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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受傷 那個筆記本的主人,是許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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悶熱的夏天, 窗外蟬鳴陣陣。而天邊的烏雲則提示大雨即將到來。

許柔趴在桌子上認真地寫結婚請柬。周圓圓則負責將它們整理妥帖,裝進袋子裏。

一切搞定後,許柔提起鼓囊囊的袋子打算出門。這些請柬, 一部分要拎去蘇鴻家, 一部分要郵寄給她自己的父母,由他們代發給許家的親朋好友。

“好多啊。”周圓圓將墻角的嶄新紅色行李箱推過來, “你幹脆拿箱子裝過去吧。這箱子夠大,都能裝一個人了。”

這話說得詭異。許柔聞言心裏咯噔一下, 太陽穴直跳,一股莫名的寒氣從腳底冒出來。行李箱是前段時間去銀行辦業務時贈送的, 沒得其他顏色挑,但也適合結婚時候用。

她定定看著那行李箱,一下子回神, “算了,我直接拎過去。”說完, 起身換鞋出門。

不一會兒, 許柔氣喘籲籲走到小區附近的十字路口。出於敏銳的第六感,她突然回頭望了一下來時的路。

總感覺……好像有人在盯著她。

綠燈亮了,她拎起笨重的大袋子,剛剛走到斑馬線中間, 就見拐角突然出現一輛哈雷, 直接朝她沖過來。許柔躲避不及,被撞得連滾好幾下,倒在馬路中間。請柬袋子也被撞飛。

她的後腦勺重重砸在地上, 這一刻時間變得漫長。頭暈目眩的痛楚中,她側頭看到那轟隆隆遠去的哈雷。騎車的人戴著頭盔,身材異常壯實, 頭也不回消失在路口。

大風驟起,白色請柬漫天飛舞。豆大的雨點也一起砸下。

她躺在夏末依舊溫熱的地上,眼角餘光瞥見周圍熱心人都朝她奔跑而來。

許柔試著撐起自己,卻發現右胳膊一陣鉆心的劇痛。

……

“許柔?醒醒。”有人搖晃了一下她的胳膊。

“嘶——”許柔驚厥之下一個激靈突然痛醒,睜眼看到天花板刺眼的白熾燈,還有郭元天俯視她的臉。

她從病床上坐起身,發現自己的右胳膊已經被戴上護具,還打著點滴。

“碰到你傷口了?騷瑞。”

“沒事。”許柔低頭觀察自己受傷的胳膊,似乎還能感覺到夢裏被車撞的後怕和疼痛。

在夢裏,她在擔心什麽?

紅色行李箱……能裝人的紅色行李箱……

這個夢,奇怪而詭異。

“吃早飯吧,尉遲特意囑咐我給你買的。”郭元天拉過椅子在她對面坐下來,打開方便飯盒遞給許柔。裏面是粥和包子。他自己則翹起二郎腿,一晃一晃,椅腳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聲音。

“現在幾點了?”許柔還有點恍惚。

“早上六點。”

原來現在竟然是第二天的早上六點了。她一直在配合醫生做各種檢查,思維混亂,因為脫水而身體虛弱,昏睡好久,都不知道時間過得這麽快。

“尉遲呢?他怎麽樣了?”許柔迫不及待地問。

“做手術呢。”郭元天拿著一個煎餅果子啃。

“怎麽回事?他傷到哪裏了?”許柔瞬間仿佛被刺激的貓一樣豎起了毛。昨天在馬勇家裏,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被怎麽接出去的。人太多,聲音太多,她陷入了一種明明有意識卻又很混沌的狀態,直到在醫院縫合胳膊上的傷口,她才慢慢找回了一絲真實感。馬小佳、家訪、爆炸……無數記憶碎片慢慢在她腦海裏形成完整的拼圖。

“……地上的鐵片穿破了手掌,”郭元天猶豫一下,腮幫子裏滿滿都是煎餅果子,鼓鼓的,像松鼠一樣,“肌腱斷裂,神經好像也斷了。”

“哪只手?”

“右手。”郭元天繼續說,“還挺麻煩。不知以後還能不能正常使用。”

許柔瞬間面色慘白,那是作為狙擊手的尉遲星,需要扣動扳機的右手。郭元天說過,他每天都會訓練。許柔甚至覺得,說不定他還有機會回到反恐大隊,繼續做狙擊手的。

可是現在怎麽辦?

“我去看他。”許柔立即起身穿鞋,正好點滴打完。

“別說是我說的!”郭元天跟出門,望著她的背影大喊,“他不讓我告訴你!”

尉遲星只穿著一件黑色背心,在讓護士重新縫合他右胳膊上近十公分的傷口。傷口有很多鐵銹粉和細碎的玻璃,護士清理好久,本來縫合好了,結果又裂開了。

許柔輕輕推開門,正好護士出去拿藥。她的目光落到尉遲星的右手,包裹得嚴嚴實實。

此刻,窗外已經出現熹微晨光。

尉遲星定定看著她。

許柔慢慢走到他面前,低頭凝視著他的傷口,整個腦子嗡嗡作響。

看到她蒼白慘淡的神色,尉遲星就明白他真的不應該指望郭元天閉嘴。

他低低嘆了口氣,拉著許柔垂在身側的左手,讓她坐到面前的椅子上。她的手冰涼。

燈光下,他有著墨一般幽深的瞳仁。眼神卻一如既往地溫和,仿佛沒有經歷過那場火災,映照著窗外微光。

由於病床和椅子的高差,也由於他和她的身高差,許柔足足比他低了一個頭。她伸出指尖輕輕碰碰他的右手,仿佛在觸碰易碎的珍寶,又擡起頭望著尉遲星的臉龐,他的左眉有擦傷。

她的眼神哀傷。

尉遲星似乎想逗她笑,臉頰上的酒窩若隱若現,他舉起自己的右胳膊,“瞧,我們正好湊一對兒。”他們都是右臂受傷。

許柔無聲地笑了,彎著眼睛,卻發現眼淚還是落下來。

“我其實不想當你面哭的。”她哽咽著小小聲說,聲音低到尉遲星傾身湊到她跟前才聽到。

“我知道。”他也低聲說。

許柔破涕為笑了。

他抽出紙巾為她擦去臉上的眼淚,聲音輕柔,“對不起,讓你受傷了。”

許柔搖搖頭,半晌啞然道,“這跟你沒關系。你救了我。”

尉遲星的眼神卻瞬間失去了光。他眼簾低垂,內心糾結,不知該如何開口,只能抿緊嘴唇,將那濕潤的紙巾捏在掌心。他其實想道歉的是因為他無法開槍而導致她受傷。

許柔慢慢說,“當時看到你在外面,我就不害怕了。”

這話讓尉遲星心裏湧起一股溫暖的潮水,但是很快退卻——如果真的又走到曾經的老路上,當她最終出現在那棟廢棄的爛尾樓,發現對面的狙擊手是他——下一次當他舉起槍,就不是為了拯救她,而是為了殺死她,那會怎麽樣?

他並不是一個徹底的拯救者,他還是一個劊子手。

之所以日覆一日堅持訓練,除了因為熱愛,也是因為他在做萬全的準備,如果命運無法改變,那麽他必須回到原來的老路上,重新成為狙擊手,來到那棟廢棄的爛尾樓,等待又一次命運審判,然後再次重來。

縱然了解命運,他也不能退卻,讓其他人代勞。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其他同事提前開槍打死許柔,也不能容許同事替他送命——在還沒來得及思考開槍的問題之前,他的藏身之處發生爆炸。

所以,他也從來沒有發現,自己竟然有無法開槍的心理問題——這個問題的關鍵點是許柔。他明白面對其他犯罪分子時,自己沒有任何心理陰影。

而現在,麻煩的也是這一點。

這一次重來,許柔跟之前的情況一樣,再次右胳膊受傷,雖然這次不是車禍,但結局是一樣的,她無法正常寫字——這也是導致筆記本上的字跡跟她平時字跡有出入的原因。

沒錯,那個筆記本的主人,是許柔。

而尉遲星,則跟以往的每一次都不一樣。醫生告訴他,他的右手可能無法恢覆到之前的水平,也就意味著他的狙擊手之路出現了極大的意外。

尉遲星很清楚他的傷有多重,此刻他的右手毫無知覺。這將導致一個連鎖反應,最差的結果就是當許柔參與的綁架案最終發生時,由其他同事代勞他前去執行狙擊任務。

他不敢想象結局。

面對許柔的關切詢問,他說出的話卻是,“沒事的,好好做覆健就能恢覆。”

“是我害你受傷的。”許柔哽咽著。

“你不能這樣想。”尉遲星輕輕擡起她的下巴,認真地盯著她的眼睛,“我是警察,不管受困群眾是不是你,我都必須這樣做。這是我的職責,在每一次出任務之時都做好受傷甚至犧牲的心理準備。這是一線特警必須做到的。如果害怕,我就不會做這行了。你不要有心理負擔。”

“但是,有一點我必須提醒你。”尉遲星神色黯然凝重,完全不是平時的開朗和輕松,“希望你一定做到。一旦遇到什麽意外——哪怕是一丁點讓你覺得奇怪的事情——都必須立刻聯系我,就算半夜給我打電話都沒關系。”

許柔聞言陷入迷茫,不知該作何反應。這是尉遲星第一次對她用這麽重的詞匯,一連強調兩個“必須”。

“相信我……”尉遲星一字一句地說,“很多事情我現在無法跟你解釋清楚。但是我希望你能一直平安。”

許柔望著他的眼眸,慎重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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