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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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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接你回浮冥宮。”顧子夕笑容端的是天真無邪,我卻從中讀出幾絲陰謀的味道。

屋內的氣氛一時間有些詭異,我瞧了瞧倚窗而立的紅色身影,又掃了掃面色驟然變冷的師父,不著痕跡的往後退了兩步。總以為此等首腦會面的場合不應當有我的身影出現。

“二位壯士,在下告辭。”我轉身欲奪路而逃。

“慢著。”顧子夕淡然開口,身形一閃堵住了我的去路,一雙狹長的眸子將我細細瞧著:“今日是你該同我回浮冥宮的日子。”

我著實摸不著頭腦,側頭望了望師父,但見他亦是站在原地,眼中閃過幾絲慌張,幾經張口卻一個字都未曾吐出來。我覺得頭緒愈發的亂了起來。

強迫自己擡頭對上顧子夕那道迫人的視線:“什麽情況?”

顧子夕但笑不語,伸手拉過我便朝外走去,一路上我跌跌撞撞,卻良久都未曾聽到師父追出來的聲音,我有些茫然,再次回頭看了看,只見師父依舊楞在原地,一瞬不瞬的打量著我,嘴角還掛著一抹苦笑,有些許的悵然亦有些許的失落。

“顧子夕,你盡管帶她走,我今日不會攔你。我倒想瞧瞧天意如何。”在我快邁出黎隱亭的大門時,只聽師父略嘶啞的聲音回蕩在耳畔。

顧子夕的腳步未曾停歇,我一直被他拉出百毒教的門口。這才將他的手甩開不耐煩的又問了一遍:“什麽情況啊?”

顧子夕一改方才的淡然,雙肩一垮,斜睨了我一眼:“今日便是你我相約五年的期限。現下同你說了你亦是不清明,我給你的那個瓷瓶你可還帶著?”

我摸了摸衣襟:“落在百棠苑了。”

顧子夕聞言將眼睛瞪得老大,而後挫敗的揚了揚眉:“我去幫你拿回來?”

我毫不猶豫的搖了搖頭:“我相信我同你必然有約,但不論是何約定,起碼今日我不想離開百毒教。”

我活了快二十年,頭一次如此篤定的說出一句話,顧子夕不以為然的揚了揚眉:“若只此一日的話,隨你,明日我還會來,屆時或走或留便由不得你了。”

我望著他悠然遠去的身影,心中一沈。絞盡腦汁的回想著自己這二十年來是否當真與顧子夕有過何種交集,可任憑我如何努力回想,所有記憶的開端皆是我被師父一掌從黎隱亭拍了出來,再往深了想便是滔天的火光。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想知道什麽?”

師父的聲音裏是宣洩過後的坦然,我一擡眼,他站在門口定定的望著我,面上不再是風淡雲清的淺顯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嚴肅。

我楞怔了許久,下意識的搖了搖頭,不是不記得方才顧子夕出現之前,師父那未曾說完的話,而是不願讓他再回想過去那些算不得美好的記憶。

師父伸手將我攬入懷中,聲音在我頭頂響起:“雖然我覺得無甚必要,但我還是想同你解釋一下。”師父頓了頓,好似在掩飾著一種名為尷尬的東西。

我十分能理解他的舉動,畢竟活了二十多年的他應當從未同誰解釋過什麽。

“你知我每次為莫芷瑤療傷後便會神魂俱亂,不讓你留在黎隱亭不過是怕我無意中再將你傷到。”

我身子僵了一僵,微微推開身前的師父,擡手探上他的額頭:“師父你確定的伏及心法不會讓你神魂俱亂之時再生成第三種人格嗎?”

我頭一次瞧見師父笑的如此開心,剛毅的面龐倏然柔和起來,似遠山般的眉黛緩緩舒展,那雙素日裏甚少瞧見波動的眸子此時愈發的明亮起來,那道光亮有些刺眼,刺的我不得不重新審視起自己對師父的情感來。

後來我同師父一句話都沒說,只是享受著這難得的寧靜,什麽時候睡著的我已然忘記,只知道醒來之後,顧子夕便一臉悠哉的瞧著我問:“睡醒了?”

我突的坐起身子,四下望了望,身下是一陣顛簸,撩開車簾,一股暖風夾著大自然特有的清新氣息撲面而來。

“我記得我是站著的。”我有些茫然。

“後來你便躺下了。”顧子夕笑著遞上手中的水袋:“喝點水吧,我瞧你體內的水分早被你流光了。”

我先是楞了一楞,而後急忙拉過顧子夕的衣袖擦了擦嘴角:“謝過。”

顧子夕一邊厭惡的皺起了眉頭一邊憤然將外衫褪下:“這五年商黎陽是如何忍受你的?你已經無恥到令人發指的地步了,當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他話音剛落我便坐在原處嘿嘿了半晌,他受不了我一般往遠處挪了挪:“那小瓷瓶帶來了?”

我淡然的點了點頭:“我可以不將那瓷瓶中的藥喝下去嗎?”

顧子夕也學著我淡然的點了點頭:“不可以。”

奔馳的馬車戛然停住,我被沖力帶的險些沖出馬車,倒是顧子夕眼明手快,一把將我拉回到身旁,我便僥幸逃過一劫。

車簾被車夫顫抖著的手掀開:“公,公子,他他他。”

我瞧見車夫的面色有些難看,順著簾子的縫隙往外一瞧,只見師父長身立於馬車前,負手笑望著坐於車內的我同顧子夕:“我竟不知浮冥宮的宮主在我百毒教竟有可以隨意將人帶走的說法。”

顧子夕直了直腰板,緩步走下馬車:“商黎陽,棠棠到底是誰的人想必你比我還清楚不是?”

望著二人再次劍拔弩張起來,我無奈的往後縮了縮身子,手中緊緊的抓著那個瓷瓶,靜觀馬車外的動態。

“老伯,你說我們先行一步如何?”我低聲詢問趕車的老伯。

只見他好似想到了很是惶恐的事一般,急忙搖了搖頭:“不可。”

“那我們悄悄的先行一步如何?”我不死心的再次詢問。

“為何急著走呢?”一道鵝黃色身影翩然落於老伯身旁,莫芷瑤一臉的盈盈笑意:“黎陽就是怕你這性子,是以讓我守在這馬車旁。”

“其實你心中是盼著我離開師父的不是。”我瞧見莫芷瑤淡然坐在我對面將手中長劍置於身前,聽到我的話微微一楞,而後便不再言語。

我無趣的摸了摸鼻子,瞧了瞧四周被損壞到極致的樹木問道:“以往他們也是如此嗎?”

“那時他們的關系都很好。”落寞裝點著莫芷瑤眼中對過去的回憶,她頓了頓又道:“除去谷主。”

無論我如何努力都無法想象師父同顧子夕把酒言歡的場面,我總覺得那樣的場面太過驚悚,實在不適合作為遐想。

我從自己的沈思中回過神來,正瞧見顧子夕神采飛揚的同師父說著什麽,再一眨眼時,但見師父的身影已立於我身前,他惡狠狠的擡起我的下頷:“瞧不出你同顧子夕的交情如此深厚。”

我瞬時如置冰窖,茫然的盯著他瞧了半晌:“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師父但笑不語,眉眼間盡是些漠然,我分神瞧了莫芷瑤一眼,只見她也有有些手足無措。

“前幾次未殺你,是我的失職。”

我腦中突然清明:“莫芷瑤他是不是給你療傷了?”

莫芷瑤點了點頭。

“顧子夕,你他娘到底同他說了些什麽。”我又氣急敗壞的看著一臉無辜的顧子夕,心中不禁委屈起來,不論是誰將他惹得惱怒,每次受傷的必然是我。

顧子夕咧了咧嘴:“我不過是說你哭著求我帶你離開罷了。你知道我本不是如此無聊之人,只是瞧他方才的樣子···”

顧子夕的聲音突然停在他一臉的詫異之中。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覺一陣地動山搖,有偌大的石塊自路旁的山頂滾落下來,轟然砸在馬車右側,激起一片灰塵,那馬匹便受了驚嚇,前蹄高揚,嘶鳴之後便以絕然之勢向前方懸崖沖了過去。我躲閃不及,一頭磕向了身旁的柱子。

莫芷瑤雖說會些武功但畢竟身子骨虛弱,以前也聽明滅說過她雖說已無大礙,但元氣損傷極大,亦不能長時間習武。此時的她正極力的將自己的身子穩住並試圖朝我所在的方向移了移,瞧樣子是想將我帶下馬車。倒是師父一臉事不關己的瞧著我們。

我被失足狂奔的馬車撞的頭暈目眩,手緊緊的拉著身下的墊子。咬著牙關不願向此時的師父的求救。

那馬匹越行越快,前方的懸崖便慢慢呈現在我們眼前。

師父終於有所動容,他揚了揚嘴角,抱起身旁的莫芷瑤轉身躍下了馬車。只留我一人面對著被霭霭薄霧鎖遮掩的鬼門關。心中劃過一道道苦澀,我心灰意冷的閉了閉眼,突然覺得生死也不過如此了。

“唉。”耳旁驀然傳來一聲輕嘆,顧子夕拉住我的手臂,一使力將我帶出了車中。

我身子一軟,癱在地上,眼睜睜瞧著連馬帶車奔下懸崖,那匹棕色烈馬的嘶鳴聲響徹山谷,驚得兩旁樹上的飛鳥振翅逃離,只留下幾片殘葉翩然落下。

“棠棠。”師父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帶著些懊悔。

我突然覺得可笑,我攀著顧子夕的手臂站了起來:“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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