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霜霜沈默了一陣子，冷漠說道：“這個條件太奇怪了，我怎麽知道你會不會找沒人的地方殺了我？我總要知道去做什麽，能不能保證我的安全。”

直到此時，她依然是深深相信著若水的。尤其在她說出若水會不會殺她時，她明明看到若水眼中閃過一絲無奈的神色，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斷。可是她也知道，既然若水是可信的，那他做出這些事就只有一個可能。

羽青。

要說起控制人的手段，朱霜霜還沒有見過比羽青更加強大的，至於若水是怎麽被控制的……朱霜霜微微苦笑，也許是直接對若水下手，也許是用若水在意的人威脅他，至於這些人很好找，比如……眼前的唐千千姐弟？

她的問題一提出來，若水就更加沈默了。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朱霜霜以為他根本就不會回家的時候，他緩緩地開口了。

“只是讓你和我一起出城，找到你當時墜崖的地點，然後就回來，不超過一個時辰。”

那裏確實是不遠……不過為什麽要去那兒？而且那裏也根本保證不了自己的安全。朱霜霜的劍法都是若水教的，她可不認為憑著自己那淩空步，就能把若水甩掉。如果若水真的想對自己下手，她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不過她也明白，在野外自己打不過若水，在這裏也是一樣。若水既然選擇了用別人來威脅她，而不是直接對她動手，說明他根本不想傷害自己。那麽這個舉動的用意又是什麽呢？任朱霜霜多麽聰明伶俐，也想不出若水，或者說羽青這麽做的理由。半天之後，她無奈放棄道：“我不管你有什麽目的，但你要給我一個保證安全的理由。”

“我就是保證。”若水依然一字一句地說著，眼中看不出任何神采。朱霜霜努力地想從他的眼神中讀出類似於“無奈”“警告”這樣的東西，可是那漆黑的眼睛只給她“深邃”的感覺。

也是，那畢竟只是一雙眼睛，哪裏有那麽多的感情在裏面？

不過若水的保證可沒什麽說服力，朱霜霜淡然搖了搖頭：“我不會為任何人用生命冒險的。”

死過一次，朱霜霜極為看重自己的性命。何況如果自己沒了生命，想要保護的人也不可能再保護得了。但她說出這句話的一瞬間，一直恐懼地盯著他們的燕獨行終於忍不出喊出了聲。他還算是一個孩子，被若水控制了不知道多久，早就處在崩潰的邊緣。現在看朱霜霜也決意不再管他，他終於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失聲叫了起來。

“小姐，小姐你救救我們啊！當初你和我們都是兄弟相稱的，怎麽現在就忍心看著我們去死！”

對於一個孩子來說，死亡已經是最大的恐懼，那種恐慌足以讓人發瘋。朱霜霜看著燕獨行絕望的臉，淡然笑了笑，和聲道：“誰說我不答應的？”

此話一出，不但是燕獨行陷入了迷茫之中，連若水也是一楞。朱霜霜悠然說道：“我只是說，我不會為任何人用生命冒險，但是為了你們去出城一次，還是沒什麽問題。”

說著，她再也不看唐千千和燕獨行一眼，率先負手走了出去。門外還是一群如臨大敵的侍衛們，她淡淡說道：“你們在這裏等我，我很快就回。”

其實她說不說都是一樣，守著她的人，早已被別的侍衛團團圍住，想要報信都沒有辦法。朱霜霜看著若水僵硬的樣子，反而笑得極為灑脫：“走啊，不一起嗎？”

若水不發一言，默然跟在了她的後面。

朱霜霜的腳程本來就快，若水又好像忍著一口氣，走著走著反而到了她的前面。朱霜霜不明所以，也只好越來越加快腳步，最後險險使出了淩空步才能勉強跟上。

墜崖的地方本來就是她和若水一起掉下去的，若水當然知道，所以把她叫來根本就說不通。朱霜霜只能等著若水主動說出口，一直沒有說話。但是這樣的沈默實在是很詭異，而且在她的心裏……還對若水有著深深的歉疚。

思來想去不知道要怎麽才能開口的時候，若水卻突然停了下來，讓朱霜霜松了口氣。那裏已經是京郊，四下裏沒有一個人，而且視野開闊，沒有人可以跟蹤他們而不被發現。朱霜霜漸漸明白了若水的用意，淡淡微笑道：“可以說話了？”

若水的臉色卻依然沈重，點了點頭，也不開口。朱霜霜已經想明白了，心中寒意也漸漸升起來：“剛才在密室裏的，是羽青？”

“是。”若水終於主動對她說出了第一句話，但是這個事實的確認，卻讓朱霜霜更加警惕。

能威脅到若水的人，天下也沒有幾個，只有羽青可以讓他做這些事。這一點，朱霜霜早在翠倩樓裏就想得明白。但是想到剛才羽青就與自己同處一室，她還是不由自主地冒出了冷汗。羽青無論是武功與心機，都是自己無法匹敵的，面對著她，自己依然只有莫名的敬畏。

“她用什麽威脅你？”沈默了很久，她還是只能問出這句話。

若水嘆了口氣：“她沒威脅我，但是我知道，如果我不跟著她，她會做出很多事來。”

朱霜霜霍然擡首。她已經想了很多種可能性，但沒想到羽青根本沒有對若水做什麽！可是細細一想，她卻突然明白了若水的真正用心。

他真正擔心的，正是自己。羽青一定不會放過與身為韋辰正妻的自己，而且自己本來也就是羽青手下的棋子，上一次假刺韋廣暉的事她應該也知道了，如果是別人來對付自己，甚至是羽青自己來抓人，她的下場絕對會比現在要淒慘許多。

若水是在用盡一切方法，讓自己處於他的控制之下，也是他的保護之中。

本來還想對他道歉的，可是現在……朱霜霜深深地看著若水，想要說一聲抱歉，卻被若水提前一步擋住：“是我自己要走，與你無關。”

連她想做什麽都猜到了，朱霜霜心中百感交集，卻不知道要說什麽好，只能緊緊地握了握他的手，輕聲問道：“帶我出城也是她的計劃吧？她想怎麽樣？”

若水其實也不明白，他當初主動離開朱霜霜，正是因為看得清楚，朱霜霜這樣驕傲的鳳凰，永遠不是自己的掌中之物。她與韋辰的配合，無一處不是神來之筆，這樣的默契，並不是他的主動彌補可以做得到的。

也許，那就是天意。

想到這裏，他看著朱霜霜的神色就有些覆雜，不是怪她自己跑出來，卻有幾分氣憤韋辰對她的保護不周。

他自己陷入了沈思，朱霜霜卻著急了：“若水你倒是說話呀，咱們跑出來到底是想做什麽？”

若水突然回過神來，沈重地呼吸了兩聲，卻是有些無奈：“我也不知道，但是把你帶出去是她的原話。”

若水說的話，朱霜霜當然不會懷疑。不過怎麽會是這樣？這一步棋，連她也想不明白，她只能無奈地說道：“我也不明白，算了，如果她想算計我，我早晚會知道。倒是你，以後要怎麽辦？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宮？你單獨和羽青在一起太危險了。”

羽青的出現，讓敏感的朱霜霜嗅到了一絲不安。她既然膽敢出現在京城，就一定會有大的動作，這種時候，她怎麽放心讓若水一個人留在她那裏？傳遞情報的話，朱仙子一個人也就夠了，她本來就對若水有歉意，更不想讓他為此再冒險。

沒想到若水卻說出了一句讓她大吃一驚的話：“我和朱仙子一起，不會有事。”

“你和蘭姨聯系上了？你們是怎麽認識的？”朱霜霜真是被驚住了，她明明記得若水並沒有和朱若蘭見過面，那朱仙子是怎麽會和若水見面的——她可不認為以朱仙子的身手，會在監視的時候被若水發現，那一定是朱若蘭主動在若水面前現身的。

若水的表情沒有一絲變化，就好像是第一次劫走朱霜霜時一樣，讓她看得心裏一陣難受：“我的佩劍是韋辰的，他以前從不離身，所以朱仙子知道我是他信任的人。不過一開始她只是把我帶走問了幾句話。”

他說到這裏時，萬年不變的表情終於有了松動，眉頭皺了起來。朱霜霜看著他的表情，卻是差一點笑了起來。

“把他帶走問了幾句話”，她怎麽會不明白這句話隱藏的含義。一定是朱仙子用武功把若水帶到什麽地方，想問出信息就殺掉，只是發現他原來是韋辰的人才手下留情。想到若水這個幾乎沒有敵手的殺手，居然會有這麽狼狽的時候，雖然現在情況緊急，她也險些笑出聲來。

若水不悅地哼了一聲：“時間不早了，回吧。你回到翠倩樓以後就回宮，以後沒事不要再出來。唐千千和燕獨行我會照顧好，羽青還要人照看著翠倩樓，不能讓人看出破綻，應該不會殺掉他們。其他的事情，我會和找機會和你再聯絡，而且還有朱仙子。”

聽他的語氣，他對朱仙子很是敬佩，這也不出朱霜霜的意料。不過想到若水又要周旋在羽青身邊，而且不知道會不會被發現，她的心裏就是一陣不放心。她牢牢地握住若水的手：“若水，對不起，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若水緩慢但堅定地抽回手，淡然說道：“我不會為任何人用生命冒險的。”

這正是引用了她當時在翠倩樓的話，朱霜霜嘴角微微上揚，想要笑起來，卻不知道為什麽，眼睛莫名地濕了。

再回到翠倩樓的時候，只有朱霜霜自己一個人，若水說自己還有別的事情，卻又不肯多說，直接就走了另一條路。朱霜霜無法，那時候已經有很多人來人往，她也不敢表現得和若水多麽熟悉，只好任他自由離開。翠倩樓此時已經是人聲鼎沸，不過並不是平時的熱鬧景象，而是一片戒備森嚴。

朱霜霜看著為首那個人，不由得苦笑了起來。謝羽正嚴肅地盯著每一個人問話，而他的身後，韋廣暉不知道為什麽也坐了過來，雖然幫不上忙，但焦急的表情一看便知。朱霜霜有幾分感動地走上前去：“謝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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