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霜霜很好，我一切都很好，你不要哭了。這哭壞了身子可怎麽辦？快，別哭了，喝口水。“

從見到朱霜霜的那一刻起，朱夫人的眼淚就沒有斷過。朱霜霜是與般若練完劍後才出來的，天色已經很晚，朱夫人都用過了晚飯。朱霜霜不由得暗暗自責，看她激動成這個樣子，晚上怕是不用去睡了。

想到這裏，她嘆了口氣，又吩咐下人去上一碗安神的參湯來。雖然看老夫人的樣子是根本不想睡，但她總要努力試一試。

好不容易，朱夫人的情緒才平定下來，朱霜霜連忙拉起她的手，帶著她到床邊坐下：“娘，你哭了這麽久，累了吧，要不要先睡下？我天天都在宮裏，要來看你很容易的。“

朱夫人卻一點也沒有怪她為什麽不早來，這麽久也不通個消息，讓她日日擔心受怕。只是不斷地重覆著一句話：“你沒事就好，你沒事就好。“聽得朱霜霜心頭一陣酸楚，當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她只能輕聲解釋：“娘，這些日子不是很太平，還有很多人在等著追殺我，希望能一舉扳回局勢。所以我們住在哪裏也沒有聲張，如果和他們聯系的話，他們勢必能找到蛛絲馬跡，而且很可能會連累到你們。直到今天辰覺得應該安全了，他才放心讓我來找你們。其實我也一直很想你們的。“

她的解釋卻沒有起到絲毫的效果，反而讓朱夫人更加擔心了：“追殺？你是不是一直很危險？我就覺得你這麽長時間不現身，一定是遇到什麽事了。馨兒，你有沒有受傷？現在那些人抓到了嗎？“

“當然了，您就別擔心了，沒有事的。“朱霜霜看著她擔心的樣子，只能含糊地應著，根本不敢、也不能說出不久之後還有一戰的事情。不過她的出現，讓朱夫人確實安下了不了心。她這時候也慢慢地露出了笑意，聽朱霜霜細細給她講著這些日子她的驚險，以及……與韋辰無處不在的配合。

當然，在這期中她還是隱藏了不少細節，畢竟她已經是老人家了，如果不經意說出去什麽，只怕會對韋辰不利，她不想讓自己無意中的話變成對付韋辰的利刃。但朱夫人還是敏銳地覺察到了不少事情，一點點細細地追問起來。朱霜霜本來就沒想過要準備一個謊言版本，所以回答的支支吾吾。朱夫人當然看得出來，長嘆了一口氣：“馨兒，你怎麽總是不想說話，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說到心事，朱霜霜倒是想起來了紫黛的事情，故意用這個事情轉開了話題：“是啊，其實今天皇上還和我說了另一件事，但我卻不知道要怎麽做。“

一涉及到她的事，朱夫人就會十分關心。這一次也不例外，她馬上忘了剛才自己還想問的一大堆問題，關懷地把她攬在懷裏：“怎麽了？給娘說說？“

朱霜霜就故意低著頭，為難地說道：“你知道一個叫紫黛的人嗎？“

其實朱夫人還真的見過她，那時候紫黛在王府主持著一應事務，對朱夫人尤其關心。只要是她需要的東西，紫黛都會想方設法弄了來。朱夫人年老體弱，當時又心憂朱霜霜的下落，經常病倒。每一次她有什麽不舒服的時候，紫黛總會第一時間請最好的太醫過來看病，再貴的方子也是馬上都買來給她煎藥。所以朱霜霜一提起她的名字，她馬上點了頭：“知道，她不就是……“

但她也不會把韋辰想要假成親的想法說出來，只是笑著說道：“娘說到哪裏去了，我只是對這方面的禮儀比較疏忽，不知道要怎麽做才能順了辰的心意。娘對這些事情也比較熟悉吧？我應該從哪裏著手呢？“

朱夫人看她真的沒有什麽不滿之色，這才放下心來，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唉，這些應該在禮部都有儀程的，你去要一份來，按著上面的走就好了，應該不會有錯。真有什麽不懂的地方，你就來問我，當初我也看過不少這方面的東西，也勉強算是懂上一些。再說……“

回想起過往，她的臉上閃現出驕傲的光芒，看著朱霜霜不減當初的秀美，輕聲笑道：“當初還是我親手把你送上轎的，那個時候，你就是全天下最美麗的女兒。“

她送上轎子的，當然就是真正的朱霜霜。朱霜霜看著她的目光，如此癡戀、不舍卻又心滿意足，居然都不忍心說話，打斷她美好的回憶。不知道過了多久，朱夫人才回過神來，笑道：“我怎麽忘了，你還有什麽事，接著說。現在你都做什麽呢？沒事的時候，就多來陪娘說說話吧。“

怎麽會沒事？現在各部都在積極備戰，還要防著羽青的查探，本來就覆雜的手續還要進行更多的遮掩，讓韋辰漸漸地忙得吃飯的時間都沒有了，不用說是晚上回到宮裏。好幾次朱霜霜看到他都是後半夜了，韋辰也只是勉強和她打個招呼，就撲倒在床上，倒頭就睡。

她擔心說要開戰的事情會嚇到母親，而且也很容易引起羽青的警覺，所以故做輕松地說道：“沒什麽，只是想多學一點東西。娘你也知道，現在辰很忙，我也想多學一點事情，這樣才能盡可能地幫他。“

她說得輕巧，沒想到朱夫人卻馬上警覺起來，換上了嚴肅的面容。她這樣的時候極少，朱霜霜馬上覺出了不對勁，輕聲問道：“娘，怎麽了？“

朱夫人臉上的皺紋一筆一筆寫著她這些年來的滄桑，她有些不安地看著朱霜霜，許久，才默然說道：“這件事有點不對，霜霜，你是想議政嗎？“

“其實不是想，辰已經讓我進禦書房了。不過我也只是聽一聽，咱們黎國的能臣那麽多，我也只有學習的地方。“朱霜霜這點倒是實話實說了。其實她入禦書房這件事引起了不小的風波，不過一是她的見識和閱歷得到了大臣的認可，二是韋辰一直對所有人堅持著這一點，所以目前她還是以特殊的身份，在禦書房不大的屋子裏有著一個位置。

沒想到朱夫人的反應卻是這麽大，果然這裏有什麽問題嗎？朱霜霜知道朱夫人的經歷遠比自己多，對往事也看得更清楚，很想知道她看法。

果然，朱夫人很嚴肅地拉起她纖細的手指，長長地嘆了口氣：“馨兒，你絕不能再去了，你去和皇上說，以後不要進禦書房，也不要再學那些東西，知不知道？“

沒想到娘親卻是和朱如冬的看法一樣，朱霜霜雖然明知道這是必然的想法，但還是止不住地有些失望，小聲說道：“這其實也沒什麽的，而且一直教我這些的其實就是大哥。他並不想教，但是這麽多日子，我們在一起的關系反倒好了不少。“

朱夫人看著自己最引以為傲的女兒，心中五味雜陳，不知道是什麽感覺。許久，她才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馨兒啊，娘也不是沒有讀過書的，不是不知道你讀書明理的好處。但是現在，娘擔心你的安危啊！“

“我的安危？“朱霜霜不知道她是想要說什麽，奇怪地反問了一句。她的安危……怎麽會和這些事扯上關系了？

“你不知道言論的可怕。“朱夫人好像是想起了什麽，很是後怕，“那些朝官的言論……是可以淹死人的。如果到時候你參政的事情傳開，一定會有很多人上書請求廢後，這件事以前不是沒有發生過啊。娘也希望你能多幫幫皇上，可是這是為了你好，也是為了皇上。如果到時候文武百官一起上奏，你是讓皇上把你廢了，還是在史書上記一筆昏君？“

這一點，卻是朱霜霜從來沒有想過的。她一向都是隨心所為，強大的實力也讓她不需要有太多的顧忌。可是現在皇後這個名號，像枷索一樣狠狠地捆住了她，讓她的呼吸都困難起來。她第一次開始認真地思索，自己這樣做，是不是真的適合？

她雖然在思索，眼中還是露出了猶有不甘的神色。朱夫人看在眼中，慈愛地撫摸著她的頭發，和聲道：“娘不是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一直都想要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可是馨兒啊，如果你有了喜歡的人，就一定要為他做出讓步的，這樣才是生活。“

是啊，一定要有一些讓步的，這畢竟不是一個人自主自在的生活……可是，為什麽在要這樣的事情上讓步？朱霜霜真的有些不甘心，明明不是自己的錯，韋辰也很希望自己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他身邊，可是因為別人的目光，卻要自己這兩個人齊齊退步，她真的……覺得很不滿。

可是從理智上來說，她也明白這樣做才不會造成日後的麻煩。尤其現在羽青還在虎視眈眈，誰知道她又會想出別的什麽方法來離間韋辰和自己？想到這裏，她也柔聲說道：“娘我明白了，我會和辰說，以後不再讓我拋頭露面。“

“好馨兒。“朱夫人微微一笑，“等以後一切都安定了，可以讓你大哥出面，慢慢來。操之過急，娘怕傷了你們。“

“大哥？“朱霜霜一驚，不知道為什麽她會提起他。猛然間想到一個可能，她一下子擡起頭來，“娘，他來找過你是不是？“

朱夫人的眼中看不到一絲怨恨的神色，只是平和而安寧。她點點頭，斑斑銀絲映在朱霜霜的眼中，說不出的難受：“如冬來過了，問了問我的平安，又和我說你沒有事，讓我不要擔心。子玉出嫁的事他也和我說了，當時情況特殊，我也明白我不能去，不過還想過幾天去看看她。“

“娘，對不起。“朱子玉從名分上來說，畢竟也是她的女兒，但出嫁的時候實在是在倉促，居然都沒來得及和朱夫人說。

朱霜霜想到這裏就又是一陣內疚，不過朱夫人又怎麽會在意這些虛名，她淡淡地搖搖頭，眼中只有朱霜霜的笑顏：“馨兒啊，子玉那個性格，雖然直了一些，卻是幹脆利落，不至於吃虧。但是你，你雖然心思多，才氣也高，卻有一點……你，在乎的人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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