是一樣的制式，離軍營又不遠不近，眾人都看得習慣了，也沒有人發現不妥。

一走時帳篷裏，兩個人就暖和得多了。朱霜霜跺著凍得有些發麻的雙腳，好不容易回覆了一點血色，抱著被子說道：“般若你好好休息吧，明天咱們兩個就在一處，你聽我指控，我已經知道主帥是誰了。”

般若聽著她的話有些好奇：“既然知道主帥是誰，開始發動的時候就殺掉他，不就好了？還防著什麽？”

聽著這話，朱霜霜的心情卻有些惆悵。如果不認識那個人，她也是想著殺也就殺了，畢竟是為了大局著想。可是現在的蕭逸之是自己認識的人，雖然他也想要殺過自己，但畢竟……他對那個真正的朱霜霜，也是一往情深。

般若還帶著一臉好奇寶寶的表情看著她，朱霜霜用被子擋了臉，故意翻過身過，輕聲說道：“那個人就是蕭逸之，還有一個副將，就是上次被你抓住的胡落。這兩個人都不是省油的燈，咱們到時候看一看，能活捉就活捉吧。”

她說得輕巧，般若卻聽出來了不對勁，一下子坐起來。月光並不明亮，只是隱隱約約地把他本來就消瘦的影子拉得老長：“霜霜，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你明知道殺死他們是最好的方法，還留著他們的性命做什麽？”

般若本來聽到一半就想駁她，但是越到後來臉色就越是難看，被她一句反問，卻是說不出話來。朱霜霜自己也覺得好笑，搖了搖頭說道：“所謂道義，是要在自己強大的時候才能堅守的。當初說是前朝失道，可是，還不是用鐵馬硬生生打下了這天下？如果羽青說辰現在失道，把江山打了回來，那她是不是也應該向先皇一樣坐穩這個位子？這些朝堂上的事，本來就是說不清楚的。”

她自嘲地想，自己在後世看了那麽多分分合合，還一樣是糊裏糊塗，在這個還是皇權正統的天下，更是說不得了。只是這些話自己本來就不清明，說給般若聽，卻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聽得懂。

果然般若睜著兩個圓圓的眼睛，想要反駁，卻不知道從哪裏駁起。朱霜霜本身就是個沒有皇權概念的人，說出的話，在此朝處處都是大忌，也只有她這個地位的人說出來才能無恙。好一會兒，般若才艱難地想起來一開始的爭論點，不滿地說道：“那蕭逸之幾次三番想殺了你，你要殺了他總沒錯吧？”

“再說吧。”朱霜霜卻是自己自己占了蕭逸之情人的身體，對他總是有莫名的愧疚，所以一再放手。般若看著她的樣子，也就不再多話，兩個人都是累得狠了，不多時雙雙沈沈睡去，但才不過兩個多時辰，朱霜霜就被帳外的聲音猛地驚醒！

“怎麽回事！”外面的人聲分明是隊伍集合的聲音，可是天還全黑著，最多不過醜時剛過，到底是怎麽回事？

般若本來耳邊更勝於她，但畢竟是孩子，多日奔波下來睡得太沈，居然還是被朱霜霜給戳醒的。他揉了揉眼睛，口齒不清地咕嘟道：“又怎麽了？還要我去送信？”

“不是，快起來！說不定他們就要過來了！”朱霜霜卻是知道情況緊急，直接把他揪出了被子。夜裏的風極寒，般若被冷風一激，頓時清醒了過來。聽著那馬蹄聲陣陣，還有許多搬動重物的聲音，也驚訝說道：“這都是做什麽呢？”

兩個人其實都看得分明，這顯然就是準備攻城的前奏。他們連忙躲到一邊藏好，看這麽多人舉著火把忙活，突然間都恍然大悟，同時一嘆，又不約而同地紅了臉。

這兩個人兵書讀得都不少，但沒有一點實戰經驗，一聽說是早上攻城，就以為是要到清晨。可是既然是偷襲，哪裏會有人等到天亮了幾裏外都能看到的時候攻城？當然是趁著天黑偷偷打開城門！朱霜霜一開始想明白還很著急，想要去通知韋辰，轉念一想，他又不是自己這種菜鳥，不可能犯這樣的低級錯誤，這才悄悄放下了懸著的心。

既然大軍已經出發，他們兩個人就盯著蕭逸之，不遠不近地跟著。這兩天他們已經偷到了衣物，兩個人都穿著下等軍官的衣服，遠遠地有人看到，也不會起疑，那些普通的士兵更是不敢來招惹他們。但是才走了一會兒，般若就覺出了不對：“奇怪了，本來大軍就集合在西門外的，現在怎麽反倒走了這麽遠？這已經過了西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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