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千千萬萬個葉春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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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姿潔給他蓋好被子，心疼地望著那張在沈睡中還緊蹙眉頭深陷痛苦的臉。
此後的十分鐘裏，“葉春妮”這個名字被他念了有十幾遍。
除了在美國那個下午，她從未聽兒子主動提到過這個名字，每當她提及的時候也都被他故意避開或者黑著臉漠視掉。
不提不代表不想，只能證明沒能想通、沒能放下。
任姿潔快步下樓取了手機，錄制視頻。
他五官扭曲，像是沈入到深深的夢魘中，痛苦地低聲喊叫，斷斷續續、時有時無，時而清晰，時而含混。
任姿潔又用濕毛巾反覆給他擦過幾次，臉上的酡紅慢慢褪去，屋裏的酒味被香水的氣味兒沖淡。
一只溫暖的手時常攀上喬喆皓的臉，幫他擦汗，為他熨平攏起的雙眉。
任姿潔就這樣看著他，大致可以了解他這些年痛苦的時候是如何度過的。
原本坐在客廳等他回家已經極度困倦，折騰了這一兩個小時，她反而愈加清醒，守在床邊，看他不寧的睡顏。
床邊煙灰缸裏盛滿了煙蒂，那是高冰雅走後、王景陽打來電話前他抽的。
據她觀察，這幾天喬喆皓煙癮比之前降低許多，收拾書房的時候煙灰缸裏是空的，一樓和三樓客廳裏的也是空的，房間裏每天會有幾支。
喬佳情說，他心煩時抽煙會很兇，有時會同時點燃幾支放進嘴裏，就像毒癮犯了一樣可怕。
夢魘已過，英眉舒展，擦幹的額頭再也沒有起汗。
任姿潔幫他掖了掖被角，站起身拉上了窗簾。
黑夜籠罩的院子裏，花草樹木的葉子上折射著淡淡的月光，被風吹過，如白銀流動。
找衣服拉開的衣櫥沒有拉回去，任姿潔近前瞧著裏面有些淩亂。最近有臟衣服他主動拿出來，洗好了他主動收回去。
猶豫了幾秒鐘，任姿潔輕輕拉上門，忍不住又打開了旁邊的那扇，空蕩蕩的櫥櫃裏最下層放了個不算大的熊貓玩偶。
這是喬喆皓都沒有看到的存在。
屋裏的時鐘一秒一秒走向了第二天，任姿潔見他還是沈睡的安然神態，打算關燈離開。
床上的男人翻身艱難睜開眼，根根血絲紋理清楚地遒勁在雙眸中。
任姿潔慈愛地笑著，坐在床邊，輕聲問他是否要喝水，喬喆皓沒什麽意識似的點點頭，清清嗓子爬起來。
杯子還沒送到手中，煙已經點起，煙霧中他的手指用力地擠壓著太陽穴。
“胃裏都吐空了還抽煙，不會犯惡心嗎？快喝杯水潤潤喉。現在餓不餓？要不要煮碗面給你吃？”任姿潔伸手要奪下他叼著的煙，手楞在半空中，最終只是把水杯硬塞進他手裏。
“怎麽還沒睡？王景陽送我回來的？”煙才抽了幾口，掐滅在煙灰缸裏。
“是小區保安送回來的，他說你朋友也醉得不輕，扛不動你了。”見他臉上被枕巾硌出了印子，任姿潔探手過去摸，被他敏感地閃開。
“去睡吧。我沒事。”喬喆皓煩躁地撓頭，覆又躺回床上。
仿佛他爬起來只是為了抽一支煙，但明明只抽了三分之一。
心中有千言有萬語，所有的事情都想要開誠布公談一談，卻只是簡單應了一聲便走開。
喬喆皓起身沖了個澡，拉開窗簾打開窗子立在窗邊抽煙，突然又像瘋了一樣左左右右找尋手機，修長白凈的手指在鍵盤上敲下了爛熟於胸的號碼。
他沒有撥打出去的勇氣。仿佛敲下這串數字只是為了證明他沒有忘記。
沒有忘記。用同樣的理由，他坐在桌前，拉開了昨日剛拉開過的抽屜，把串聯在一起的婚戒握在手裏，掌心烙下了環印，鉆石所在的位置擦破了他粗糲的掌心。
在剛才的夢裏，葉春妮穿著海洋藍的長裙，披散著松軟的發，和張樂迪走在長長的街道上，笑得眼睛瞇成一條縫……
在剛才的夢裏，葉春妮戴著卡通圖案的圍裙，忙碌在窄小的廚房裏，張樂迪從身後環住她的腰，吻上了她白皙的脖頸……
在剛才的夢裏，葉春妮坐在飯桌前，叉著切好的牛排，嬌羞地餵到張樂迪的嘴巴裏……
在剛才的夢裏，葉春妮穿著睡衣盤坐在沙發上，吃著大包薯片，張樂迪坐過來，把她攬在懷裏，兩人依偎靠在一起，深吻著……
……
剛在的夢都是片段，有千千萬萬個葉春妮，和千千萬萬個張樂迪在一起，過活著千千萬萬種甜蜜的樣子。
心痛到發窒。
他不可理喻、不可救藥地想起這個女人，想她想得不能入眠、心痛難忍……
可他沒有勇氣跟她說一句，哪怕只是打個電話、發條短信。
她恨他入骨，巴不得他受盡良心的譴責和噩夢的折磨，巴不得他永生永世活在痛苦中……
另一只抽屜裏放著為了打通她電話特意買的手機和手機卡，開機後手機還有電，電話卡還有尚未拆封激活的。
操作並不覆雜，酒醉之後、劇痛之下的他不甚清醒，撥通了那個號碼。
以前葉春妮睡覺手機總是放得很隨意，有時候放在枕頭底下，有時候放在老遠的桌子上。
這個毛病依舊沒改，或者她從不認為這是個毛病。
震動模式下的手機嗡嗡地震在床頭櫃上，已經熟睡多時的葉春妮朦朧著睡眼抓起了桌上的手機。
不認識的號碼，葉春妮卻想都沒想就劃開了接聽鍵。
“餵？”
喬喆皓全身神經緊繃到震顫，心臟像是卡在了嗓子眼裏，讓他說不出一句話。
“餵？哪位？”葉春妮摸索著開了臺燈，看了一眼手機，又疑惑地望向床頭櫃上的小鬧鐘：難道一點多鐘還有人打騷擾電話？
手指即將碰上掛斷鍵，暗啞的嗓音傳來：“在哪兒？”
寂靜的夜裏，沙啞得如同被煙熏過的嗓音，在她被吵醒大腦帶著幾分混沌的時候，還是能清晰地分辨出那是喬喆皓的聲音。
像一腳踩進冰窟，她瞬間清醒過來。
血液也在那一刻凝結。
細短的手指懸在掛斷鍵附近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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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的十分鐘裏，“葉春妮”這個名字被他念了有十幾遍。
除了在美國那個下午，她從未聽兒子主動提到過這個名字，每當她提及的時候也都被他故意避開或者黑著臉漠視掉。
不提不代表不想，只能證明沒能想通、沒能放下。
任姿潔快步下樓取了手機，錄制視頻。
他五官扭曲，像是沈入到深深的夢魘中，痛苦地低聲喊叫，斷斷續續、時有時無，時而清晰，時而含混。
任姿潔又用濕毛巾反覆給他擦過幾次，臉上的酡紅慢慢褪去，屋裏的酒味被香水的氣味兒沖淡。
一只溫暖的手時常攀上喬喆皓的臉，幫他擦汗，為他熨平攏起的雙眉。
任姿潔就這樣看著他，大致可以了解他這些年痛苦的時候是如何度過的。
原本坐在客廳等他回家已經極度困倦，折騰了這一兩個小時，她反而愈加清醒，守在床邊，看他不寧的睡顏。
床邊煙灰缸裏盛滿了煙蒂，那是高冰雅走後、王景陽打來電話前他抽的。
據她觀察，這幾天喬喆皓煙癮比之前降低許多，收拾書房的時候煙灰缸裏是空的，一樓和三樓客廳裏的也是空的，房間裏每天會有幾支。
喬佳情說，他心煩時抽煙會很兇，有時會同時點燃幾支放進嘴裏，就像毒癮犯了一樣可怕。
夢魘已過，英眉舒展，擦幹的額頭再也沒有起汗。
任姿潔幫他掖了掖被角，站起身拉上了窗簾。
黑夜籠罩的院子裏，花草樹木的葉子上折射著淡淡的月光，被風吹過，如白銀流動。
找衣服拉開的衣櫥沒有拉回去，任姿潔近前瞧著裏面有些淩亂。最近有臟衣服他主動拿出來，洗好了他主動收回去。
猶豫了幾秒鐘，任姿潔輕輕拉上門，忍不住又打開了旁邊的那扇，空蕩蕩的櫥櫃裏最下層放了個不算大的熊貓玩偶。
這是喬喆皓都沒有看到的存在。
屋裏的時鐘一秒一秒走向了第二天，任姿潔見他還是沈睡的安然神態，打算關燈離開。
床上的男人翻身艱難睜開眼，根根血絲紋理清楚地遒勁在雙眸中。
任姿潔慈愛地笑著，坐在床邊，輕聲問他是否要喝水，喬喆皓沒什麽意識似的點點頭，清清嗓子爬起來。
杯子還沒送到手中，煙已經點起，煙霧中他的手指用力地擠壓著太陽穴。
“胃裏都吐空了還抽煙，不會犯惡心嗎？快喝杯水潤潤喉。現在餓不餓？要不要煮碗面給你吃？”任姿潔伸手要奪下他叼著的煙，手楞在半空中，最終只是把水杯硬塞進他手裏。
“怎麽還沒睡？王景陽送我回來的？”煙才抽了幾口，掐滅在煙灰缸裏。
“是小區保安送回來的，他說你朋友也醉得不輕，扛不動你了。”見他臉上被枕巾硌出了印子，任姿潔探手過去摸，被他敏感地閃開。
“去睡吧。我沒事。”喬喆皓煩躁地撓頭，覆又躺回床上。
仿佛他爬起來只是為了抽一支煙，但明明只抽了三分之一。
心中有千言有萬語，所有的事情都想要開誠布公談一談，卻只是簡單應了一聲便走開。
喬喆皓起身沖了個澡，拉開窗簾打開窗子立在窗邊抽煙，突然又像瘋了一樣左左右右找尋手機，修長白凈的手指在鍵盤上敲下了爛熟於胸的號碼。
他沒有撥打出去的勇氣。仿佛敲下這串數字只是為了證明他沒有忘記。
沒有忘記。用同樣的理由，他坐在桌前，拉開了昨日剛拉開過的抽屜，把串聯在一起的婚戒握在手裏，掌心烙下了環印，鉆石所在的位置擦破了他粗糲的掌心。
在剛才的夢裏，葉春妮穿著海洋藍的長裙，披散著松軟的發，和張樂迪走在長長的街道上，笑得眼睛瞇成一條縫……
在剛才的夢裏，葉春妮戴著卡通圖案的圍裙，忙碌在窄小的廚房裏，張樂迪從身後環住她的腰，吻上了她白皙的脖頸……
在剛才的夢裏，葉春妮坐在飯桌前，叉著切好的牛排，嬌羞地餵到張樂迪的嘴巴裏……
在剛才的夢裏，葉春妮穿著睡衣盤坐在沙發上，吃著大包薯片，張樂迪坐過來，把她攬在懷裏，兩人依偎靠在一起，深吻著……
……
剛在的夢都是片段，有千千萬萬個葉春妮，和千千萬萬個張樂迪在一起，過活著千千萬萬種甜蜜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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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可理喻、不可救藥地想起這個女人，想她想得不能入眠、心痛難忍……
可他沒有勇氣跟她說一句，哪怕只是打個電話、發條短信。
她恨他入骨，巴不得他受盡良心的譴責和噩夢的折磨，巴不得他永生永世活在痛苦中……
另一只抽屜裏放著為了打通她電話特意買的手機和手機卡，開機後手機還有電，電話卡還有尚未拆封激活的。
操作並不覆雜，酒醉之後、劇痛之下的他不甚清醒，撥通了那個號碼。
以前葉春妮睡覺手機總是放得很隨意，有時候放在枕頭底下，有時候放在老遠的桌子上。
這個毛病依舊沒改，或者她從不認為這是個毛病。
震動模式下的手機嗡嗡地震在床頭櫃上，已經熟睡多時的葉春妮朦朧著睡眼抓起了桌上的手機。
不認識的號碼，葉春妮卻想都沒想就劃開了接聽鍵。
“餵？”
喬喆皓全身神經緊繃到震顫，心臟像是卡在了嗓子眼裏，讓他說不出一句話。
“餵？哪位？”葉春妮摸索著開了臺燈，看了一眼手機，又疑惑地望向床頭櫃上的小鬧鐘：難道一點多鐘還有人打騷擾電話？
手指即將碰上掛斷鍵，暗啞的嗓音傳來：“在哪兒？”
寂靜的夜裏，沙啞得如同被煙熏過的嗓音，在她被吵醒大腦帶著幾分混沌的時候，還是能清晰地分辨出那是喬喆皓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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