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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誘拐仙尊的三十六計(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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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讓世俗與修仙兩界一並斷了對於魔界的所有傳承體系, 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成魔者俱為世間大惡,修士們只知魔修做事天怒人怨,就連上天都不予他們成仙蛻化的機會, 只能在最後的渡劫中與劫雷一同消散。

那麽凡人們所知就更少了, 他們憧憬著飛天遁地的修士們,在他們眼中那就是無所不能的仙人。而魔修在口語相傳中就變為了十惡不赦的妖魔一類,凡人不知真相,便將其剝離了人族一系。

沒有新蛻的魔, 於封閉幾千年的魔界來說其實無甚區別。

這裏依舊見不得光,他們依舊命懸一線。

暴.亂之中的絕望衍生而出的瘋狂從未散去分毫。

方才不知哪個魔吼出的聲音,讓魔界大會寂靜下來, 他們鬼迷心竅般停住了手上的動作, 腦中竟一時開始浮想聯翩。

想的越深詭異癲狂的興奮就越發強烈, 數雙血眸幽幽點亮, 給這昏暗的環境添出異常的譎怪氣氛。

將那個好看得不像話的小仙尊擄到魔界做魔後, 真是想想就讓他們渾身止不住的顫抖, 在使他們上癮一樣的興奮淡去後, 新的問題就出現了——那麽魔君是誰?

寂靜之下又添沈寂, 他們彼此看了一眼,極為嫌棄地嘲嗤一聲。

幾息過後, 場面瞬間爆.炸,幾日前才勉強搭建好的宮殿被各種狂暴的力量拆的七零八碎, 零碎的磚塊高高飛起砰地一聲砸在了殿外的小魔頭上。

小魔欲哭無淚地看著眼前的混亂, 各位魔主大人們各位祖宗誒, 魔界之內能勉強撐起一座宮殿排面的材料可不好找, 他才閑了幾日啊!

都不是什麽好人, 看不順眼就動手, 魔們嗜殺成性,脾性暴戾根本不懂克制是何物。

有本事就壓制住魔天生的恢覆能力將他們送入地獄,否則別談和解二字,出手就是!

他們早已不知恐懼二字如何讀寫,生死之間頭皮發麻的刺激不知何時變成了他們唯一追求的東西。

“龜孫,松開踩著你爺爺頭的腳!!!”

“哪個不要臉的家夥撕了奴家的皮,給老娘滾出來!!!”

“狗兒子,你他.娘的又陰老子!!!”

……

骨頭斷裂的哢擦聲,皮肉分.割瞬間迸濺而出的濃稠血液,還有魔呼吸停滯幾息又跳了起來暴怒大罵的聲音,極盡所有醜陋也展現了外界無法想象的瘋狂。

“——都給我停手!”

蒼老陰冷的聲音憑空響起,手杖點地以觸地點為中心瞬間迸開地動之勢,恐怖的魔壓即刻控場,已經有些打紅眼迷了神智的魔本能叫囂一瞬驀然冷靜下來。

場內打得最歡,對招中力量波動最恐怖的要向上看,那兩位主也是拆了宮殿的主要輸出,掀了殿頂的也是他們二位。

尤丘意猶未盡地收了手,面上扭曲的戰意退去後邪氣驚人的面容才算清楚,他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對面的羅之,狠擦了一下眼角深到見骨的傷口。

“給我等著!”

羅之懶懶散散地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搖頭道:“沒意思沒意思,這老頭出現的真沒意思,下次先做掉他好了。”

他血紅幽怖的眼眸看向下方老者模樣的家夥,面上散漫笑著,眸中卻極為冰冷毫無人該有的波動,比之猛獸還要嗜血。

尤丘雙手向後拖住後腦,倒是難得表示意見一致。

可惜這老家夥歲數沒有魔知道,不然還能勉強推算一下修為。

老魔面容蒼老,老皮疊加層層褶痕甚是可怖,但放在魔界卻無魔註意,多是煩躁又無趣地掃過一眼,暗罵一聲這老家夥又多管閑事。

老魔平靜地看向或飛或站的魔們,他的身上比起其他的魔有一種格格不入的氣質,說不上來,卻讓他們極為反感,每每對上殺意與戰意一並湧上。

老魔許是也清楚這一點,很少在眾位魔面前露面,這是他第一次出現在魔界大會上。

魔界大會聚集魔主級別的魔五百年一開,但魔界長夜難明,他們也很難辨別時間,只能以五百年一晃而過的極光來做標識。

每當暗沈上空出現一抹格格不入微弱縹緲的光色時,他們狂躁的腦中才略感到一絲悵茫。

又是五百年過去了。

光色僅出現幾瞬,卻讓魔界難得安靜許久。

放在外界不值一提的微光,夜晚走過時甚至會嫌棄不夠亮而滅掉的光色,放在魔界時,卻有了一個還算不錯的稱呼。

他們叫它極光。

老魔沈沈吐出一口長氣,聲音蒼啞:“當年好不容易留下的種子終於出現苗頭,你們難道不想出去嗎?”

他不太明白為什麽他們對於一個仙尊的態度比近在眼前的出口還要重視,甚至到了忽視出口的地步。

蛻去本體化魔的他們根本算不得人,保持著人身不過是習慣而已,比起人類的模樣,他們真實的模樣只能稱為怪物。

聽了這番話,羅之笑聲古怪,眼尾出現細縫,內裏不是血肉更像是無數雙細小的眼睛,又或者其他駭人的東西,他盯著老魔面容浮出玩味。

由他起了頭,這些喜怒無常行事暴戾的魔主們都古怪地笑了出聲,老魔抓著手杖的力道一緊,卻不知哪裏出了問題。

“老東西,你是仙魔大戰後才成的魔吧。”

否則怎會是這種語氣,經歷過仙魔大戰的魔都知道,只要將那個小仙尊擄到魔界,哪裏還需耗費苦心。

仙魔大戰上出現時令所有仙魔猝不及防的小仙尊,是瀕臨絕望的仙界視之如命的希望,但也是令所有魔抓心撓肺的存在。

他們看到小仙尊時,心內猛然炸開的情緒洶湧且不可控,要不是戰場上的腥味還充斥在鼻間,提醒著他們現在身在何處,恐怕他們下一瞬就要不惜代價將小仙尊搶回了魔界。

他是解開魔界封印的希望。

比起仙界那群蠢貨,小仙尊更應該出現在魔界,那明明是屬於他們的珍寶。

本能在叫囂,理智在克制,那是很多魔主第一次如此忍耐掙紮。

戰場上容不得情,一不留神便是你死我活,而他們也不需留手,因為他們很快意識到自己不是小仙尊的對手。

若想在對方手中活下去,就要拼盡全力。

不出所料,最後封魔陣大成,魔界被鎮壓,因為一人,戰況全線翻盤。

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們,整日在魔界憂心的只有一件事,那小仙尊可千萬別扛不住傷勢身隕了,他們還要出去將他擄到魔界呢。

而滴水不漏的老魔也就在這方面露了餡。

尤丘興味至極,喉嚨中發聲時有兩個聲音在交疊著響起,詭異至極。

“如此實力天賦不錯啊,仙魔大戰之後成的魔,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瞞的挺深,我就說怎麽大戰之前你從未露面。”

他身影一晃,眨眼間再現身就在老魔身後,手變成魔爪泛著銳利幽綠的寒光,猛地襲向了老魔喉嚨處。

老魔只是閃個身躲開,面色沈默,在那張蒼老多老皮的面容上一副陰沈沈的感覺。

他沙啞道:“就算如此,想殺我也要費一番功夫。”

目的雖不明,但老魔終究是魔。

是魔身體就有著恐怖的的修覆能力,再加上他本身的實力,在這個關頭執意殺他是自尋麻煩。

尤丘長嘆一聲:“老家夥,你運氣不錯。”

他今日心情不錯,若是換個時間,這般裝模作樣就算是麻煩他也要除了這礙他眼的家夥。

嚴格說起來老魔還是晚輩,不過對方既化作那副模樣,他們也懶得改口。

尤丘對他失了興趣,轉而興致勃勃地探出了魔爪:“讓我來探一探那個口子。”

羅之突然精神起來,瞇眼:“滾,我要試!”

氣氛再度到了劍拔弩張的程度,虛影一晃,強烈的魔力波動對撞轟然炸開,本就零碎的磚塊這下徹底成了粉末,甚至還波及了一些魔主惹得他們大怒。

場面又亂了起來,老魔安靜站了一會,就化為黑霧離開。

地面上手杖底端處戳出的小洞最為中心處,卻是呈尖銳形狀,很快這個不起眼的小洞就被空氣中亂飛的石灰蓋住,一切都不起眼。

得了訊息的淩游等弟子很快就找到了客棧所在,七位鴻劍宗天驕聚在客棧大堂,他們不但是修士還是天資頂尖的天驕,身上的氣質有種無形的縹緲仙氣,一眼就可與凡人辨開來。

齊川站在三樓長廊上,目光沈沈地看著格外醒目的七人。

劉尤心懷警惕地打量下方許久才小聲道:“將軍……”

齊川平靜道:“我知道。”

不止這七位,屋裏的那兩位他們想也知道都是仙人,也不知臨鼎國出了什麽大問題,能引動一連九位仙人下凡。

而這九位仙人與齊川在國師府見過的那些半仙更是不可相提並論,尤其是那領頭之人,想著齊川就略失了些神。

國師府靠著那幾位半仙,備受百姓貴族們推崇。齊川對此卻毫無感覺,他身為將軍在沙場斬敵,而那些家夥靠著戲法般的仙法在國都內部極盡奢華。

比起推崇,他沒有表露出明顯的厭惡就已經是看在聖上的面子,世上或有仙法,齊川也曾想過該是什麽樣子的。

仙法仙法,以仙為首。自當是脫於凡俗,超凡於世,揮手間天地震動世人矚目。

最起碼,應當像那人一般鸞姿鳳態,即使心中千般醜惡也萬不敢在他面前露出絲毫的。

淩游玉簫轉了一圈後在掌心停住,他按耐住心中焦躁,巡目看去尋著進入世俗界失散的小師叔。

宴朔推門掠過齊川,面色冷淡地與淩游對上,剛想說什麽,身後傳來輕淡的藥香,他臉色一變就露出溫和笑意。

“師叔!”

淩游腳尖輕踮幾乎是跳過了樓梯,直抵三樓長廊,俊雅面容流過喜色。

由他領頭,另外六位弟子紛紛表演了一番淩空起飛的景象,惹來許多百姓震驚目光。

世俗界也有修煉體系,以內力為主,但很少有人能不借物就淩空躍起,這不像那些習武之人的輕功之法,更像是古書中所記的踏空仙法。

齊川自詡武功高強,見著眼前這一幕也不由失神,一位還好,六位都可無物淩空且風骨俱佳,視覺與心理的雙重震撼不是說淡就淡的。

宴朔向一旁避開一步,露出了身後的鐸曜,卻剛好擋住了淩游靠近師尊的路線。

淩游腳下一僵,匆匆止住了步伐,和完美擋住了他去路的宴朔對視後,面上笑意不變:“師弟。”

宴朔回道:“淩師兄。”

淩游沒說什麽,這人擋住了他的去路,他不過去就是,擂臺上還冷淡道師叔門下只他一徒,如今當著師叔的面這句師兄倒是張口就來。

他拱手向鐸曜行了一禮:“師叔,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將人都聚齊了。”

鐸曜低應了一聲:“時候未到,你們先修整一番。”

他被掩住了大半容貌,只有遮不住的小半張臉外露在眾人眼中,微抿著的唇在語畢後始終未曾松開。

僅憑著這可忽視的小動作,透露出的苦惱卻使他們無法不放在心上。

宴朔清楚他現在不適合出聲,卻還是忍不住逼近了一步,輕聲詢問:“師尊在憂什麽?”

鐸曜沒說話,指尖微微摩挲一副沈思模樣,因著被擋住大半容貌,宴朔有心推測也因為看不見他面上的神情不得已作罷。

他心內發急,眸中閃過一絲兇意,卻是突然上前二人一瞬靠得極近,溫熱呼吸卷起的微弱風勢在彼此臉上拂過。

宴朔出手掀起了擋住師尊的帽邊,先出口執意又問了一遍:“師尊在擔心何物?”

他這番動作行雲流水又快又猛,至少鐸曜又沒防住,輕擡起的眉眼中染上訝色,擡起就撞入了宴朔漆黑幽深的瞳眸中,將青年眸底深處那點緊張神情看了個清楚。

宴朔掀起時不經意間帶起對方的一縷青絲,垂落時在鐸曜長睫上輕勾稍顯妖態,清澈眼眸給人淡漠清艷之感,但宴朔偏生在其中看到一捧水意般的溫柔,他還未做反應,旁人卻是微楞。

齊川站的遠,其他凡人站得更遠,帽邊遮掩之下只能勉強看見個臉部輪廓。

模糊不清的臉部輪廓卻帶給他們一種莫名的吸引力,他們的視線堪比最小的毛筆細心描摹絕世名作般耐心又不舍。

他生得定然好看極了。

齊川心神微恍著,腳下忍不住動作向前跨出一步,想要追尋著那抹驚艷感看個清楚。

但第二步來不及邁出,俊美逼人氣勢淩人的青年眸中摻著寒意便朝他冷冷看了過來,莫大的寒涼包住了方才還滾熱的心口,涼意直刺頭皮。齊川面色如常,腳下那個步子卻是怎麽也邁不出第二步了。

他看著青年手上動作小心輕柔又如昨日細心擋住了那人的面容,心內泛出淡淡的苦意。

鐸曜扣住宴朔手腕,那處沾染了血跡,又被他揉成一片粉色不仔細看就會無視的手指指尖正扣在宴朔的腕間,控制了青年下一步的動作。

他發現近幾日宴朔行事越發情緒化了,而面對自己時對方身上說不清的感覺在日益加重,倒像是放肆許多。

鐸曜緊抿住的唇經由青年這麽一番莫名舉動後松了弧度,不至於多麽放松但比先前緩和許多。

他放下扣住青年的手,淡道:“不可放肆。”

這麽一句話從他口中出來毫無力道可言,換作旁人當成軟語反覆回味也不無可能。

可偏師尊自己每次都毫無察覺。

宴朔心口軟得不可思議,他心知師尊面對自己時有著師尊自己都未曾發現的高容忍性,而他每次都在仗著這個容忍度無聲越線。

就像現在,宴朔心情舒暢地撇了一眼不知作何神色勉強撐住鎮定的淩游,待他覆雜看過來時,唇角微揚就是溫和笑容。

可這次,淩游面上笑意卻很難維持不變,他嘴上張合幾次,想要對師叔說些什麽,又無聲咽下了。

鐸曜沒察覺到兩人之間暗處的洶湧,轉身看向了那名叫齊川的凡人,語調疏淡:“我等有事想要拜托齊公子,不知……”

齊川抓住這個機會,幾步就站到了鐸曜身前,沒有冒犯的意思,停在合適的位置就笑道:“能幫到公子們,是我的榮幸。”

聽出對方話裏意思講自己與淩游等人視作同輩鐸曜一時微默,但也沒多作解釋,姑且應下了。

齊川方向是側對於鐸曜的,隨著眼前這人緊致流暢的下頜線頷首時的優美弧度,他感到些愉悅。

因為能幫上這人,就算是仙人也會攀上點關系吧。

宴朔對人無感,對事無趣,比起滅世他更像是厭世。

再濃烈的恨在前世一切歸於虛無後也很難再有一模一樣的情感,他重歸這個世界,每一處都會激起他的厭恨,與這個世界同歸虛無已經是他所能給予的最大寬容。

不用經歷絕望,不用在自我催眠去犧牲,也不用看著這個世界一點點走向崩壞,只不過將世界的命運向前提了幾十年而已。

對於那些一無所知的人們,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

但這不代表宴朔心胸寬廣到一點都不介意前世的事,他對著言語舉止都看似從容,但實則在悄然獻著殷勤的齊川笑了下。

猩紅唇角不帶溫度地揚起,宛如鬼怪無聲露出獠牙,迸發出令人心駭的危險感來。

齊川忍不住向後退了一步。

宴朔卻微著眉側首,避開了外人看不見的怨氣,那抹怨氣脫離了齊川,直奔他而來。

怨氣擦過臉側,宴朔眸中厭意閃過,彈指一道靈力出手瞬間就打散了那令他不喜的怨氣,隨後擡手擦了下臉。

很普通的一個舉動卻像嚇到了齊川一般使其面上失色連退幾步,最後停住腳步還是一副失魂神情。

鐸曜疑惑看向宴朔,齊川雖為凡人但在他看來心性膽色都屬上乘,猜到他們身份不凡相處時也不見他刻意放低自己,不會沒有緣由變了神色。

這下換成宴朔緊抿著唇不放,就算生氣這般動作也顯出幾分委屈,他低聲:“我沒做什麽。”

鐸曜溫聲道:“他只是個凡人。”

宴朔心中不知為何感到些微冷意——師尊不信他。

“若小家夥真的想做些什麽,一個凡人是受不住的。”

鐸曜只在心中浮過這一念,卻沒見到青年原先染上寞色的眉宇間重又煥發了光彩。

淩游打量一番齊川的神情,又看了一眼宴朔:“你認識他嗎?”

得來對方搖首否認。

於是他便笑著篤定道:“那就是他認識你了,師弟於世俗界還有故人嗎?”

淩游沒想太多,單純做了一個推測,沒料到宴朔還沒開口,小師叔先淡淡說了話:“認識不認識,日後都不會再有牽扯。”

淩游瞬間閉嘴,不過心中忍不住疑惑,他說了什麽痛處嗎?總覺得小師叔這番話有種護短的意思在裏面。

宴朔聽出師尊的偏護之意,心情又好了一度,看向齊川直接問道:“你認識我?”

齊川努力鎮靜下來,又恢覆從容,不過再看向宴朔眼中添了許多難以置信:“大概是認識的。”

不過眼前這人約莫是忘了幹凈。

他十歲時,因為他還不到上戰場的時候就被安排藏在父親軍隊中只為增長見識,以一個不起眼的小兵模樣見過宴朔一面。

那一面給他留下了極深的印象,而他也是在對方擡手無意中擋住了臉部只露了眉眼時,才猛然將這個俊美如妖般危險的男人與記憶中的影子對上。

陵雲國太子——陵朔。

文韜武略樣樣精通,國計經典隨口就來,年紀輕輕還是少年時就盛名遠揚,傳遍南北兩方荒漠四洲天下十城。

他耗了這許多年,自認也算個盛名人物,但要真與昔日的陵雲國太子相提並論怕是必輸無疑。

在他還只能扮成一小兵躲在後方不敢冒頭,這位就能以十五歲數與他的父親戰了個平手,軍甲裹身眉眼尚且稚嫩,卻已經敢領著三千精兵與一萬兵士直面對上。

揮手領兵時的昂然風華耀眼無比,齊川真的帶兵時有很長一段時間擺脫不掉對方帶給他的影響,甚至無意識地模仿那樣的做派,直到父親察覺狠狠揍了一頓自己。

齊川曾聽過陵雲國將其視為神明,卻覺不無道理。正因為這人的存在,積弱百年受人拿捏肆意剝削的一個小國才逃離了那樣悲慘的命運,無數累垮了的百姓也終於有一天能挺直了身子不用低頭受制於人。

救國於危難之中,無愧神明二字。

可這樣智多近妖,仿佛毫無弱點的人,他們不知對方如何成長的,也只能歸於天賦二字,稱道陵雲國得天眷顧。

直至後來,血流成河屍橫遍野。

陵雲國一夜覆滅。

而至方才,他突然想起,陵雲國國姓是陵,但當年陵雲國皇後姓氏是宴。

眼前之人,剛好姓宴名朔。

不是錯覺,是事實。

齊川再看向宴朔時面上神情肉眼可見的變化,真要說,那就是比起原先還要多了敬意。

團團打著哈欠剛好看到這麽一幕,跳了跳:“天命之子嘛,哪一個不是天資卓越遠超常人,給點壓力逼一逼瞬間就脫離普通人的範疇了。”

說著團團的語氣忍不住變酸:“請叫他們天才。”

鐸曜輕聲道:“天才生來也是人,尤其誕生後也只是個孩子。”

他並不是很認同將一個人所有的成就都歸咎於天賦,或者因為是所謂的天才,做出什麽事就必須是應該的。

鐸曜不認同,甚至略為反感。

僅拿這個世界而言,邊素以丹成道成就後世絕世之名,是以無數炸毀的丹爐為代價的,一介女子身處修仙界這樣看似風光實則真實殘忍的地方,需要挺過多常人數倍的磨難。

而最為不起眼的一處例子,信手就可踮來——鴻劍宗劍修天驕必須比其他弟子每日多揮劍五百下。

鐸曜被宴朔的聲音喚回了神,看著青年雖是笑著卻溢出冷氣。

宴朔道:“不知公子將我認成了誰,但不論是誰,定是公子認錯了。”

宴朔記憶中沒有這人,但不影響他認出對方是誰,而且這人身上纏著的怨氣明顯是從長輩身上吸附過去的,遇到情況這些怨氣甚至能脫離比如纏上他。

齊川的父親應該就是當初監制陵雲國的幾位將軍之一,身上附了不少陵雲國士兵的怨氣。

但這些與他已經沒有關系了,殘存的怨氣纏著他只會礙著他的眼,讓他非常不悅。

話有點霸道,鐸曜眨眼,果然見齊川面色很是勉強道:“是我認錯了人。”

他唇角無奈翹起一個小小的弧度,將齊川註意力引到自己這邊:“公子非富即貴,麻煩公子為我們引見一下此國國君。”

在煞地上建國都,還將皇宮中心建在陣眼處,這位國君定然知道些什麽。

齊川並不意外自己的身份被看出來:“時間急嗎?”

鐸曜微笑:“越快越好。”

他能感覺到,那處口子下的騷動越來越大,魔氣凝的越來越重,再拖下去恐怕來不及布陣他就要用自己填了那處陣眼。

他的回答引得宴朔心中一緊,突然感到莫名的不安來,他心弦繃緊時幾乎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師尊唇色的不對。

原先是薄粉,如今似深了一層,粉上加了層淡紅,乍一看無甚區別,真若定睛看上去,卻是分外牽引人們心神的。

而那層紅,是最令宴朔生疑的。

齊川試探性地詢問:“是很急切的嗎?”

鐸曜輕聲道:“是很急切,勸公子能早日離開就離開。”

除非徹底凈化,否則煞地終究是煞地,顧名思義是存在煞氣的,對於沒有靈力護體的凡人們相當於長期有人在給他們下□□,損壽傷身。

宴朔安分守在鐸曜身旁,居於身後也無聲彰顯著他強烈的存在感,淩游額頭一跳,眼不見為凈地移開了眼。

若不是大師兄身份特殊,抽不出空閑,也不至於如今壓制這家夥的人都沒有。

在鐸曜身旁,淩游與宴朔兩人即使位於天驕也高其他天驕一等,那是無聲又默契的劃分,僅他二人就幾乎占據了鐸曜註意。

旁的天驕他看過一眼,就收回了視線,但這麽簡單的動作也能讓他們心中多出許多歡喜,陪著小師叔下界,是極為難得的。

花巖很意外八個名額中竟會有他,憑宗內洩露出的只言片語中,那些條件像是只選用劍修,種種要求也像是為了單獨選拔劍修而設的。

不過八人中有他,花巖是極歡悅的。

他知道自己長相如何,麗色濃重堪稱妖孽,人修們見他時露出的打量目光中總會帶上幾分其他的念頭。

花巖素來是討厭這樣的目光的,尤其那些目光多來自人修時,也更加重了他對於人族的厭惡。

他是妖,比起明明是人修偏生容貌俊美妖異侵略意味濃重的宴朔,花巖將自己作為妖的特征藏得很好,除了這張臉。

但那個白衣人修看過來時,他卻迷了心竅般想要對方幹凈的目光中多些其他的東西,旁人他看了就生厭,輪到這人他盼著出現卻未能如願。

也是,這人修自身哪一方面都比他還要出色,妖界第一美人與他相比也失了許多光彩,花巖自己這般安慰著,最後心緒化為自己也辨不清的覆雜。

他潛入鴻劍宗的目的不是這個人修,但偏偏在他身上耗了許多心神。

花巖目光掠過宴朔,視線卻還是不受控制地落在了白衣人修身上。

耳垂泛了熱,他忍不住惱罵自己一句。

宴朔散漫看過花巖,黑眸深沈無波瀾,尖牙劃過口中一處皮肉帶了些狠意硬是破了皮見了血,滿嘴很快就充斥著血腥味,這股味道湧上後宴朔胸腔跳躍的暴虐情緒才勉強被他控制住。

他突然嗅了一下,眼眸驟然變得晦澀,眉宇之上亦覆上一層霾色。

宴朔嗅到了,手腕上淡淡的血腥氣,他不知為何對血腥味特別敏感,而這個時候源於外界的血腥味突然變得特別刺鼻,讓他腦子都昏眩一瞬,心尖發疼。

他看向了師尊。

也看到了冷白指尖上的那抹粉。

宴朔瞳孔像是受了刺激般倏然一縮,而後心內卻迅速湧上冷到發狠的暴怒。

他恨不得把這人捧在心口護著,結果這人壓根不把自己身體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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