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葉春妮又回到大街上，撥通了喬喆皓的電話。

正側躺在沙發上打算瞇一會兒的喬喆皓聽見手機聲，微微蹙起眉頭，看見是葉春妮的時候更添了一份不耐煩。

“什麽事？”

他從來都是這樣的單刀直入，葉春妮準備好的措辭一下就亂了。

“說啊，怎麽了？”喬喆皓的第二句語氣緩和下來了，葉春妮沒事的時候不會打給他。

“哦，我有點事情想跟你說，我能去找你嗎？”葉春妮的聲音低沈。

“什麽事情不能回家說嗎？”

“晚上說也行，那好吧。”葉春妮準備要掛電話了。

其實，她心裏有些不開心。因為他的原因，她懷上了他的孩子，她不知所措之時，他卻還是那樣漠然。

“你在哪裏？我去找你。”

淡淡的一句話，讓葉春妮燃起了希望，她甚至覺得這個孩子可能會有別的處理方式。

在咖啡店裏等待喬喆皓的時間很漫長，她也很緊張，兩個手不停地搓著，指關節都有些發白了。

她反覆思考著怎麽開口，又反覆想著他可能的回應。

他應該不會想要這個孩子吧，畢竟協議上明白地寫著。可是這是他的孩子啊，他會那麽殘忍嗎？

葉春妮對於這個孩子的想法是很覆雜的，一方面確實不應該要，因為他們過不了多久就各奔東西了，有孩子對兩人來講都是不便的；另一方面，這是個生命啊，他在那麽意外的情況下來到這個世界，這不是奇妙的緣分嗎？

喬喆皓走進來的時候耳朵通紅，手不停搓著，襯衣加西裝的他想必很冷。

葉春妮把美式咖啡往喬喆皓面前推了推，道：“剛上的，我沒有喝。”

喬喆皓很自然地端起來喝了，從停車場過來的這兩百米確實太冷。

“要跟我說什麽事情？”

葉春妮沒有看他，拉開包，把單子拿出來展開遞給他。

“你懷孕了？怎麽可能？”

他清冷的語氣和滿臉的不信任讓葉春妮感到心寒，她喃喃道：“是真的。”

喬喆皓重新看起單子，葉春妮註意到他又蹙起了眉頭，神色越發的不耐煩。

“做了吧。”他把單子折起來，扔到桌上，淡淡地說道，仿佛這件事情跟他無關。

果然是這樣的，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和一臉的冷漠，對於喬喆皓，她還能期待些什麽呢？又在奢望些什麽呢？

葉春妮點點頭，拿起單子，重新放進包裏。

“你該不會想把孩子生下來吧？”他盯著一直垂頭不語的她，臉上泛起冷笑。

葉春妮猛地擡頭，看見他註視的眼神，沒有回避，卻也沒有張口。

“不要指望生個孩子就能拴住男人，那是愚蠢的想法。何況，我們又不是真的結婚。”

他的語氣裏充滿了不屑，對此刻的葉春妮是個致命的傷害。

“怎麽會，我沒覺得應該生下他，只是，總得告訴你一下，畢竟你是他的父親嘛！”她極不自信地說著，眼神閃躲著，手不停摳著桌布。

“沒別的事的話，我走了，你自己回去吧。”喬喆皓開始整理自己的領帶。

“好。”葉春妮點頭，試圖給他一個微笑。

喬喆皓點頭，拿著手機離開座位。

葉春妮望著他的背影漸漸遠去，眼角滲出一滴淚。她趕緊用手揩去，生怕喬喆皓一個轉身會看見落淚的她。

只不過，喬喆皓並不會回頭看他。

在長達五年的交往中，董依依從來沒有懷孕過，即便在安全期，喬喆皓也都做好了安全措施。

董依依曾經說過，女孩子流產經受的痛苦不比生孩子差多少。

他不想有個孩子，也不希望董依依承受那種痛苦。

後來，他和一個名叫趙美含的空姐交往過一段時間，那個女孩子為他流過產。他記不清那晚是怎麽了，大概喝得太醉，忘記戴了吧。

那個女孩子很喜歡他，想辭了工作給他生孩子。為此，兩人糾纏了好長時間，最後還是翟青青陪她去的醫院，他送了趙美含一輛二十來萬的車。

他不喜歡小孩子，也不可能成為一個好父親。

如果葉春妮夠聰明的話，根本不需要跟他講就可以把這個孩子做了。

因為，他即便表現得再冷漠，心裏多少還會有愧疚。

葉春妮估摸著喬喆皓已經走遠，付了錢走出咖啡館。她重新往醫院的方向走去，走到門口卻又折回去。

終於，她還是忍不住地在大街上哭了出來。

天越來越陰了，可是天氣預報執著地提醒著今天不會下雨。

是的，沒有雨，天一樣可以陰沈沈的，烏雲也一樣可以一片片堆過來；就像即便不落淚，心裏也一樣會悲傷，也一樣會黑著臉。

葉春妮不想再這樣憋著自己了，她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哭出聲，涕淚縱橫，為她即將逝去的孩子，為她不能做主的人生。

不久之前，她對喬喆皓是很有好感的，因他偶爾的溫情，因他偶爾的仁慈，因他對哥嫂和自己的包容。

就如同那個早上，她突然想要抱一抱他，把頭靠在他的胸前聽聽他的心跳，感受他懷裏的溫度。葉春妮不否認，自己就那麽默默地喜歡上這個男人了。

可是，現在她才知道，他始終是那樣冷漠和無情的。“做了吧。”就這麽短短一句，算是對他們的孩子的交待嗎？

哪怕，他多說幾句也好；哪怕，他表現出一絲的不舍和愧疚也好；哪怕，他能以商量的口吻講出這句話也好。

可惜，都沒有。

葉春妮在醫院外面徘徊許久，還是不打算今天就做手術。至少，不能孤零零地進去吧。

回到家的時候，她已經不哭了，可小安還是一眼瞧出她有哭過，上前抱了抱她。葉春妮本已止住的淚水像泛濫的洪水一般洶湧而出，小安雖然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卻也抱著她哭起來。

情緒和淚水太多時候比語言更富有感染力，可惜喬喆皓沒有看到。

他回來的時候，葉春妮已經躺下了。他躺在她身邊的時候，葉春妮明顯聞到了他身上帶著酒氣。

難道，他也會為了這個決定傷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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