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杯裏的水都涼了，葉春妮輕抿一口才感覺到時間的流逝，電子時鐘數字顯示現在是早上四點十二分。

葉春妮拖著沈重的身子站起來，把冷水倒掉，重新接了一杯，又坐回沙發上，熱氣裊裊升騰者，她的思緒緊接著飄起來。

如果喬喆皓真的愛她，會像當初接通不了董依依電話那樣心急如焚、火燒火燎、暴怒地摔掉手機麽？

葉春妮冷然挽唇，想起喬喆皓曾經換過無數個手機號碼給她發短信，但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打掉孩子。

想要打掉孩子的理由真的像喬母說的那樣簡單？是因為他不想世間多一個像他這樣不被關愛感受不到家庭溫暖的孩子？

乍聽之時，也許是氛圍渲染得太好，她忍不住地抹眼淌淚，心疼萬分。

可現在回想著，喬家人待他都很好，反倒是他一直冷淡漠然，不把別人的關心放在心上。

除卻剛領她回家時鬧得不愉快，葉春妮仔細想想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喬家人也是接納她的。

盛天美把家傳玉鐲給了她，在她做了人流手術後還每天送來補品，大年夜也是和喬家人一起度過的……

葉春妮跳躍性的思維從喬家人那裏又轉回喬喆皓身上，其實在她用偽造的人流單擺脫掉喬喆皓之後，她也接到過幾次喬喆皓的消息。

現在想想，他好像是欲言又止的樣子。

因為她要麽是在氣頭上，要麽是偽裝成堅強的模樣，所以聲音永遠都是清冷甚至兇巴巴的，還說過幾句狠心話，所以喬喆皓埋在心裏的話都沒有說？

愛一個人不應該愛她所有的模樣麽？當初他對董依依也是如此？

在接下來的幾十分鐘裏，葉春妮靠在沙發上，揉捏著腫脹的太陽穴，恨不得把和喬喆皓離婚後每一次互動都回憶起來，而且在不自覺地同董依依比較。

可惜，她沒有比得過的資本，越比心越痛，得到的是都是喬喆皓沒有那麽愛她的證明。

她沒有經歷過你情我願的感情，但不是沒有看見別人幸福蜜戀過，可只有和董依依相比，她才能判斷喬喆皓是否真的愛她。

其實，她又何嘗了解過董依依和喬喆皓的相處模式？

再者，人總是會變，年齡和經歷增加了，戀愛模式豈有恒久不變的道理？

可葉春妮那早已亂成一鍋漿糊的小腦袋顯然思考不到這些，她在各個小事件中找尋喬喆皓並不愛她的證據，每每否定之後又會迅速換一種思路，找到了他應該是愛她的證據。

天平被矛盾的心理驅使著，一會倒向這邊，一會又倒向了另一邊。

夏季，天亮得很早，走廊兩頭薄紗似的窗簾遮不住天光。

忙碌一整晚的葉春妮終於在兩股思想打架很久後，撐不住狂卷而來的困意，沈沈地睡在了沙發上。

她真的睡得很沈，好久沒來的夢又回來找她，只是不再可怕。

她夢見了那條迷霧中的分叉路，在同樣的位置，有同樣的標牌，這次卻仿佛多了只透視眼，能穿過厚厚籠罩的霧氣層，看到終點。

高大的男人身旁立著矮小的身影，親子裝，雖然是背對著她的，她卻好像看見他們正挽唇勾笑地等著她。

仿佛這是他們設計的躲藏游戲。

這一次，她不再猶豫，也無需仿徨，擡腿就走，不，是跑過去，想要把這兩個身影擁在懷裏。

路突然變得很長很長……她明明跑得很快，卻並沒有覺得間距在縮短……

“葉小姐，葉小姐？”耳畔的呼喚吵醒她，她還沒有來得及和大小男人相聚。

盡管她很清楚那一大一小的背影就是她此生最愛的兩個人，但是近在咫尺卻沒有抓住的感覺很不好。

這個夢是不是預示著什麽？至少夢裏的她毫不猶豫奔向喬喆皓，這是否代表她心裏的天平已經做出了選擇？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葉春妮從怔忪中醒來，一擡頭發現都九點半了。

李嫂見她沒有準時下來用早餐，以為是昨晚折騰得累了還沒起，最終還是擔心她出事特意上來看看，沒想到她歇息在沙發上，汗水濕透了她的發。

“李嫂，準備點病人能吃的食物，熬點湯啊什麽的，我一會兒拿去醫院。”葉春妮摸著發酸的脖頸爬起來，平靜地說著。

和昨天那個基本被擊垮的女人不同，今天的她仿佛被灌進了強心劑，精神抖擻。

李嫂倒覺得她怎麽樣都比昨晚那魂不守舍的模樣要好，隨時擔心她出事孩子會保不住。

雖然很大部分原因是她拿工資照顧她身孕，但好歹是條生命。

葉春妮出門前花了很長時間洗漱穿戴，最終選了喬喆皓給她買的白黃相間的紗裙，跳躍的色彩很襯她的膚色，臉上塗了粉遮蓋住黑眼圈，抹了淡淡一層唇彩提升氣色。

她其實做出了選擇。因為在乎因為期待，才會特別收拾去見面。

前往醫院的路上她緊握著手機，時不時看一眼，扇動著蝶翼般的睫毛，眸中的光由澄亮慢慢轉黯。

很可惜，始終沒有收到她想要的消息。

如果喬喆皓已經醒了，喬母必定會立刻通知她。

喬喆皓果然沒醒，病房裏多了些人，都是她能想到的。

只是滿心只有喬喆皓的她一時忘了他們也會來，輕輕叩門兩聲便直接推門進來了，立刻吸引了所有的焦點。

喬萬茂和喬國峰坐在沙發上面色凝重，盛天美坐在床前的椅子上，眼睛紅紅的，喬佳情斜靠在窗邊拿著手機也是明顯哭過的樣子。

葉春妮拎著保溫桶和一袋衣物站在病房門口，有些難以自處，雙手攥緊了手裏的物品跟他們都打了招呼。

除了異樣的目光，她沒有收獲到只言片語。

原本氣氛凝重的病房因為葉春妮的到來更顯冰冷和壓抑，視線游走在葉春妮和喬喆皓身上的喬佳情微微皺眉，欲言又止，總覺得一場“大戰”即將打響。

她沒忘記一個多小時前屋裏的爭吵……

昨晚已經準備好的冷遇，現在才體驗到，葉春妮並不在意，也應該承受，她不能指望所有人像任姿潔一樣不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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