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喆皓得知葉春妮懷孕後的幾天，都沒有再過問，哪怕是一句小小的問候，哪怕是問一下她什麽動手術。

葉春妮還是照常去上英語課，盡管幾天下來她什麽都聽不進去。夏憐清問過她幾次出了什麽事，葉春妮差一點就要脫口而出了。

可是她不能，她擔心脫口而出的是話，而止不住的是淚。

葉春妮思索再三，還是不能指望喬喆皓帶她去醫院。這幾日的他，越發漠然。想來想去，只能求助小安，這大概是她唯一的朋友了。

小安初聞此訊時，臉上閃現著一種“我就說嘛”的得意感；當聽說這個孩子不能留的時候，只能用目瞪口呆來形容了，緊接著發揮了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精神。

葉春妮只是反覆說現在不是要孩子的良機，想讓她陪同做手術。

小安費解，也心疼，更是不停在她面前數落喬喆皓的不是，一直到醫院排隊的時候還是如此。

“真沒想到，哥哥是這樣的人啊，自己老婆來做人流也不要陪陪嗎？”她滿腹牢騷，仿佛被殘忍對待的人是她。

“別說了，他這幾天太忙了。”葉春妮口不擇心地說著，她穿著一件厚厚的羽絨服，卻還是感到手腳發涼。

“你到現在還替他說好話，哼……春妮，不是我說啊，他真算不得一個好男人啊，你看你們剛結婚沒幾個月就出軌，現在你懷孕了，不要孩子也就罷了，怎麽還能讓你一個人過來動手術？我就不相信他忙得連這麽幾小時都抽不出來，公司不是他們家裏的嗎，自己想有時間就有時間了，說到底他就是沒有良心！”

即便葉春妮再想為他爭辯幾句，也不能否認小安的話句句在理、字字誅心。

是，他就是沒良心。可，自己也沒有跟他講今天來做手術啊？算了，講與不講，有什麽區別？

葉春妮茫然地望向周邊；有個小女孩是媽媽陪著來的，不停數落著，卻又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大部分還是由男朋友或老公陪著來的，男方有些跑前跑後不知忙些什麽，有些一直握著女方的手；當然，還有比自己情況更淒慘的，只身前來，坐在那裏好不淒慘。

她的手忍不住地哆嗦，小安牢牢捂住，問道：“你害怕嗎？”

葉春妮點點頭，小安的樣子像是馬上就要哭了：“我也害怕，春妮，怎麽辦，萬一，我是說萬一有什麽問題該咋辦，你別怪我說話難聽，我沒有經驗啊！”

“你別說了，小安。”

她也查過人流的危害，自然也害怕極了。

念到她名字的那一刻，葉春妮感覺像是被死神召喚了一般。她腿上像是灌滿了鉛，被小安攙扶著她走進去。

“孩子的父親怎麽沒來？這樣的場合，他竟然也敢缺席，造孽啊！”四十幾歲的女醫生埋怨著，即便從醫二十年還是不能忍受這樣的情況出現。

葉春妮把單子遞過去，道：“他忙。”

“哼……忙，造人的時候怎麽就不見他忙了，現在反倒忙起來了。你們這些女人就是心軟啊，這做人流就那麽容易啊，傷神又傷身啊！要是一開始不打算要孩子，措施做做好啊！”

醫生情緒越來越激動，葉春妮不敢說話了，她肚子裏沒有準備好那麽多可以反駁的詞。

女醫生反覆確認是否要流掉，葉春妮每回答一次就就感覺心像錐子紮一樣疼。沒有緣分的事情不能強留，葉春妮含著淚點點頭。

手術並不疼，葉春妮醒來的時候看見了小安和張樂迪。

“春妮，你醒了？”小安又歡喜又心疼。

“春妮，你現在感覺怎麽樣？”張樂迪穿著白大褂，很精神。

“我沒什麽感覺。你在這家醫院工作啊？”葉春妮臉上略顯蒼白，聲音也少些底氣。

“是啊，早知道咱們直接找張醫生啊，有個熟人在，多少心裏安穩些。”小安忙不疊地說道。

“我剛才查房的時候碰上了小安，才知道你來手術，你該早點告訴我的。”他的語氣很溫柔，眼睛也一直看著葉春妮。

“不好打擾你，你先忙吧。”

張樂迪看看手表，道：“我還有兩個小時下班，你差不多還要觀察兩小時，待會我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你去接湘湘吧。”

“今天我媽去接她，你先休息吧，我還約了個病人。待會我老師會過來檢查的。”張樂迪說著，跟兩人招招手就走出病房。

“春妮，你受苦了。”小安搬過來椅子，坐在春妮床前，抓著她的手。

“小安，沒有那麽可怕，別擔心，我沒事。”葉春妮反倒安慰起小安來，她的手依舊涼涼的。

“如果你爸媽知道你手術，肯定會特別心疼你的。我現在算是知道了，男人真不靠譜，你看看這裏做手術的人真多啊，享樂的是男人，受苦的全是女人！”

葉春妮覺得，小安今天一直處在義憤填膺的狀態裏，她也好想和小安一樣有勇氣指責和謾罵。

張樂迪如約來送兩人回家，在葉春妮一步沒站穩的時候還適時攙了一把。

一路上，張樂迪不停給葉春妮詳細列舉著術後恢覆註意事項，和做手術的女醫生如出一轍，葉春妮聽了心裏倒是暖暖的。小安不停誇讚張樂迪人帥又暖。

關於葉春妮老公的事情，張樂迪沒有當面問；指責的話，他也沒有當面講。

回家後他才給葉春妮發了一條短信：從事這一行之後，生命離我很近。女性流產、生產的痛苦我雖體會不到萬分之一，但更驚覺女性之偉大，也學著更敬重你們。春妮，你是個好姑娘，讓你懷孕的那個人，如果連流產都不能陪你來，便不值得你繼續在他身上浪費時間。

葉春妮看到這條短信的時候，躺在床上，雙眼泛紅，正在此時，喬喆皓走了進來。

他走進來的那一刻，臉上不似往日那般冷漠，眸中竟有一絲柔情，大抵從小安那裏已經知道此事了吧。

“你去醫院了？現在還好吧？”他拉開椅子坐下，含混不清地說著。

“嗯。”葉春妮依然拿著手機，不想跟他講話。

“為什麽不跟我講？”他玩弄著桌上的筆，沒有看她。

“講與不講，有區別嗎？”

喬喆皓沒有想過，有一天葉春妮也會嗆他。

“沒有，你休息吧。”喬喆皓站起來，摔門而去。

“哼……”葉春妮慘笑，那憋了半天的眼淚終究還是止不住地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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