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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暴君想砍了自己的第22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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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方眾人耳中, 鐸曜的那番話語與親口認證自己的身份沒有區別,他們註視著手指扣著吊床作秋千的神明,神情虔誠卻也失落。

沈睡在精靈族的神明, 從未有一句提及到那些受難的種族, 是因為在他眼中,除了精靈一族外,其他種族根本沒資格得到他的眷顧嗎?

直到第一口鮮血從唇角溢出時,人們的視線順著刺眼的顏色落到了神明的唇瓣之上, 淡到將近失色的粉經血的顏色點綴後生出點嬈色。

聖潔清冷的神明好似一瞬間被染上了世俗氣息。

不論是被磨練到冷漠嗜血的黑騎士,還是不通情欲的精靈,亦或是那些習性古怪的其他種族, 都在第一時間不可避免地投註了許多心神。

隱隱之間, 這些家夥似乎透過了那副華美至極的皮囊, 看到了勾動他們靈魂的東西。

但很快那些微妙的心思就散了幹凈, 所有很快反應過來這種鮮艷又刺眼的顏色代表著什麽。

一時間面上都出現了一絲茫然。

在他們眼中, 神明高居世人之上, 是所有人信仰並加以渴慕的存在, 祂是完美的, 也是強大的。

但眼前一幕在飛快地打破他們的認知。

神明也會流血嗎?

神明也會死去嗎?

神明會離開他們嗎?

光明神縈著流光的淡金長發被血跡沾染,如雪膚色更加蒼白, 隨著失血量的猛然巨增加,逐漸變得有些透明。

比起讓他們吊起整顆心的猩紅顏色, 鐸曜身上脆弱且縹緲的感覺讓所有人的不安攀升到了極致。

有些種族開始暴躁地跳了起來, 即使下一秒就被黑騎士們按住了身體壓制了所有行為, 但是面上依舊皺成一團。

性情溫和些的種族們也開始掙紮起來, 比起蠻力, 他們施展出來的手段才更為頭疼。

場面瞬間變得非常混亂。

但這只是個開始。

隨著鐸曜身上原先潔凈不染塵埃的衣服被鮮血勾勒了大半後, 騷動反而開始平靜。

就仿佛一種更駭人的恐慌強行壓住了他們方才的慌亂。

鐸曜面上的透明感越發重了,明明才短短一點時間,他們卻仿佛經歷許久,直勾勾地盯著樹上的神明,神情恐慌又絕望。

比面對既定的失敗時,他們還要絕望。

似乎下一秒,在昏暗暮色之下見不到光的神明,便會在無望之中化身為最後一抹光明,徹底消散。

而他們也會徹底失去這唯一的一抹光明。

晨瞪大了眼睛,看著皇口中的鮮血仿佛要一直一直地流出,無措地抓著西尼爾的問道:“皇怎麽了?皇會死嗎?”

他看到許多族裏的族人在吐出許多血後,就消失了,他知道的,那樣消失的精靈會回歸母源,回歸母樹,回歸樹林,卻永遠不會在回到他們眼前。

如果皇也這麽消失了,他是不是永遠都見不到皇了?

晨小臉皺成一團,眼睛紅通通的,但這次他卻沒有被西尼爾捂住嘴。

他回頭看向西尼爾,卻發現西尼爾神情又陷入恍惚之中,要不是眼睛一直盯著皇看,偶爾眨一下的話,晨差點以為他沒有意識了。

“西尼爾?你怎麽了?”

此刻所有的聲音西尼爾都聽不到了,包括耳邊晨有些急促的催問,他發現自己又陷入被那句話攝住心神的詭異狀態。

誰也逃不掉……

一句又一句的重覆,血色是背景,聖格塞大陸是融入背景的基石,所有人都註定了結局。

連神明都逃不掉嗎?

西尼爾全身僵硬,不願意承認這個認知,他拼命地註視著鐸曜的身影。

隱隱約約間,他有些知道這道聲音是是什麽,但是還有一種感覺讓他一直看著鐸曜。

是他的話,一定可以。

當那道身影失力落下時 ,他們似乎見到了一種足以讓所有人絕望的未來。

比如,光明隕落。

但是沒有人比西奧多的速度更快。

將整片大陸拖入黑暗之中的人類君主,作為黑暗的附著者,被選擇的新任邪神,是光明神命定的敵人。

卻是唯一一個接住了神明的家夥。

西奧多與鐸曜一起沈入了生命聖泉中,清澈見底的泉水瞬間暈紅了一片,又因為對黑暗神力的排斥力,灰色與黑色的絮狀物開始在水中出現,摻雜在泛紅的泉水中,有些發臟。

生命聖泉作為承載了光明神力的泉水,是真正意義上的聖水 。

作為能賜福於信徒的神水,聖泉最為厭惡黑暗的力量,所有關乎邪惡陰暗的力量都會在聖水中被洗滌。

對於如今的黑暗神來說,這樣的水,無異於不作反擊生生抗下了一擊足以重傷他的攻擊。

周身皮肉幾乎被淩遲般,一寸寸地暴露在泉水之中,強如西奧多也在一瞬間扭曲了臉色,渾身因為疼痛的本能反應而劇顫了幾下,但很快這樣的顫抖就變了意義。

懷裏接住的人,纖濃的長睫沒有意識地闔下,遮住了他初見時便心癢不已的眼眸。

沒了一雙眼睛的提神,懷中人面容再如何華美絕世,都像失去了靈魂般,沒有了最重要的那個存在,所有的皮囊便都毫無意義了。

對方會一直沈睡下去的感覺讓西奧多莫名害怕,心底有不受控的情緒湧上,讓他的動作變得格外小心翼翼,卻另有一種情緒,猛地襲了上來。

是比害怕更深沈的情緒,讓西奧多整個腦子都開始疼了起來,比起對方一睡不起,仿佛這個世界便是徹底的終結。

他終將失去懷裏的人。

西奧多眉眼劇烈顫抖,眼睛抽疼的厲害,眼眶發熱卻流不出一滴淚來,濃濃的無措與倉皇破壞了他一直以來的危險莫測,向所有人展露了他最為真實與不可置信的一面。

身體的疼痛在泉水中的光明神力自動湧向鐸曜時,得到了緩解,但是說不出的恐慌讓他不知道該做出什麽反應。

猩紅唇色這個時候變得比反噬昏迷的鐸曜還要淺,就像被嚇得狠了,沈墨滲人的眼眸逐漸被紅色暈染。

擡頭之時,無數人僵硬不動,臉上冷汗滴落,卻一點也不敢動彈。

生怕惹怒了這頭仿佛下一秒就要發瘋的兇獸。

一雙晦澀暴怒與害怕交雜在一起的紅眸,來自深淵的魔鬼瞳眸,定定地看了他們許久後,才低下頭牢牢地抱住了懷裏的人。

骨節分明透著陰郁蒼白色的手,用了極大的力氣克制著沒有弄傷懷裏的人,可正是因為克制,手上骨節突起青筋暴起,比他自己承受重傷劇痛難忍時的反應還要嚴重。

這雙手抱著昏迷的神明,卻像極了無措的孩子守著自己已經損壞的珍愛之物,因為束手無策而滿面驚慌失措。

珀諾帝國的鐵騎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將整座大陸上的勢力都盡數碾壓,踏於腳下,其中除了來自深淵禁忌力量,也與背後暴戾肆意的君王脫不了關系。

但就是這樣的君主,他能隨意想出一個新的審訊方法,也能輕易說出毀滅一整個國家的決策,在面對許多旁人不能解決的難題時,他也是游刃有餘且冷漠理智的。

唯獨面對懷裏的人,卻渾身無措,只知道守在這泉水中一動不動。

也許是生命聖泉中還算濃郁的光明神力,緩解了鐸曜的反噬,發暈的腦袋和泛黑的眼前都好了許多。

鐸曜一睜眼就對上了怔怔盯著他的西奧多。

一時微怔。

他知道少年小家夥對他的執著,但是鐸曜也很確定,眼前的青年並不記得他的存在。

在那幾個皮囊之後的模樣西奧多不知道,而青年甚至從未見過鐸曜如今的模樣,只是一個反噬昏厥而言,青年卻像被嚇得失了魂,整個人既瘋又陰。

一雙猩紅的眸子,在他醒來後就猛地變了,血色之下似乎有什麽東西冒了頭。

像是藏了什麽恐怖的東西,即使是鐸曜也敏銳地感到一絲不對。

西奧多出乎意料的平靜:“你醒了?”

他認真地看著圈在懷裏的人,當懷中人長睫輕動時他就察覺到了,那一瞬間有什麽東西噴湧一剎又被猛地壓下。

所有詭異的情緒波動似乎失去了起伏,變做如今面上的平靜。

西奧多冷酷地在腦子裏不斷回想剛剛的一切,試圖用最為冷靜的思維去猜測所有失控的原因,但最後反而將所有不對的細節串聯在了一起,拼湊出了一個淺顯的原因。

他認識懷中的神明。

當然,懷中的神明也認識他。

這一點對方根本沒有掩飾的意思。

西奧多在一剎那想到了很多陰謀論,但是都沒有他手上的動作打臉。

鐸曜掙了掙,想要避開臉側的手,卻沒有成功。

而青年卻專註不已,甚至有些沈溺於這樣簡單的行為,他將鐸曜臉上被打濕的長發弄到一旁之後,不自覺便在手下細膩的皮膚上又多摩挲了幾下。

註意到鐸曜的抗拒後,西奧多漫不經心地道:“你對我做了什麽手腳?”

鐸曜終於緩了些力氣,抓住不停在臉側輕蹭的手指,抿唇頓了下才道:“沒有。”

他什麽都沒做。

是這個家夥自己發瘋。

鐸曜這樣對自己說。

西奧多原先也沒準備從鐸曜口中得到答案,但看著懷中困住的神明眉眼淡然語氣平靜,卻始終沒有看向他的視線時,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聲。

他擦掉鐸曜唇邊的血跡,血眸暗沈。

“最好是這樣。”

鐸曜身體內部時刻有劇痛傳出,但他面上的神情始終沒有發生變化,華美尊貴的面貌輕輕一擡,語氣淡淡:“你要怎麽才能收手?”

西奧多沈眸道:“自然是達成所願。”

鐸曜若有所思,推開了抱著他的青年,在泉水中站直連身體與青年對峙。

流暢的淡金長發貼著頎長的身型,白服染上紅色,面上清冷溫柔,容貌風華絕世的光明神,一身氣質尊貴淡漠,註視了眼前的青年好一會才出聲。

“教堂已經被你砸了,信徒也已經被你殺了,就連精靈族地也被搗毀一空,整片大陸所有見得到光的地方如今都是昏暗一片,就連誕生光明的希望也會被你變成絕望。”

所有人聽到這番話都是一楞。

而西奧多心中一跳,來不及察覺到鐸曜話語裏的意味,張嘴就要開口打斷對方。

鐸曜總結道:“你恨我。”

因為找到了緣由,所以鐸曜奪目的眉眼間輕揚起一絲笑意,碧眸之中也似有層層疊疊的柔波傳開,將他一身疏離淡漠的氣質弱化了許多,襯出了骨中的萬般風華。

面對這樣直面的沖擊,西奧多不由失語,一時竟是看癡了,眸中的情緒濃烈至極,盯著自己的神明移不開眼。

“那麽,如你所願。”

這個時候,所有人都看見了。

正因為看見了,所以才格外震撼。

不管躲在大陸哪個方向,哪個偏僻角落,包括聚集了人類最多的那片荒原……

他們都看見了。

整片大陸都浮起了瑩亮的白色光點,有的細若沙粒,有的大如明珠,光芒或明或暗,從每個人的額間浮出,晃晃悠悠地朝著上空飄去。

這些光點被吸引著飄向了精靈之森的位置,分散時三三兩兩,聚集起來時,卻讓所有人移不開眼。

“這是……什麽?”

每個人都在想。

荒原上的人類首領,猛地站起身,看著這些光點遙遙地聚攏在精靈之森中心。

光點圍著那個中心旋轉,白色的光點在這片已經被黑暗覆蓋的大陸上,就像是希望一樣,讓每個生命都為之駐足側目。

星點圍繞中心,就如繁星在夜幕出現,淪為月亮的點綴,卻是星空之中最為重要的東西。

沒人知道那裏發生了什麽事。

但是逃難的種族都看見了。

相當於大陸上另一個禁忌的精靈族地中心,從天而起的光柱,所有的光點都融入了其中。

有些熟悉的場景,卻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讓人激動。

一種莫名的感覺讓所有種族盯著那裏,看著光柱沖散了昏暗的天際,露出明媚燦爛的正午陽光。

以那一處為中心,昏暗被揮散,大陸之上的天空在以極快的速度迅速恢覆它本該有的樣子。

許多人恍惚著伸出手接住了落下的陽光,眼睛被就不見亮光的陽光刺激的泛出生理性的眼淚,卻久久沒有閉上眼睛,陽光在手心慢慢溫出暖暖的感覺,他們呆站了許久砰然朝著精靈之森的方向跪了下來。

“是我們的神明啊!”

“神……”

“光明神從未拋棄聖格塞大陸!”

……

荒原上的人類首領握緊了拳頭,下令道:“全速趕往精靈之森!”

而在精靈之森的中心地方,卻與外界狂喜不同,這裏的氣氛極為低迷絕望。

西奧多瞳孔緊縮,看著神明以自身為載體聚攏信仰之力,又以自身做代價,將信仰之力以消耗神格的代價迅速轉化為光明神力。

這一期間,他只能這樣生生的看著,什麽都做不了。

他終於發現鐸曜神格有多麽危險,虛弱的同時瀕臨著破碎的危險。

他不敢動手,也不能動手。

即使沒有信仰,也不至於讓神格落到這個地步。

為什麽會這麽脆弱?

為什麽?

西奧多的眼睛幾乎要滲出血來,眼睜睜的看著鐸曜獻祭般的行為,心口痛的厲害,整個人都在顫抖。

即使記憶不記得了,但比任何牽絆都要濃烈的執念,比大腦還要先一步控制了身體。

被光暈包圍住的鐸曜,面容沈靜微闔雙眼,長睫合上眉眼還有一點方才的笑意沒有淡去。

絕世的風華與無雙的美色,像人們想象中神明的模樣一眼,傾盡了世界的寵愛,也因此當他試圖離去時,整個世界都在不舍。

精靈們哭的醜,一點也沒有喜潔的樣子,而黑騎士們茫茫然地站在原地,看著早已認為背棄他們的神明犧牲自己為整片大陸換來光明。

鐸曜輕掀眼簾,已經做好了脫離這個世界的準備,卻出乎意料地被青年死死地掐住了手腕。

因為神格在破碎的邊緣,神力消耗一空,他整個身體都變得透明虛化,在從天空散落的陽光照射之下,仿佛下一秒就要融入光影之中,再無一絲痕跡。

西奧多一絲力氣也不敢多用,聲音嘶啞艱澀狠狠地道:“如我所願,如我所願,好一個如我所願。”

“你究竟對我做了什麽!憑什麽我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記得!”

西奧多本就血紅的眸子此時逐漸流露出委屈的情緒來,他恨得咬牙,又半點奈何不了眼前的人。

憑什麽他被神明這樣的存在戲弄一生,到頭來卻要被那些莫名的情緒控制著,一絲狠手都不舍得下,甚至一顆心都被對方的生死用力牽動。

西奧多俊美至極的面容比不得鐸曜的美,卻絲毫不會被那樣濃烈的美掩蓋住,勢均力敵的氣場使得他完全不落下風,眸中沈著怒,氣勢凜冽下一秒就要爆開。

下一秒,他倏然停住。

有溫度落在頭上,輕輕地一掠而過。

“對不起。”

有什麽東西沈睡在記憶的最深處,如果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沒有認可的記憶,旁人又怎麽會知道,更別提觸碰以及封印。

【小家夥,可能要先說一聲對不起了。】

一顆比任何人都凝實的光點,亮得晃人眼,細細看去其實不成點狀,密集如一條光河直奔鐸曜而去。

堪堪穩住了他下一秒就要散去的身影。

“哥哥,誰都可以說這個詞,唯獨你不能。”

作者有話要說:

一個熊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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