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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溫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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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之前, 李文演心裏猜測過許多可能,但他確實沒有想到過,自己的生母做過北襄王後。

前些年時, 北襄王力排眾議, 立了一個中原女為王後的故事,便傳揚到了胤朝。

這可算個稀奇事,要知道北襄是個排外的民族,別說異族人, 就連他們自己不同部族之間也甚少通婚, 成天打得頭破血流。

一時間,這麽個稀奇事老少皆知, 連茶樓裏說書的老先生都順應風向,不講七俠五義,改講“胤朝女偷心北襄王”的故事了。

可自己的生母, 竟是這個故事的主人公……

瞧見了這個便宜兒子微妙的表情, 宿煙霞拿出了早早就準備好了的說辭。

這些過往並不是什麽秘辛,知情者眾,既然瞞不住, 她就壓根沒打算隱瞞。

“早先的事情,你後來應是知道的。為了讓宮裏不遷怒你,我……後來,沒死透便被丟上了墳山, 僥幸撿了條命, 北襄商隊奇貨可居,將我擄回了北襄。”

她的表情淡淡的, 話裏也沒什麽太大的情緒。

可如此卻顯得更悲涼了。

她敘述得並不詳細,但一切盡在不言中。

聞言不難想象, 一個在胤朝後宮飽受傾軋之苦的女子,命懸一線之際好不容易活下去,卻又被人劫掠去了異鄉,孤苦伶仃的場景。

她沒有錯過李文演表情上的變化。

所以,她決定再添一把火。

宿煙霞眉梢的哀傷出現得恰到好處:“在外漂泊許久,此番回來,原也只是想感受一下我兒治下的京城。若反倒成了你的阻礙,我心裏的坎是過不去的。”

聽了這話,李文演終於開口:“從前,朕只當自己親緣淡薄,沒這個福分。既有,那旁的閑事母親就不必多慮了,朕會處理好的。”

在怡和殿的日子無異於寄人籬下,他曾千百次地見過旁人母子間如何親呢自然的生活,曾艷羨過,後來便只剩麻木。

就像現在,看到母親還好好活著,李文演知道自己應該要高興的,或許還應該像一些民間軼事的主角兒一樣,灑兩滴歡欣淚以慶團圓。

可惜他對母親最孺慕的年歲已然過去,如今的他,能幹幹巴巴地說出這樣的話來,他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了。

他的局促顯而易見,連站在不遠處的周妙宛都能瞧得出來。

兩相對比,就顯得站在他對面的那個女人太過自然了。

她敏銳地察覺到這一點,心裏想笑。

正所謂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眼下的場景可不是令人捧腹麽?

不過當局者迷,李文演心中所想如何她就不得而知了。

直到兩人一起坐上了回宮的馬車,周妙宛也始終一言不發。

他的事情,與她何幹?

不過李文演有的是話想說:“因天象相克,為替朕祈福、保國祚綿長,靜仁太後自請出宮清修祈福,如今天象已解,四海康定,是時候恭請太後回宮。”

他側過身去看周妙宛的反應,問道:“皇後,你覺得如何?”

她沒什麽表情,只道:“陛下想得周全。”

明明她是順著他的話往下說,可李文演卻覺得被梗住了。

回京以後,周妙宛整個人都變得過於沈靜,她如今無欲無求到好似庵堂裏的尼姑。

她也不是在抗拒他,相反的,現在她對他提出的要求可謂是千依百順。

見她這般,李文演合該滿意的,可他卻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他在山間發現了一朵漂亮的花,他心動了,將她采下,移栽到世上最尊貴的花盆裏,可她卻再也開不出峭壁上的盎然生意。

李文演就此收聲,微沈下臉。

不過無妨,至少她此刻還在他的身邊。

他極其順手地將周妙宛攬入懷中,她也乖覺地倚在了他的胸口。

就好像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

——

經此一役,李文演的威望更甚,如今的他權柄盡歸於手,朝野上下無不因他的手腕而臣服。

隨後,便是挑選吉日,迎了傳說中在外祈福清修的太後、皇帝生母回宮。

朝野眾人並不關心太後是真清修還是假祈福,皇帝總不會亂給自己認娘。

他們真正意義上的眼中釘,不是太後,而是皇後。

只因皇帝處理譚家的手段柔和,柔和到可以稱得上是偏袒。

按譚遠行的罪名,哪怕將譚家百口人問斬也亦無可指摘,可偏偏最後只有譚遠行那一支丟了腦袋,其餘人都保住了性命。

有人便道:“雖說最後譚松大義滅親,算得上是將功折罪,可到底是他教子無方,才落得這麽個下場。”

聽了此話,許多人深以為然,便又有人說:“若非皇後是譚松的外孫女,恐陛下不會如此輕拿輕放。”

“若處置不嚴,引得後人紛紛效仿該如何是好?”

“要我說啊,以周氏的出身,於後位已算忝居,竟還敢以一己之力蠱惑陛下,幹擾朝政,長此以往,恐生異象。”

“皇後無子,還不讓其他妃嬪為陛下延綿子嗣……”

這樣的風言風語漸多了起來,甚至還有朝臣齊名上奏,諫言廢後。

看了一摞狗屁不通的折子,李文演波瀾不驚地選了封文采尚可的,遞給一旁的周妙宛。

他說:“看看寫得如何?”

自打回京後,他很少再讓周妙宛離開他的視線,哪怕面見朝臣時,也要她在屏風後等候。

總歸都身處在這深宮牢籠之中,在哪也無所謂,周妙宛倒不覺得難以忍受。

一段時間下來,她只覺得難怪史書上的皇帝大都短命,哪怕天下安康順遂,需要皇帝做的事情也實在是多。

她倚在羅漢椅上打哈欠時,李文演在批折子;她磨著洋工磨墨時,李文演在批折子;她端了清茶奉送時,李文演終於擱下奏折,依禮祭神去了。

回來之後繼續批。

周妙宛自然地接過他遞來的折子,草草翻閱:“寫得甚好。”

如果不是罵她的,那就更好了。

李文演十分刻意地從她手中抽走這折子:“管來管去,管到朕的家事上去了。”

可他話鋒突然一轉,問她:“皇後,可還記得曾答應過朕什麽?”

周妙宛垂眸。

她當然記得。

李文演要她用子嗣交換一個真相。

那時她本就是虛與委蛇,誰曾想,世代忠良的譚家,出了那麽個人物,如今倒顯得她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她說:“臣妾不敢忘。”

李文演的聲音壓得低低的,他的指腹自她的鬢角劃過,“朕知道,除卻身體不佳這個原因,皇後當時其實在騙朕,並不想為朕孕育子嗣。”

說著,他的尾音中竟隱隱夾雜著一絲黯然。

周妙宛心想,那天她可沒有答應他。

她只是勾住了他的脖子而已。

似乎接受不了她坐得離他這麽遠,李文演轉移陣地,幹脆和她一起擠在了羅漢椅上。

他凝望著她好看的眼,說:“給朕一個機會,我們重新來過。”

聽了這話,周妙宛擡眼看向他的側臉。

誤以為她有喜脈,要予她一碗墮胎藥的,是他;如今在她面前放低姿態,只求她為他誕育血脈的,也是他。

可是她已經累了,她連拒絕都覺得乏味。

“你既不說話,朕便當是答允,”說著,他竟突然將周妙宛抱了起來,直直走向了偏殿。

他的嗓音微微染了些喑啞之意:“已經五個月了。”

該出孝了。

男女敦倫,夫妻□□,合情合理。

可眼下天還沒暗,正是白天,偏殿裏的光好極了,周妙宛覺得刺眼。

她輕輕按住他欲探向她衣襟的手,說:“白日宣吟,不是君子之風。”

他卻笑道:“朕從來也不是什麽君子。”

他將她抱到了榻上,自己卻沒急著上去,而是去了屏風後。

周妙宛瞧著,他像是將什麽東西一飲而盡了。

轉回身來,李文演看見了她訝異的表情,沒作聲,溫柔地欺身而上,用自己的顴骨去蹭她柔潤的臉頰。

他貪圖這片刻溫存,許久後才舍得稍挪開身,問她:“皇後以為,方才朕喝了什麽藥?”

周妙宛訝然:“陛下久曠,總不會是補藥吧?”

李文演輕笑,手上動作不停,比之前的粗暴撻伐不知柔和了多少,他說:“朕還是不夠努力,才會讓皇後有此錯覺。”

只是難得溫柔的男人,強硬起來亦駭人得很,燥熱從周妙宛的指尖緩緩爬升,她亟待一場冷雨來中和。

偏偏這時,他停下了,湊在她耳邊說:“孕育子嗣,朕也當努力。是藥三分毒,皇後調養身子的藥已經吃得夠多了,朕也該分擔一些。”

聽著他的甜言蜜語,周妙宛忽然從雲端之上的歡愉中剝離出一點神智來。

她想到了一句話,形容他再恰當不過了。

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

連如今的床笫間,他亦隱隱以她的感受為重,不再違背她的意願去勉強她。

恍然間,她目光迷離,撞上他灼灼的眼瞳。

裏面是摻不得假的愛意。

周妙宛見了,心底卻只剩一個想法。

還不夠。

眼下他的這點單薄情意,不足以支撐她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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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晉江男主,可以狗可以是太監,但是絕對不可以那個啥(確信

進入女鵝跑路倒計時啦,上帝之手(我)悄悄把時間撥快了五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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