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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表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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嫻妃才不管周妙宛是過於蠢笨沒有聽出來她的弦外之音呢,還是城府太深太能忍,她直接給了靜彤一個眼神,讓她把人帶了出來。

一個清清秀秀的女子從內殿走了出來,她梳著斜髻,眉目和順,依次給殿內的人行了禮,“民女趙青嵐,見過嫻妃娘娘,見過端王爺、端王妃。”

周妙宛既然接了茬要看人,此刻也只能順勢往下誇:“趙妹妹人如其名,是個靈秀的姑娘,不知是哪裏人士?”

趙青嵐答得倒落落大方,半分膽怯也無:“民女家在京郊,莊戶人家罷了,比不得王妃出身高貴。”

寬大袍袖下,李文演捏緊了拳頭。

如果是嫻妃宮裏的奴婢,入了王府後挑個院子讓她住下,半主半仆地混過去也夠了。

但良家子……可不好辦,封選侍是要記檔的,以後不好處理。

李文演吞下胸口上湧的不忿,朝嫻妃道:“一切聽憑母妃安排。”

嫻妃眼眸深邃,笑意卻溫和得很,仿佛真的是一個為兒子操心的好母親:“青嵐是個好姑娘,能入你的眼就好,日後在封地,多個體貼人照顧你,本宮也能多放心些。”

“便讓她在你府上做個選侍吧,宮務司那邊本宮著人去辦。”

已經沒有拒絕的餘地,周妙宛樂得裝賢淑,順勢應下。

回程的馬車上,氣氛沈悶,周妙宛托著腮從車窗向外望去,時不時還嘆著氣。

李文演自然把她的行為看成是在使小性,畢竟嫻妃這時塞人確實很是委屈了她。

於是他安慰道:“只當府裏多個擺設就好,我心裏只會有你。”

當真是撒謊不眨眼啊,周妙宛感慨,他的眼神很真誠,說的話也跟真的似的。

“你說的,可是真的?”周妙宛把玩著自己的一捋發絲,漫不經心地說。

“當然了,本王何時騙過你?既已有宛兒在側,我定然不會多看她一眼。”李文演道。

事實上,他心知肚明這個趙青嵐是嫻妃盯他的眼線,自然不會對她有什麽好感,可他卻能把話說得像不喜趙青嵐是因他對周妙宛深情一片。

周妙宛心裏想得其實是旁的事情。

她當然希望可以一生一世一雙人,可如今李文演既心裏另有所屬,就算納上十八個妾又與她何幹呢?

真正讓她困惑的是,嫻妃為什麽急著要塞人。

不出意外的話,李文演離京後嫻妃再也見不著這個繼子,她與嫻妃更是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嫻妃何苦此時來惡心他們。

所以周妙宛直接問李文演:“今日嫻妃娘娘,為何一定要把趙姑娘送來?”

他似是沒想到她會如此直白發問:“她的底細,我會查清楚的。平日裏你也小心提防些。”

看來確實另有隱情,只是李文演不打算告訴她罷了。

——

回門之期眨眼便到了。

李文演很是體貼,一路緊跟著周妙宛來到了永安侯府,眼不錯珠地看顧著她,人前人後都給足了她面子。

永安侯的續弦、繼夫人錢氏所出的女兒周妙顏見此情狀,一雙招子都快能噴得出火了。

周妙宛心裏覺得好笑。

這個妹妹在錢氏的教導下,心裏只想著和她別苗頭,凡事都要跟她論個高低。

如今見她嫁得如意,自然不愉。

不過,她自己也就是表面風光罷了,周妙宛心下自嘲,說起來她更羨慕自己的幾個妹妹呢,至少她們還能在親娘膝下承歡。

周妙宛和父親永安侯從來不親,周妙宛長這麽大也沒托到他的福,父女之情單薄,該是敘天倫的時候,永安侯自己也覺尷尬,隨便問候了幾句,便把場面留給了錢氏。

錢氏自然更尷尬了。

先夫人譚氏難產去世月餘,她便被永安侯娶進了府,雖說這是她自己爭得的,但因此她總覺在這個繼女面前矮了一頭。

如今更是了,錢氏打著哈哈,留二人用午飯。

一頓午飯用得是賓主盡不甚歡,周妙宛草草填了肚子,李文演也只喝了幾杯水酒。

按約定俗成的回門禮來說,用過午飯後,新婿便要回避了,待晚飯過後再將夫人接回去,好給新嫁娘留出和家人單獨相處的時間。

於是李文演拱手道:“侯夫人,本王還有事務,就不多叨擾了。晚些本王再來接宛兒回府。”

錢氏忙道:“那太可惜了,原還想留端王稍坐片刻。”

周妙宛差點沒忍住笑。

錢氏嘴上說想留人,實際上整個人都是送客的姿態。

送走了李文演之後,周妙宛是要回將軍府看看的。雖說她說要嫁給李文演那日,外祖氣得吹胡子瞪眼,可她還是得回去看看他。

李文演的封地在荊州,這次一走,她怕是沒有機會再回來陪他老人家了。

不過正晌午,飯點貿然造訪實在不甚禮貌,只好在永安侯府多待一會兒。

錢氏見周妙宛好像沒打算走,小心翼翼地問:“端王妃,您何時動身去定北將軍府?”

錢氏也能猜到她要去譚家的。周妙宛只道:“我想先回汀蘭榭去給母親敬一支香。”

她口中的母親自然不是錢氏。

聞言,錢氏忽地一滯,囁嚅著開口:“回門是好日子,敬香什麽的……怕是不合適吧。”

周妙宛覺得莫名其妙,“我想同母親說說話,有何不合適的?”

說到此,周妙宛已不願同錢氏多費口舌,帶上凝風凝夏兩個丫頭,徑直往汀蘭榭走。

錢氏明顯手足無措起來,她站起身,想攔周妙宛卻又不敢,只回頭狠狠瞪了一旁的周妙顏一眼,低聲呵斥:“都是你出的好主意!”

周妙顏不服氣:“還不是弟弟成天在鬧。”

而已經走到汀蘭榭的周妙宛見到眼前情境,腦子裏嗡得一聲就炸開了,整個人都被釘在了原地,哪還聽得見後面錢氏和周妙顏在鬧什麽。

凝夏亦是呆住了,“王妃……這還是咱的汀蘭榭嗎?”

母親譚氏是難產而亡,周妙宛並沒有見過她,可她卻從未忘記,就好像母親一直陪在自己的身邊一樣。

並不只血脈相連這麽簡單。

汀蘭榭是母親孕中就選好的小院,院中屋內的陳設草木,無不是她懷著愛意親手布置下的。

外祖不是不想把周妙宛接回譚家教養,免她在侯府受委屈,但周妙宛實在貪戀這方小院裏母親留下的氣息,不舍離開。

她時常貪心地想,如果母親能夠好好活著,哪怕只是多活幾年,這方小院,又會被她布置成什麽樣子呢?

可是如今……

周妙宛怔怔地望著眼前的景象。

母親親手刻下的匾額被拆下丟在了一旁,雕花的院門大敞著,原本爬滿的藤蘿七零八落,而滿院的草木,只餘墻角的桂花兀自香得寂寥。

取而代之的是,梅花樁和練武的偶人。

錢氏已經趕了上來,見周妙宛呆立原地,忙給自己找補:“咱府上向來是入不敷出的,王妃應該也知道,你弟弟呀已經十二了,學文不成只能習武,可咱府上哪還有空院兒給這個沒出息的擺家夥什……”

錢氏說的什麽,怒火攻心的周妙宛一概沒聽進去,她只問:“是誰幹的?”

她不過離開兩日,這小院就遭人覬覦。

連母親在這永安侯府最後的痕跡都要急不可耐地抹去……實在是可惡!

錢氏被她大作的怒火震懾地不敢作聲,而周妙顏向來沒什麽腦子,見她悲憤,反倒更敢刺她一刺:“你反正已經做了王妃,馬上也要離開京城再也不回來,留著這院子做什麽,不如給子康練武用!”

聽得這明晃晃的挑釁,周妙宛氣急反笑,深深地望向周妙顏:“你的主意?”

周妙顏被她冰涼的目光刺了一刺,不由瑟縮了一下,繼而她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做了王妃,就能管我們侯府的事情嗎?”

聞言,周妙宛深呼一口氣,才忍住沒有直接給她一巴掌:“你既然知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又為弟弟叫囂什麽呢?”

周妙宛走得離她更近了些:“你只比我小一歲,如今也快到出門子的日子了吧。”

周妙顏縮著脖子,鵪鶉似的退到了錢氏身後:“你威脅我!”

“妹妹說對了,我確實在威脅你,”周妙宛擡手,不經意地展示著腕間的絞絲玉鐲,“我以後縱然不回京又如何,嫻妃娘娘總在京中吧,我若向她言語了妹妹的作為,日後妹妹的婚姻大事,怕是……”

周妙顏顯然慌了,捏緊了錢氏的衣襟:“娘……”

錢氏到底年長,“王妃這說的什麽話呢,嫻妃娘娘事情繁多,哪有空為我們的家事煩心?王妃,您說是吧。”

周妙宛在兩人面前繼續狐假虎威地踱著步:“是啊,可是就怕咱家這點事,在嫻妃娘娘眼裏,壓根不算什麽呢。這鐲子咱瞧這稀奇吧,可是皇上在嫻妃娘娘進宮時賞的,可娘娘與我投緣,賞了我呢。”

錢氏咽了咽口水,道:“王妃放心,這裏的雜物我會讓下人撤出去。”

周妙宛輕笑:“哪敢勞煩侯夫人?”

說罷,她懶怠管這對母女的小心思,帶著凝風凝夏,撿了錘子來,親手將所有不屬於這個小院的東西全數砸碎了再丟了出去。

永安侯府賬面從來不寬裕,原也基本是靠譚氏嫁妝裏的產業過活。此番周妙宛出嫁,外祖說是不認她了,到底還是給永安侯施了壓,讓他把母親當年的嫁妝全吐了出來給她陪嫁。

這些習武的物什做功不差,為了兒子周子康學武的事情,錢氏是下了本錢的,但眼下她見周妙宛到處打砸,臉色青白卻又不敢作聲。

她看似是受女兒和小兒攛掇才占下這個院子,實際上,心中卻實打實地存著幾分鳩占鵲巢的快意。

否則,何至於連汀蘭榭的牌匾都急不可耐地拆下呢?

周妙宛心裏一清二楚,她親手扶起匾額,把上頭的灰拂去,暫時擺在了院兒裏一角。

她笑道:“侯夫人,院裏的垃圾我替你清理幹凈了,這些日子勞煩您多看顧些,我會常回來收拾的,可好?”

錢氏囁嚅道:“好……”



時辰不早,還得去譚家,周妙宛拉著凝風凝夏一道上了馬車。

凝風仍皺著眉,道:“王妃,奴婢覺得不行,待我們走了,這院兒到底還是歸他們管呢。”

周妙宛又何嘗不知?她嘆氣:“是我沒料到他們竟會如此行事,一會兒我會和祖父祖母說這件事情的,外祖縱然不管我,也不會不管母親的。”

“不過……凝風,你願意留在汀蘭榭,替我守著嗎?”

周妙宛問的是凝風而不是凝夏,自有緣由。

凝風不像凝夏是譚家的家生子,她的母親從前是莊戶人家的妻子,丈夫好酒,酒後愛發瘋打人,若不是譚氏偶然去莊上發現了救下了她,只怕凝風和她母親早就被打死了,自此以後才跟譚氏嫁到了永安侯府。

凝風向來是有主意的,只道:“王妃,奴婢願意,但是奴婢也舍不得您。”

周妙宛莞爾,拍了拍凝風的肩膀:“你母親也年長了,原也不該帶你去西北的。你和你母親一起替我守著吧,我也放心些。”

“咱的院兒原本也偏僻,和角門近,日後你就當是獨門獨戶地過就好了。我晚些去和鄭嬤嬤知會一聲,她是譚家出來的,又於錢氏有恩,如今雖已不在侯府做事,你如果遇到什麽事情,便去找她處置。”

鄭嬤嬤是譚氏的陪嫁,自譚氏難產身故後,便一心撫育周妙宛,前年身體上不太爽利,周妙宛又大了,她才放下心丟開這一攤子事兒。

她於錢氏的恩更是巧合。鄭嬤嬤雖不喜錢氏,可周子康小時偶然從樹上跌下,正巧她遇見了,到底是搭手救了一把,折了條胳膊,周子康才安然無恙。

錢氏把小兒子看得跟眼珠兒似的,自此十分尊重鄭嬤嬤,年節都有一份禮在。有鄭嬤嬤支應著,錢氏也不敢如何。

凝風一面聽著周妙宛的安排,一面重重點頭。

她們到將軍府時,天色還早,日頭正烈,看門的小廝卻撓著頭朝周妙宛道:“抱歉了小小姐,將軍有令,不讓您進。”

周妙宛失笑,看來外祖還生氣呢,她沒有為難小廝:“那勞小哥替我通稟一聲吧,我在外面等一會兒。”

小半個時辰過去後,裏面還是沒有要傳她的意思。

身後卻突然有熟悉的聲音響起:“小妹!”

周妙宛回首,驚喜應聲:“表哥!”

一個留著胡子的青年男子騎著馬,朝周妙宛來,他叫譚世白,長周妙宛十歲餘,是她最年長的表兄。

譚世白擡頭看天:“這日頭雖不曬人,但還怪晃眼。走吧,別傻站著了,我請你喝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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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簽約啦,感興趣的寶子放心看,不會跳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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