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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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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9章

chapter 049

傅燃在外面待了一個小時, 進來的時候, 蘇漾和姜荼已經談完了。

蘇漾臉色好了很多,見他進來, 淡笑著打了個招呼,上樓去看蘇杭了。

客廳裏只剩下傅燃和姜荼。

姜荼遠遠地朝傅燃招手,示意他過去。

傅燃剛走近, 就被姜荼扯住了衣角。

勁兒不大,扯得心動了一下。

小姑娘像是在給他撒嬌, 又帶點邀功的意味, 仰著頭, 露出白皙的脖頸:“傅燃,我是不是和你的前女友相處模式有點奇怪啊。”她頓了頓,眼角向上彎起,“太和諧了啊。”

她仰著頭,頭發自動分到兩邊, 露出因為暖氣, 微紅的兩頰, 她看著他的眼睛:“這麽乖巧懂事的女人怕是只有茶茶本茶了。”

她又往下輕扯了一下傅燃的衣角, 傅燃順勢微微彎下腰,就聽到她輕聲問他:“你說,你是不是該獎勵我一下。”

傅燃頓了一下,好像真的在認真思考她這個問題。

眉眼有淡淡的笑意,他揉她的頭,在她身邊坐下:“想要什麽獎勵?”

“嗯……”姜荼想了想, 伸手比劃,“一面錦旗吧。上面還要寫上幾個大字。”

“妙手回春?”傅燃有意逗她。

“不是。”姜荼一本正經,起身去捂傅燃的嘴,不讓他笑,結果他的笑意越放越大,最後她用雙手都遮不住。

姜荼氣惱,不去捂了,任由他笑。

傅燃將人捉回來,按在懷裏,語氣像在哄小孩子:”好了好了,以後給你一面錦旗。“

姜荼看他,不相信。

“真的。”傅燃一臉真誠。

“說話算話?”

“算話。”

得了傅燃承諾,姜荼也不鬧了,往樓上看了一眼,問:“我們真的不走了?今晚住這裏?”

“嗯。”傅燃擡腕看表,“現在已經沒有回去的車了。”

“可是……”姜荼瞅了一眼這間大宅子,拉著傅燃,讓他低著頭配合自己,低聲在他耳邊說:“這麽大的房子,感覺很恐怖。”

像是想到什麽,明明室內是恒溫,姜荼卻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身邊的人握住她的手,溫暖而有力。傅燃將人輕輕拉到懷裏,輕拍她的背:“沒事,我在。”

說話間,樓上傳來動靜,是腳步聲。

兩人擡眼看過去。蘇漾牽著蘇杭下來了。

蘇杭剛睡醒,也沒換衣服,穿著睡衣,手裏抱著一只半人高的粉紅豹。

看到姜荼,蘇杭眼神亮了一下,他還記得她。

姜荼聽到樓上有動靜的時候,就已經從傅燃的懷裏離開了。這會兒,她站著,看著還有些靦腆的蘇杭,半蹲下來,張開雙臂,柔聲叫他:“杭杭,過來。”

蘇杭動了動,想到什麽,又停下來,擡頭去看蘇漾,沒說話,但是詢問的意思很明了。

蘇漾以前有心結,對蘇杭的態度很矛盾。打蘇杭出生,蘇漾就沒有怎麽管過他,起先蘇杭還小的時候,蘇漾請了個保姆照看他,剛出生的小孩子最不好帶,特別是到了晚上,哭鬧起來沒完沒了。

孩子一哭,蘇漾就會發脾氣,把屋裏的東西砸得稀巴爛,也不罵人,就安安靜靜地看著孩子哭,保姆不敢上前,就在旁邊候著。

只是,蘇漾安靜得太可怕了。那眼神,有些滲人,就好像下一秒,她的雙手,就會掐住嬰兒床上那稚嫩的脖子。

等到孩子一歲多,勉強可以自己下地走路了,保姆辭職了。這個保姆年齡也不大,但是經驗豐富,照顧孩子挺有自己的一套方法,那時候,孩子特別黏她,倒是和蘇漾沒什麽感情。蘇漾自己也不去逗孩子,有時候保姆把孩子抱到她跟前,她只是淡淡地看一眼,便讓保姆抱走。

保姆辭職那天,也是講孩子抱到蘇漾面前,重覆著以前的話:“蘇小姐,你抱一抱這個寶寶吧”

蘇漾頭都沒有擡起來,目光始終落在面前的書上,說話間,她又翻了一頁:“抱走。”

“寶寶已經一歲零三個月了。一般情況,早上七點半,他會醒,醒了之後,要喝一瓶奶。喝奶的時候,也很乖,不用你握住奶瓶,他現在自己也抱得住。中午最後還要餵點米粉,不要用開水直接沖,先讓開水涼一下。晚上要等到九點過才能餵他喝奶,也是一瓶。喝完他就自己睡了。現在寶寶特別乖,一覺睡到天亮,不會半夜哭鬧。睡之前啊,還要記得給他換一塊新的尿不濕,牌子就是我經常買的那款,雖然貴了點,但是不會過敏,寶寶的皮膚比較敏感,容易過敏,平時的時候衣服褲子那些料子也要註意,最好全棉的。”

保姆又說了一大堆,全都是關於蘇杭的。

蘇漾皺眉,擡頭看她:“你說這些幹什麽?”

保姆說:“蘇小姐,我要辭職了,以後,不能照顧寶寶了。”

蘇漾眉頭皺得更緊了:“你覺得工資太少了?”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辭職理由。

保姆搖搖頭:“家裏原因。”

蘇漾見她難以開口的樣子,便沒繼續問,只是說:“(阿郁)什麽時候走?”

“今天。”

“這麽急?”

“嗯。”

蘇漾沒說話,過了會兒,起身從抽屜裏拿出一個牛皮紙信封遞過去:“這個月的工資。”

“嗯,謝謝蘇小姐。”其實,在這一年多的相處中,保姆知道蘇漾不是個壞人,也知道,或許現在蘇漾對孩子的態度是因為孩子的爸爸,因為,她來了這麽久,從來沒有聽蘇漾提到過。

但是孩子何其無辜。既然她覺得走了,這憋了一年多的話,她還是想說出來。

她把孩子抱到蘇漾跟前:“蘇小姐,你抱抱他。”

似乎大了一點,也……沒出生的時候那麽醜了,臉上是長肉了吧……

蘇漾收回目光:“你把他放到嬰兒床裏吧。”

“你打算永遠把他放在嬰兒床裏嗎?”保姆說,“蘇小姐,孩子是無辜的。”

蘇漾眸光微動,保姆見狀,趕緊將孩子抱上去:“你抱抱他,他現在跟個糯米團子一樣。”

糯米團子正睜著大眼,看著面前這個陌生又熟悉的人。

蘇漾還是接了,抱在手裏,很不自在。

保姆見蘇漾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說:“第一次抱孩子吧。”

說著,上前糾正蘇漾的姿勢:“孩子現在小,骨頭軟,抱的時候要把手放在後面托著,像這樣。”保姆一個動作一個動作地做給蘇漾看。蘇漾表情生硬,動作更生硬,但還是跟著在學。

保姆又說:“蘇小姐,每個月的十號,是寶寶打預防針的日子,疫苗都打的差不多了,還差幾針,我等會把醫生的電話給你,你到時候記得聯系一下。還有身體檢查,寶寶的檢查表在書房的櫃子裏,也是每個月的十號,千萬不要記錯日子了。”

差不多交代完了,保姆看著蘇漾:“蘇小姐,我該走了,寶寶就交給你了。”

蘇漾點點頭。

保姆走到門口,又想到什麽,走回來,說:“蘇小姐,我這都要走了,照顧了寶寶一年多,還不知道寶寶叫什麽名字呢,一直都是叫寶寶。”

蘇漾說:“沒名字。”

保姆楞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說:“取一個吧。總得有名字的。”

房間裏掛了一張畫,不是什麽名人所畫,也沒有欣賞的價值,是當初她隨手在街上路邊攤買的。蘇漾的目光落在那幅畫上面,畫裏面倒是豐富,有山也有水,還有花。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說的便是畫裏的地方。

蘇漾說:“蘇杭。杭州的杭。”

“蘇杭?”保姆跟著念了一遍,“好名字。寶寶,你以後就叫蘇杭了,是上有天堂下有蘇杭的那個蘇杭。”

一歲零三個月的小蘇杭笑了,然後說了人生的第一句話。

“媽媽。”

蘇漾一楞,呆呆地看著懷裏的孩子。

孩子的世界最單純,不要以為他什麽都不懂,其實,他什麽都懂。

之後,蘇漾沒再請保姆照顧蘇杭,基本上自己帶著,但是依舊不怎麽和蘇杭說話,總是讓蘇杭一個人待著,和顏悅色的時候也很少,只要蘇杭做錯點事情,蘇漾就會冷眼看著。

蘇漾從來不罵蘇杭,也不動手打他,只是冷眼看著。

再後來,蘇杭也不怎麽喜歡說話了,他把自己封閉了起來,在自己的世界裏長大了。

其實,蘇漾是愛他的,可是,一想到周放,她對蘇杭的愛,就變了樣。孩子的感受都是最直接的,所以,蘇杭怕蘇漾,打小就怕。

蘇漾揉了揉蘇杭軟踏踏的頭發,說:“過去吧,和姐姐玩。”

蘇杭慢慢走,一步一回頭,看看蘇漾,又看看姜荼。

姜荼叫他:“杭杭,過來啊。”

蘇杭走過去了,歪著頭看姜荼,看了好一會兒,把手裏的粉紅豹遞給她,然後說:“玩。”

姜荼大概能理解蘇杭的意思:“你要我跟你玩是不是?”

蘇杭點頭,然後目光看向姜荼身後,慢慢擡起手,指著傅燃:“他。”

蘇杭對傅燃親近,可能和身上那點血緣有關系,當初在不羈山,蘇杭就表現得很依賴他。

傅燃也走過來:“要我和你一起玩?”

蘇杭點頭,拉著姜荼往樓上走,有回頭看傅燃,示意他跟著。

蘇漾說:“麻煩你們陪他一會兒,我給你們做飯吧。”

話音剛落,門外就傳來開門聲。

這宅子,能自己開門進來的,也就兩個人,一個人是蘇杭的家庭醫生,另外一個人……

傅燃對蘇杭說:“杭杭,來客人了,你先和姐姐上去玩,我等會上來找你好不好?”

然後又對姜荼眼神示意。

姜荼也猜到了來人是誰,拉著蘇杭往上走:“杭杭,姐姐給你講小豬佩奇的故事好嗎?”

蘇杭淡淡地看過來,然後說:“不好。”

因為,他早就不看小豬佩奇了。

Chapter 013 他似人間,猶記驚鴻

樓下。

周放,蘇漾,傅燃,三人。

這場景,異常的熟悉,總能和大學那段時間重疊在一起。那時候,他們也是經常三個人,像今天這般面對面坐著。

但是,人依舊,物已非。

周放還是那做派,舉手投足盡顯優雅,眼神帶著戲謔的意味,好像誰都瞧不進眼裏。蘇漾覺得,這些年,周放什麽都沒有學會,倒是把商場上那副端架子的模樣學得惟妙惟肖。

他說:“樓西今天找我了。”

傅燃擡頭,目光隨意掃了他一眼,很快不動聲色地移開,落到周放身後那副油畫上面,他聲音很淡:“跟你學的。”

“其實你不用大費周章的讓樓西給我帶話,因為不管什麽話,從那孩子口中說出來,威懾力減少了起碼百分之八十。”周放這般說著。他和樓萬山合作,利益性很明顯,兩人都是商場老手,酒桌上迎來送往不計其數,合著酒說的話,也帶著酒意,半真半假,只要最後達到目的便好。

樓萬山的目的是他的兒子,而他的目的,是蘇漾。

傅燃淡淡地扯起嘴角,一邊想著如果樓西西聽到周放這麽說他,會不會氣得跳腳撓頭,一邊淡淡地對周放說:“可你還是來了。”

周放斜睨過來。

傅燃淡然看去,周放的眼神對他來說,沒有絲毫的殺傷力,他手指擱在膝蓋上,說話的時候,習慣性的打節拍,整個人淡然而又隨意,好像這場談話不過是老友敘舊。

只是,這場“敘舊”終究是要針鋒相對的。

“周放,八年前是我大意,八年後……”傅燃向前傾身,黑眸緊盯著周放,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說:“你想都別想。”

周放沒說話,緊抿的唇線洩露了他的心思。

傅燃並不在意,繼續說:“你比誰都清楚,你今天的地位是怎麽得來的。我不爭,不是我傅燃爭不起,而是,我不要。”

“你說,最後傅青巖會選你還是選我?”

周放咬牙,因為心中的憤怒,眼眶變大,他極力維持著自己高傲的姿態,他不能輸,他不能在傅燃面前輸。

“你威脅我?傅燃,你離開那個家八年了,你以為我還是當年的周放嗎?我現在是傅氏集團的周放。”

呵!

傅燃覺得,過了這麽多年,周放還是蠢的可憐,總是自己挖坑讓自己跳。

“沒錯,你是傅氏集團的周放,你,姓周,而我,才姓傅。”傅燃目光冷冽,語氣也帶著深深寒意,周放因為他的威脅而憤怒,他又何嘗不憤怒。

蘇漾把自己困與過去,他又何嘗不是,他執著八年,不過是為了像今天這樣,三人對峙,解開那個束縛三人八年的心結。

他忽而一笑,笑中是嘲諷:“周放,你覺得傅氏集團會這麽輕易的就給一個外姓人嗎?”

周放怒極,瞪目看著傅燃,又看坐在傅燃旁邊,全程沒說一句話的蘇漾,他大聲反駁道:“可是我身上留著的也是傅家的血,我也是傅青巖的兒子。”

“周放,過了這麽多年,我以為,你長大了,沒想到,你還這麽自欺欺人。”

這話,瞬間把周放拉回了很久之前,那時候,他不是傅青巖的兒子,他是周家的兒子。

十幾歲的周放還是個為了成績而憂傷煩惱的少年,他不知道傅青巖是誰,也不知道自己有個同父異母的哥哥,也不知道,有一天,自己會愛上哥哥的未婚妻。

他的一生,比電視劇還要狗血。

如果不是周家走到了窮途末路,或許,他壓根就不會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周家兒子,而當他知道那天,周家的老爹對他說:“周放,你不是我的兒子,看在我們周家養你這麽多年的份上,你行行好,幫我們一回。”

周家老爹口中的幫,周放還沒有明白過來,以為這是酒後的胡話,並沒當真,直到傅青巖怒氣沖沖地找上門,他才知道,養育他十幾年的養父,打算用他換錢。

那天,他剛上完晚自習回家,高二的下半學期,已經開始瘋狂地為高三做準備了,不僅僅是上一晚自習,還有很多補習,背誦和習題。

高三,是做不完題的高三。

那天也是整個蘭溪市最熱的日子,雖然已經快晚上十點鐘,走在蘭溪市的街頭,熱浪還是高過一浪,把他的臉頰烤紅了,也把他的背心熱濕了。

天氣異常悶熱,周放的心情也低落,書包裏明明只有一張試卷,卻沈甸甸地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心懷忐忑地打開家門,就被迎面而來的一雙高跟鞋砸中腦門。然後就是他媽媽的破口大罵:“傅青巖,你不是人。”

傅青巖,陌生的名字。

周放走過去,看了一眼,只當是母親生意上的客人,他準備回屋,手卻突然被狠狠地拉住。

然後,他被硬生生地拽到傅青巖面前。

他沒站穩,身形踉蹌了一下,不小心撞到了面前的人,他擡頭,連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腦袋被狠狠戳了一下,周放覺得,自己的腦皮肯定被母親尖銳的指甲戳破了。

母親罵他:“你道什麽歉,該道歉的是他。周放,你看好了,這才是你親生的爹。”

那男人看都沒看他,只是問他的媽媽:“趙小英,你這是什麽意思,你以為隨便哪個孩子都能成為我傅青巖的兒子嗎?”

趙小英是周放母親的名字。他母親原名叫趙小芳,後來村子裏小芳太多,學校的老師就給她改了個名字。但是好像她的母親並不喜歡這個名字,她做生意的時候,學著電視上的,給自己取了個洋名字,叫伊莎貝拉,客人們喜歡叫她一聲拉拉姐。

趙小英這名字,周放也只見過兩次,一次是他不小心看到了壓在枕頭底下的身份證,一次便是這次,這麽叫做傅青巖的男人,喊出了這個名字。

趙小英一楞,隨意就呵呵地笑,那笑周放見得多了,在酒吧,她經常這般笑,在燈光迷離中,是一張一張同趙小英一樣虛偽的臉。

趙小英說:“傅青巖,你自己好好看看,這到底是不是你的兒子?或者,你也可以去做親子鑒定,不過,錢要你出。”

周放還在放空狀態,就被趙小英生生地掰起臉,轉來轉去的給傅青巖看。

十幾歲的少年有很強的羞恥心,那一刻,周放覺得自己像是一種貨物,被拿出來,當著眾人賤賣。

他漲紅了臉,掙紮著,想反抗,但是目光觸及到了趙小英的眼,他選擇了沈默。

因為書包裏的試卷還需要趙小英簽字,放學的時候,班主任疾言厲色的樣子還記憶猶新,他說的,誰沒有家長簽字,誰就罰站。

傅青巖皺眉打量他,越看,眉頭擰得越緊。哪兒還需要做什麽親子鑒定,趙小英敢這麽信誓旦旦地說,他就應該知道,如果沒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她趙小英怎麽敢找上門!

傅青巖覺得頭大,這才解決了杜心怡的事情,又來一個趙小英,一想到現在家裏那個孩子對他不冷不熱,這會兒又領一個回去,怕是不行。

緩了好一會兒,一盒黃鶴樓已經抽掉了半盒,傅青巖才說:“你想要什麽,說吧。”

趙小英早就等得不耐煩,現在也不想裝樣子了,既然傅青巖問了,她就打開天窗說亮話。

“很簡單,我要錢。”趙小英招招手,讓周放站到自己身邊,像一個慈母般摸了摸周放的頭,對傅青巖說,“你覺得,你的這個兒子值多少錢?”

周放誰都不敢看,低著頭,看著自己的帆布鞋,和對面那雙鋥亮的皮鞋。

傅青巖皺著眉頭,想了會,才說:“市中心的那套房,才買的,十成新。”

像是聽到什麽笑話,趙小英哈哈大笑,塗著鮮紅色指甲的手指著傅青巖:“傅老板啊,傅老板,原來你的親兒子就值一套房啊。看來你的種也不怎麽樣啊。”

“趙小英!你閉嘴!”傅青巖怒吼,“你到底想要多少,說!”

“一百萬。”趙小英這幾年註重保養,皮膚比同齡人好,但是一笑起來,眼角的皺紋還是擋不住,她說:“給我一百萬,這孩子你領走,至於我倆的事,我保證守口如瓶,一個字都不會在尊夫人面前亂說的。”

傅青巖看著趙小英,也不知道為什麽就笑了,很淡的笑,帶著濃濃的諷刺,他說:“你最好說到做到,不然,你知道我的手段的。”

臨走的時候,周放遲疑了一下,看著趙小英弱弱地喊了一聲媽媽。

趙小英低頭撥號碼,也不知道給誰打,頭都沒擡:“以後別叫我媽媽。”

周放要哭,倒是忍住了,他打開書包,把試卷抵到趙小英面前:“老師說,要家長簽字。”

趙小英擡頭瞥了一眼,看向站在門口的男人,說:“周放,以後你的家長就是他了,乖啊,找他簽字去,我忙著呢。”

說完,接著電話上樓了。

周放看了看門口的傅青巖,盡管趙小英說這個人是他的親身爸爸,但是他還是害怕,不敢靠近。

傅青巖見周放磨蹭,不由地發火:“好了沒,好了就走。”

周放被吼得不由自主地顫了一下,然後慢慢挪著步子,走過去:“爸……爸,老師說卷子要家長簽字。”

傅青巖有些意外的看著周放,沒想到這孩子這麽快接受了他的新身份,還能開口叫他,說到底,還是趙小英養出來的種,身上又怎麽會不沾腥呢?

周放小心翼翼地遞上去,還體貼地拿了筆。

傅青巖看了一眼,沒動,只是問:“你考的?”

“嗯。”

“自己撕了吧。”

周放赫然擡頭,撕了……撕了明天上學怎麽辦?

“可……可以不撕嗎?”

傅青巖不耐放:“這種成績不撕留著丟臉嗎?周放,你記好了,從今天開始,所有考試,你必須拿第一,我傅青巖不想要考試不及格的兒子。”

周放低頭,手裏的試卷被他一點一點地撕掉,渾身的血液在慢慢的冷卻,心裏對父愛的憧憬和期盼也慢慢被撕碎,他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最後硬生生地被他憋回,他說:“知道了,爸爸。”

“叫我傅先生,爸爸別叫了。”

“知道了,傅……傅先生。”

傅青巖並沒有帶著周放回傅家,而是把他安排在了另外一個城市,和虞城隔著一天一夜的車程,同時也隔斷了周放對傅青巖的最後一點念想。

他是傅青巖最見不得光的兒子,是傅青巖的恥辱,所以,他只能這般活著。這個道理,周放在離開的周家的那一刻就懂了。

原本他是懷揣著巨大的希望的。

三年前的那個暑假,在趙小英和周家老爹的爭吵中,周放就知道了自己不是周家的兒子,而他親生父親是一個叫做傅青巖的人。

開心又難過,期待又仿徨,就好像突然得到了潘多拉的魔盒,這個秘密被他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裏。

這個秘密,他誰都沒有告訴,直到有一天,他在班主任的辦公室,看到了一本書,起先他並沒有在意,因為他的班主任對財經新聞很感興趣,每一期雜志他都會第一時間購買,這一本也和之前的差不多,只是封面人物又換了一個。

他把收好的作業放到辦公桌上,剛準備離開,班主任回來了。

“周放,你先等一下,我有事和你商量。”

“好。”周放安靜地站著。

班主任接了熱水,回到座位,見周放站著,招呼他坐:“坐下說。”

周放搖了搖頭:“我站著就好了,老師,你說吧,說完了,我還要回教室做題。”

班主任也知道周放的性子,不再勸他,直接說:“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下周就是半期考試了,考完了,學校要組織一場家長會,要全每位學生的家長必須到場。”

班主任雖然不太了解周放家裏面的情況,但是總覺得不太好,從高一入學,這孩子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去做的,而他自己也是閉口不談家中事,班主任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這樣,你回去給你父母說一下,就算工作忙,家長會也抽空來一下,露一下面也行。”

周放沒說話,目光直直地盯著桌面上那份財經雜志。

“周放?”班主任叫了他一聲。

周放回神,“老師,如果我半期考試考到了年級第一,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

班主任疑惑:“什麽事?”

“你職權範圍之內的事。”

“行吧,前提是你得靠到年級第一,在老師這裏,要拿成績說話。”班主任說這話的時候,也沒太在意,周放不過是他眾多學生中,平凡不起眼的一個。

“好。”周放說,“老師,你說完了嗎?說完了,我回教室了。”

“嗯,說完了。”

周放轉身就走,剛走到門口,班主任又叫他:“哎,周放,你還沒回答我,家長會你的父母來不來啊?”

周放停住:“老師,半期考試之後我再給你答覆。”

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班主任搖了搖頭,喝了口熱茶,拿過財經雜志準備看,剛準備翻開,目光觸及到封面人物的時候頓了一下,嘀咕道:“這人看著怎麽這麽眼熟?”

也沒放在心上,往後翻了幾頁,突然想起什麽,班主任又翻到封面,然後目光看向剛才周放站的位置。

他就說這個人看著眼熟,因為,他和周放有幾分神似啊。

周放回到教室,大家都在嬉戲打鬧,他回到座位上,心不在焉。

他幾乎可以肯定,財經雜志上的傅青巖,就是他母親趙小英口中的傅青巖,他從來沒有想過,原來他的親生父親是這樣的人物。

他靜坐了一會兒,然後轉過身,敲了敲後桌的桌子。

後桌醒過來,臉上是被壓出來的一道印子:“什麽事,班長。”

周放說:“可以把你手機借我用一下嗎?”

頓了頓,周放開出條件:“一個星期的家庭作業。”

後桌沒吭聲,埋下頭繼續睡。

“一個月?”

周放一咬牙:“一學期。”

後桌還是趴著睡覺,只是沒一會兒,一只手機就被摸出來放在了桌上,還伴著後桌的血淚經驗:“小心點,註意後門。”

“知道了。”

整個午休時間,周放都沒有睡,他躲著用手機在網上查傅青巖的新聞,果然,他不止上了一本財經雜志。

越看,周放心中的期待就越多,下午上課的時候,語文老師在上面講著生澀的文言文,他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只是看著這個教室,看著每一個普通的面孔,在心底忽而就形成了一個念頭:他和他們不一樣。

然後,他花了三年的時間,收集傅青巖的一切,也等待著絕地反擊的機會,終於,被他等到了,他也如願,離開了周家。

十三歲的周放,以為周家是深淵,是泥潭,是災難;

十六歲的周放,才知道,他的這一生,不過是從一個深淵走到另一個深淵而已。

就好像,當初趙小英選擇了一百萬而不是市中心的一套房,盡管如今虞城市中心的房價已經炒上天;也好像,他周放選擇跟傅青巖離開而不是留在周家。這一切都是自己的選擇,不要後悔,只管往前走便是,即使前路泥濘,會沾滿汙泥,他還是會一直往前,因為一退後,等待他的只有漆黑不見底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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