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

“哪有那麽多可是？我願意對你好，你不要有任何負擔，坦然接受就好，這就是對我最大的回饋。”張樂迪聽見了她的哭腔，仔細幫她擦掉了眼角的清淚，滿含心疼地看著她。

“這些淚是為我流下的？”他勾動著唇角，欣喜問，卻又自己搶先回答了：“有這些我已經很滿足了。”

她心裏陣陣抽搐，模糊的視線裏這個男人像極了原來的自己，不計回報地對另外一個人好，只要他（她）滿意只要他（她）願意給一點點反應就好。

可命運又憑什麽要這樣對他們？只是因為先愛上那個人了麽？

葉春妮主動環住他，再次靠近他懷裏，張樂迪心跳倏然加快，這份幸福來得太突然，他也沒有做好準備。

“我答應過你媽媽要離你遠一點，現在要怎麽辦？她一定認為我是言而無信之人，不知用了什麽手段逼你……”淚還在流著，她底氣不足地問著。

在剛才那個慌亂的時刻，她怎麽會把這麽重要的一個人忘記了，就任由張樂迪把戒指套在了她的手上？

“你……你是在認真考慮我們的未來？春妮，你答應我的求婚了？”張樂迪興奮發問，捧著她的臉，拇指輕輕揩拭著她的淚。

她怎麽會有這麽多眼淚，不管為誰而流，每一滴都讓他心疼不已。

“你如果還沒有反悔，我願意嫁給你……但我不希望你因為我跟家裏關系鬧僵，你媽媽是為了你好。”

“我怎麽會反悔？我高興都來不及！我家裏的情況你不用擔心，我都會處理掉，這個月底前一定給你交待。你想什麽時候領證？婚禮要等到生完小孩之後舉行嗎？”

張樂迪又緊緊箍住她，笑容是得到了全世界一樣的滿足。

今天的葉春妮讓他感到從未有過的乖巧和溫順，臉蛋兒一直粉撲撲的，淺淺地彎著唇角。

張樂迪樂瘋了，恨不得所有人都能來分享他的好消息。

他出門買午飯時，葉春妮那微揚起的唇角才放下，眉間鎖起淡淡愁思，圓圓的眼睛薄霧繚繞。

她疲憊無力地靠在床頭，雙手摸著小腹，輕輕問道：“寶寶，你會不會怪媽媽給你找了個新爸爸？不過，他答應了一定會對你好，媽媽相信他能做到，你信嗎？”

空寂的病房裏，她說了一遍又一遍，仿佛重覆才能更有力量，才能把所有私心雜念全部去除。

目光再次落在那枚戒指上，明晃晃的很刺眼。

在他身邊，她雖然沒有心動過卻從未傷心過，沒有期待過也便不會有太多失望。

他帶給她的永遠都是心安，心安便好。

她再也經不起任何折騰了，不是麽？

即便她現在不愛他，也不能保證以後會愛上他，但她也一定會竭盡全力地對他好，會做個好妻子的。

她一直都想要做個好妻子、好母親的，一直都想……

小安在醫院門口遇上腳底生風、笑容滿懷的張樂迪，他像小孩子剛學會了溜冰，驕傲地展示著自己的新本領。

小安拉住他，煞有介事地站在好朋友的立場上對他叮嚀一番，緊接著飛快跑進了病房，沒等到屋裏回應便推門而入。

像例行公事一般，小安又對葉春妮叮嚀了一番。

張樂迪拎了飯一路歸來，同科室的醫生護士、病人和家屬都對他聲聲恭喜著，郭振振遇上他時臉上卻沒了笑，只是拍著他肩膀告訴他加油。

其他人不過是湊熱鬧而已，他才是張樂迪多年好友，知他這條路走下去會有多麽艱辛。

據他了解，張媽媽性格蠻強勢，為了這個嫁過人即將為前夫生養孩子的女人，張樂迪勢必要跟家裏打一場硬仗，而結果仍舊待定。

剛才這個女人，明顯是在現場氛圍的慫恿中戴上戒指的，半推半就、趕鴨子上架了，自己會不會反悔都難說，再遇上氣勢逼人的張媽媽說不定會知難而退。

郭振振實在不能理解，這個素日沈著冷靜的男人在遇上這樣一個極其普通的女孩子時怎麽就變了樣？

他前女友要離開的時候，他也沒有多作挽留、鬧出多大動靜不是？那時，他們不更是血氣方剛、戀愛不計後果？

之前二十多年都過於乖巧、按部就班，是不是他那叛逆和沖動的青春期才剛剛開始？

張樂迪在葉春妮面前雖然信誓旦旦，卻深知這段感情想要獲得媽媽認可何其困難。

為了防止他私下偷偷拿了戶口本去登記，張媽媽警告過他多次早就把戶口本藏到了翻遍整個家都找不到的地方。

這件事情不能硬來，只能攤牌細談，之前一個月裏，他不是沒有談過，也絕非一兩次。

可想起葉春妮就這樣同意了他倉促的求婚，頓覺身上幹勁十足，手上拎了重重的袋子也健步如飛。

求婚的照片、戴戒指的照片已經發到了任姿潔的手機上，面容精致、著裝得體的女人雙眼緊緊盯著：他竟然這麽著急？

望一眼整個上午都在昏睡中的兒子，她恨鐵不成鋼地搖搖頭、粗沈地喘氣。

在感情裏，他總是怯懦、縮手縮腳的那個，從來不敢堅定地表達出真實的想法，只會在錯過後狠狠折磨自己。

以前的董依依是，現在的葉春妮也是。

他不讓自己管這樁閑事，說所有事情都了結了，就是這樣了結的？

姑娘嘴上說不要你就真的放棄了？這個傻孩子喲！你瞧瞧人家張樂迪多聰明，善用良機鉆了空子，你就等著後悔去吧！

好像有感應一般，他從長長的夢裏醒過來，腦門上汗滴若水，艱難地辨別著眼前出現的女人，沈重地咳嗽起來。

他一定是燒糊塗了，不然怎麽會夢見葉春妮來醫院看他，幫他擰了毛巾擦汗，幫他倒了熱水餵他喝，幫他每天做飯做湯，還蜷在小小的沙發椅上睡著了？

劇烈地咳嗽過一陣，喝了任姿潔遞到嘴邊的水，他還是不停眨著眼睛，都沒能把眼前這個清晰無比的母親變成葉春妮。

她不會來了，即便他病死了她也不會來看他一眼，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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