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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生命的奇跡1-結發為夫妻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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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透如水的北邊天,雲蒸霞蔚,五錦六彩,喻為佛光普照,萬物求贖。

在長長的鐘謦聲中,雪白巍峨的宮殿下,萬眾匍匐,口頌真言,虔誠叩拜,場面蔚為壯觀,便是觀者亦深深為之動容,慨嘆佛法無邊。

本來焦急等待的人們,望著殿下的奇觀,聽著守門羅漢們齊身頌念那六字真言咒“唵,嘛,呢,叭,咪,吽”,心情也莫名地平定不少。

便在這舒緩人心的長長的頌念聲中,沈黯寧謐的古殿中,終於緩步走出那副高大消瘦的身影來,他懷中依然抱著大腹翩翩的女子。

和離去時稍有不同的是,女子身上蓋著一件被洗得泛白的紅色袈裟,放在腹上的手裏仍然握著那個六字真言轉金筒。

眾一見,紛紛起身,眸中又升起擔憂之色。

軒轅夫婦口中喚著女兒女婿名諱,步覆微顫地迎上去。

輕悠轉過頭,看著父母,即啟唇叫了一聲,聲音已然清泠通透,眼神也恢覆了正常,不再懵懂。

在一片頌祝聲中,眾人紛紛掩面淚下,更兼泣不成聲,之前所見、所聞、所歷之種種磨難,仿佛都在此刻的梵音禪唱中,化為一片坦然。

袁若彤立即扣住輕悠脈相,嘖嘖稱嘆。

“老天,這,這根本就是奇跡啊!”

這怎麽可能呢?之前明明行將就木的人,這只進殿一日,出來就恢覆了大半生氣,且雖然氣脈仍有些虛弱,可是現在這情形已經足夠以人力養護,不出半月就能恢覆元氣了。

這方自然沒人回答袁若彤的疑問,眾人都沈浸在輕悠渡過大劫的歡愉之中,警衛隊員們禁不住齊聲高呼“佛主萬歲,夫人萬歲”,一行人相扶相攜,原路返回。

登上裝甲車時,織田亞夫不禁突然回頭望向白色宮殿,那殿門上,似乎尤有一抹白衣飄袂的仙人,臨立其上。

但再一眨眼,似乎又什麽都沒有了。

夜色降臨,聽鐘朝拜的僧人們,紛紛從廣場上散去。

而他們的旅程,又將重新開啟。

……

就在亞夫帶著輕悠至西藏朝聖的這段時間裏,兩國戰事再次激烈爆發,比起以往任何一次戰役,都要慘烈可怖。

榮澤英傑鼓動南雲衛以寡婦村事件為借口,讓東晁的外交官對亞國國民政府提出嚴正聲討的同時,更要求對方付出極不公平的賠償,遭到堅決拒絕後,立即發動攻擊,且其攻擊方式比起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血腥,殘酷,慘烈至極。

榮澤英傑因騙得出雲公主五十萬最新裝備大軍的指揮權,做為先鋒軍,向國民政府軍的戰線發動了瘋狂的攻擊。

三天三夜間,陣地上只聽到槍聲突突,炮聲隆隆,炸彈就像倒豆子一般,從天而降,以瓢潑大雨之勢,清掃過一寸寸土地。所過之處,一片焦土,就連螞蟻也不能幸免。

國民政府軍因裝備不敵,被這第一輪瘋狂火力轟得連連敗退,士氣大損,應天府再次告急。

這日夜,榮澤英傑從前線凱旋歸來,便被出雲的帖身婢女真英子喚了去。

“英傑,你馬上給我安排,我要去找亞夫哥哥。這都過去三天了,他到底怎麽樣了?醫院那邊,他的人都不讓我靠近。他難不成為了那女人,不吃不喝要陪葬?”

出雲急得在屋裏團團轉。

榮澤英傑手上還綁著染血的繃帶,額頭上的傷也還在淌血。

他嘴裏安撫著,摒退了婢女們,將出雲攬進懷中揉捏,帶著濃重血腥氣的唇狠狠吻了上去。

出雲的心思並不在此,掙紮開後,揚手就是一個耳光,公主氣派全端了出來,破口大罵,“混帳東西!本宮在問你話,你再對本宮動手動腳……唔!”

榮澤英傑臉色陰沈至極,一把將女人扔上了大床,一聲不吭地猛力撕扯女人的衣服,華麗的和服實在不堪一擊,扔了腰帶,裏面便是白生生的肉。

男人帶血的大掌輕輕一扣,就讓女人的叫罵聲化為一片呻吟。

聞聲的真英子急忙撞入,卻見得兩副半裸的肉體交纏在一起,被男人的兇戾眼神一瞪,立即嚇得縮了回去。

在一番狠辣又刺激的噬血纏綿之後,出雲終於乖乖投降了。

女人的身上布滿了男人留下的痕跡,但在雪白的背部,和大腿內側,卻有紫黑的血疤浸出絲絲血漬。

榮澤英傑的目光略略別過後,開口道,“出雲,殿下憂極傷身,現正在恢覆期。要是你現在就找去,難免惹他懷疑,更生厭憎。”

開始,出雲恃寵而嬌,自然不肯伏首。

榮澤英傑耐心勸說,床上功夫了得,總算又讓出雲做出了讓步。

稍後,真英子突然送來了明仁帝的急令,讓出雲避開戰禍,盡快回宮,以免惹來國人誹議。

榮澤英傑表示不舍,又纏著出雲狠狠折騰了一宿,臨別上戰場時,又立下承諾,說,“殿下只需在宮中靜候英傑的好消息,待親王恢覆之後,英傑必將其送至公主面前。若有違誓言,必以切腹謝罪於公主面前。”

他模樣虔誠地跪落在出雲腳下,托起華麗和服的一角,俯首親吻。

出雲看著這個傳言在戰場上勇猛如虎,狠辣如狼,絲毫不亞於織田亞夫的帝國大將,如此恭敬得宛如忠誠的小狗,匍匐於自己腳下,美麗尊貴的女人心裏那種天生的優越感和虛榮感,都得到了最大的滿足。

縱然仍未得到織田亞夫的青睞,她也沒有太大的失望,帶著男人給予的巨大憧憬,和唾手可得的信心,在給南雲衛麾下將士面前,做了一番慷慨激勵的講話後,風風光光地坐上東晁最新的戰艦,離開了。

“真英子,我的手臂好疼,你快幫我更衣看看。”

出雲一退出眾人眼光,已經按捺不住身體的疼痛。

脫下上衣後,真英子看到那些麾麗的愛痕,眼光顫了顫,不禁也開始幻想那位俊秀的將軍,那一身遒勁有力的肌肉和寬厚迷人的胸膛,嘴上卻責怪地說著榮澤英傑太過粗魯。

出雲卻一臉迷醉之色。

“呀,公主,您這傷,回去恐怕得好好找醫生瞧瞧。真不知道亞國那地方有多骯臟,要是真惹上什麽不好的皮膚病就麻煩了呀!”

出雲厭惡地看了眼手臂上又生出的一塊血疤,也浮出一絲恐懼,立即將衣服穿上了,讓真英子去請大夫。

然而,在近一個月的回國航行之後,到達皇宮時,出雲整個人都消瘦得近乎脫了形,從這天起,便關在自己的殿中,整日不出門,更不見任何人,連明仁帝也被她轟出殿門。

……

榮澤英傑在第四天回到前線,但他在那之前,接到了來自西藏的消息。

得知織田亞夫為了救病在垂危的輕悠,竟然膝行千裏,餐風露宿,受盡折磨,而輕悠也屢屢出現危況,自己卻不能陪伴在側,又急又惱,更為不能立即殺了出雲為兩人報仇,郁結於心,魔障又生。

“該死的,給我殺進應天府,殺光,搶光,燒光,讓所有卑賤的亞國人都知道我東晁帝國的強大,親王殿下萬歲!將士們,殺啊——”

榮澤英傑舉著織田亞夫賜予的開天丸,首當其沖,殺入敵陣。

那時,國民軍的城防後,舉著望遠鏡察看戰場情勢的姜少言,看到這一幕,即使曾經交過戰,也不免心驚震赫。

一個參謀員見狀,又駭又怒地罵道,“真是滑稽!那個榮澤英傑不過一介中校,竟然能指揮五十萬大軍,儼然一副少將派頭。他們東晁帝軍到底在搞什麽?派出這麽個喪心病狂的瘋子。”

姜少言繼續看著望遠鏡,說,“人的能力跟軍銜大小並無直接關系。這個人當初在開封創造的戰績,之後在應天府利用丁世琨打擊我黨內團結,混淆國民視聽等等功績,足以封將。”

“報告!將軍,他們已經攻破第二道防線。一線團長請求空軍支援!”

眼看著那執黑刀宛如暗夜殺神的男子,一路砍殺無數生命,瘋狂突進,國民政府軍這方已經被其狂野的氣勢給震懾,明明手上拿著槍,見著長刀砍來時,卻嚇得哆嗦不敢開槍了。

姜少言擰眉問旁邊的電報通訊員,“屠雲的部隊還沒到位嗎?”

兩日兩夜,國民政府軍死命相抗,在空軍力量的支撐下,終於等到了華中大軍開到,勉強解除了榮澤英傑這一波不要命的沖擊。

然而,戰損比竟然高達三至五倍,即是五個亞國士兵才能殺死一個東晁士兵。

統計出的結果,令夜色圍爐而坐的將軍們,愁眉不展。

這簡直就是一場慘勝哪!

下一仗,還打得下去嗎?

眾人皆不知,榮澤英傑又接到西藏傳來的消息,稱輕悠神智不清,除了織田亞夫誰也不認識了,連父母在側都視而不見。

對於國民政府軍突然冒出來的強大後援力量——華中屠家軍,榮澤英傑十分不甘,再次唆動南雲衛,要求其借調二十萬重裝甲師,以對付裝備落後、純以人數取勝的屠家軍足矣。

南雲衛仍然在猶豫,因為這重裝甲師是織田亞夫的親兵,沒有織田亞夫的命令,不得出戰。

就在他猶豫的這個當口,榮澤英傑便把輕悠的近況以及西藏的情形,派專人密函送到了開封府龍村治也手中。

無人知道,榮澤英傑是以織田亞夫對龍村治也的懷疑,和厭憎,為壓力迫使;還是以龍村治也早年情系於軒轅輕悠的初戀情感,為誘。最終讓龍村治也帶著二十萬人,南下支援,與駐守在淮河上的姜愷之打了個對手。

如此終於熬到了應天府危機的第六日。

榮澤英傑在這一夜,做了一個可怕的噩夢。

他夢到輕悠一身血泊,半個身子浸在血泥之中,七孔流血,淒厲痛哭,叫著“還我小寶”,最終被血沼吞噬掉。

他想要沖上前去救,卻怎麽也跑不動,雙腳都被血沼裏伸出的千萬雙烏黑的手爪給阻攔住,那一張張從血沼中浮突的臉,赫然正是當日他沖下山坡,看到的那些瘋狂寡婦的骯臟嘴臉。

嚇得一個靈機,從噩夢中驚醒。

清醒之後,便是滿腔滿目的憎恨和殺意,同時又接到了西藏傳來的消息:輕悠大出血,恐命將不保。

他一怒之下,沖進了地牢。

這裏面只關著一個人,黯夜裏痛苦的嘶鳴喘息聲,就仿佛從地獄深處傳出的鬼叫,偶時還伴著奇怪的啪嗒聲,讓人寒毛直立,連守衛的士兵都只敢守在牢門外,將大門緊閉。

這深更半夜,突然看到頂極上司跑來,一個個都嚇了一跳。

但又不得不跟著一同入內,但都捂著鼻子,對裏面的情形連正眼也不瞧。

牢籠裏,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便也使得那痛苦的嘶嚎變得更為清晰,仿佛就在人耳邊帖面震須。

空氣中飄浮的惡臭,和那說不出的腐朽味兒,很難讓人相信那是從什麽樣的東西上發出的,多吸一口都讓人難以承受,喉嚨發癢窒息。

“拿來。”

榮澤英傑伸手,守衛哆嗦著手取出一個火燭遞上,就立馬閃到男人身後,仿佛什麽可怕的怪物就要從那黑暗中蹦出噬人。

守衛深深覺得那也差不多就是了。

茲茲茲——

火燭燃起,帶著一繚青煙扔進了牢籠裏,這時才能看清那籠子就像當年荻宮中的獸籠,不及一人高,面積較寬,若是人關在裏面,只能像動物一樣匍匐爬行。

“啊……”

當火燭燃到最亮,滾出一段距離時,那吼叫聲徒然加大,一下從火影中撲了出來。

暴露的牙床,斑駁脫落的肌膚,不辨原色,禿突的腦袋上發絲幾乎盡褪,肩頭骨仿佛隨時都會從薄薄的皮膚裏刺出,繃在一層紫黑色的肉皮裏。

哐啷一聲響,怪物一下撲到了鐵欄上。

“將軍!”

守衛嚇得低叫一聲,卻往榮澤英傑身後躲。

“沒用的東西!”

男人反手就狠狠賞了守衛一巴掌。

守衛被打倒在地,就看到籠子裏的怪物伸出手,只差一厘,就碰到國人的軍裝。最可怕的卻不是這短短的距離,而是那只伸出的爪子,已經腐爛不堪,肉絲血沫粘連著直往地上掉落,發出的氣味正是初進門就能聞到的惡臭。

簡直讓人慘不忍睹。

“林雪憶,意識還很清楚吧?想不想看看你現在的模樣,有多銷魂,呵呵呵!”

沒錯,這便是在寡婦村被抓到的林雪憶。

榮澤英傑故意將其帶上了戰場,只要心情不好,就會借機折磨一番。

這一次,他沒有用槍,鞭子也玩膩了,黑碳,烙鐵,鹽水,辣椒水等等,都沒了興趣。

他遞出一面鏡子,立即被那伸出的骨爪子抓回,鏡子哐啷一聲打碎在地,卻清晰地印出比鬼還可怖的變態嘴臉。

“啊——”

林雪憶抱頭嘶嚎,每一個動作,每一個扭曲的表情,都被印入眼中。

然後,更多的火燭被扔了進來,不無塊鏡子被砸碎在地上,將籠子裏的似人非人給團團圍住,不管她逃到哪裏,都逃不掉自己那生不如死的可怖形象,男人將她的精神都一寸寸淩遲到了極致。

“給她點個火,讓她好好欣賞一下自己的絕世尊容。”

“是……是,將軍。”

守衛咬著牙爬地上叩頭,渾身抖如篩糠。

榮澤英傑走出牢室,外面清輝遍灑,寒風狂掠,帶著幹冷的氣息拂去了牢裏那種腐朽死敗的氣息。

他深吸口氣,方才覺得心胸敞亮了幾分。

可是當他一憶及西藏的情形,心口處仍然痛如鉆釘。

沒有人知道,在那樣愛上一個人之後,卻不能靠近,不能碰觸,還被厭棄,被否認,被陌視,明知她受盡苦痛折磨,眼看著她哭泣到發狂,卻無能為力,那是什麽樣可怕的滋味兒。

在這副擁有比任何人都要驕傲的靈魂的身軀裏,已經被這種無能為力折磨得快要瘋掉,偏偏不能相隨,連陪葬的資格都沒有。

他還能做什麽?

第七日,天亮時,南雲衛終於決定出兵相助。

榮澤英傑陣前誓師,“東晁的男兒們,我們帶著祖國的榮耀到此開拓新天地,我們身負民眾的期待,我們肩頭上有帝國的榮耀,我們是這個亞洲大陸最強大的戰士,我們擁有鋼鐵般的毅志,我們絕不會被愚昧落後的東亞病夫打倒!”

“東晁的男子漢們,為了皇帝的尊嚴,為了帝國的榮耀,為了親王殿下給予我們創造新世界的機會,殺光所有亞國人,老幼婦儒絕不放過,殺殺殺!”

剎時間,遠近百萬士兵舉起手中的刀槍,高聲齊喝“殺殺殺”,那可怕的聲勢在深冬的寒風中,遠遠傳出,宛如驚天之雷,傳進了僅隔數百米遠的敵人戰壕裏,一片戰栗。

“男子漢們,沖啊——”

“殺殺殺——”

“殺光,搶光,燒光——”

一場真正的大屠殺,在黑色軍服的男子揮舞著開天丸,一刀落下一顆顆人頭時,正式拉開了序幕。

由榮澤英傑帶領的瘋狂殺戮,很快被殺紅了眼失去人性的東晁士兵演變成了著名的“三光政策”、屠城暴行,橫掃整個亞國戰場。

第九個早晨,輕悠和小小寶在這一天,重獲新生。

然而,國民政府軍加上屠雲大軍,總計近百萬,被東晁從淮北、淮東兩線沖擊,應天府最後防線終於徹底潰散,國民政府軍一敗塗地,應天府瞬間淪為東晁大軍的盤中肉餐,遭遇了近代史上最可怕、最慘絕人寰的“三光”大屠殺,老幼婦儒,皆無一幸免。

政府逃亡時

姜嘯霖不得不在廣播上,發表了一番沈痛的遷逃通告後,離開了已經熟悉了近六年的總統辦公室。

他將暗閣抽屜裏的兩張照片,帖在內裝口袋裏放好,便由青龍和警衛長等人護送出了辦公室大門。

彼時,直升機就停在空曠的廣場上,螺旋槳轉動揚起的狂風,拂起地上的積雪,揚起一幕灰蒙蒙的雪塵。

從大樓裏飄出一片片碎紙花,人們抱著頭,從呼嘯的飛機和轟炸中四處逃竄,驚慌和恐懼降臨,宛如世界末日。

上機時,他突然擡頭,看到飛掠而過的戰機,想起那個現在西藏的女子,是否已經殯天,才會讓世界降下如此多的災難,連這場大雪,從女子離開後,就沒有停過,城外的雪已經被染成了一片腥紅色。

機門轟隆一聲關上,卻隔不去那份恐懼、失敗的沮喪,以及對前途茫茫的迷惘。

國民政府不得不朝後方撤退五百公裏,於屠雲所在的江陵府,重新聚集力量,這又將是一番新的征程。

“嘯霖,”王秘書長似乎猶豫了許久,才在這時候開了口,“我聽說,那位陳家小姐沒有回到陳家。”

姜嘯霖本已經沈壓的眉峰突然一挑,“你說茶茶沒有回陳家,那她會去哪?”

王秘書長沈默了,只得一嘆。

不得不說這亂世之中的兒女,總是命苦。

之前陳家送來的這位陳欣怡小姐,其實並非真正的陳家幺女,而是陳家收養的一個小孤女。至於那些什麽出國留學的資歷,也都是陳家長子為了攀上姜家大總統這門親事,而故意造的假。

不想戰前,姜少言竟然把真正的陳家小姐給找回來了,正是早年流落於東晁的十郎——真正的陳欣怡。

那個自稱為“茶茶”的女孩,理所當然退出了豪門權貴聯姻的游戲舞臺。

“青龍,你派蛟龍去找人。”

“嘯霖,都這時候了,兵荒馬亂的,怎麽可能找得到啊?”

姜嘯霖神色不變,眼底卻閃過一絲慌亂,“不管找不找得到,先找了再說。若是能找到,不管發生什麽情形,帶她回來。”

青龍應是。

姜嘯霖不知,他這一個突生的心念,也為他未來的婚姻埋下了一個新的轉機。

……

當東晁帝軍破入應天府,開始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時,亞夫抱著輕悠終於踏上了回程的飛機。

梳洗幹凈的男人,身著白色和服,跟妻子同臥於舒宜的床上,空氣裏飄淡著淡淡的蓮花熏香。

“亞夫,你的頭發……”恢覆意識後,先前看男人蓬頭垢面,還以為那是染了雪灰,沒料到……

“寶寶,你和孩子沒事就好。”他執著她的小手,親吻著,為她掖好被子,哄她休息。

剛才袁若彤施針餵藥後,就說女人必須多休息,才能盡快恢覆。

“亞夫,對不起。”

輕悠憶及之前發生的一切,自責不矣。

亞夫說,“不是你的錯,這都是小人作祟。現在已經沒事兒了,別多想,現在你要養好身子,為了小小寶,也為了我。聽話!”

輕悠已經想通一切,也不再執拗,乖乖點了點頭,埋進男人的胸膛,閉眼睡去,只是眼角還是滑落了淚水,打濕了男人的心口。

“寶寶。”

他心疼地嘆息,從懷裏取出一物,已經有些灰黯,因這一路陪他嗑行千裏被風寒侵噬褪了色。他握著她的手,兩人合手將之握於掌心。

她輕輕一顫,睜眼看到指縫中透露的紅色繡包,記起這正是之前他們最後吵架分開時,她氣得砸在他身上的。

他俯身吻住她的鬢角,說,“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這是當初殺虎打熊時,第一個荷包掉了,她做了第二個,一直因為做得不滿意而沒送出去。

荷包裏,放著她自己的一截小發,還有她偷偷從梳子上收集到的他的碎發。

當初送他時,她說的這句話,就是希望兩人長久相處,不要再有不必要的猜疑。卻沒想到,這一次仍無法避免,還釀成如此大的惡果,怎不教她羞愧,自責。

“亞夫,亞夫……”

這一次,她終於懂得小叔之前說過的話。

當她和亞夫終於歷經磨難,修成正果,結為夫妻時,其實真正的生活才剛剛開始。

後方等著他們的磨難,並不會因為他們身份的轉換而變得得祥和簡單,更可能變得更可怕而兇猛,讓人防不甚防。

他們被暫時的幸福都充昏了頭,高估了自己,等到災難真正降臨時,才知道,自己當時是多麽幼稚,多麽浮淺,多麽渺小。

為什麽,人總要在痛過恨過悔過之後,方知真諦?

睡著前,輕悠撫著依然隆起的肚子,暗暗咬牙發誓,她絕不再犯傻了,讓自己和寶寶陷入那樣可怕的危機裏。

……

飛機沒有回滬城,而是飛向了毫無戰火、平靜非常的北平城。

降落後,機門一開,便是狂風呼嘯,大雪蔽日,本以為已經穿得夠厚的人們,一下就被嚇了回去。

軒轅瑞德扶著三娘,低聲急問亞夫,“滬城怎麽會有這麽大的風雪啊?這,這裏是哪?”

夫婦兩一直陪著女兒,根本無暇外事,至今還不知應天府已經遭劫,軒轅家人和天錦坊也跟著國民政府姜家一行人,轉移到了江陵城。

亞夫藹聲安撫兩人,說應滬兩地並不太平,為免再遭不測,才臨時決定先讓輕悠在局勢和環境更為安定的北平待產。

“這裏天氣雖然冷了一些,不過宮裏有暖氣,禦廚的手藝也相當不錯。輕悠一直很喜歡這裏的烙餅,上次她來時……”

亞夫一邊說著當初元旦時輕悠到北平惹出的一些小趣事兒,一邊哄著二老安心跟著上了開往紫禁城的汽車。

雖然軒轅瑞德已經隱約感覺到不安,但礙於當前情形也不好發作,便按下疑惑再做打算。

北平的治安環境,在之前經由織田亞夫的勒令整頓下,比起初到時似乎又改善了不少。

大雪下,街道上人煙極少,偶時可見打著小傘,穿著和服木屐,行過的東晁女子。以及,隊列齊整的東晁自衛隊巡邏走過,為這一抹平靜畫上了沈悶不安的色調。

不過,這一切都不在輕悠眼裏,她自安靜地窩在亞夫的懷裏,舒服地睡著,對於外界的一切,整個世界的變化,都一無所知。

一行人進入亞夫曾經辦公的東和宮時,一道愉悅的歡笑聲飄來,打掃幹凈的回廊上,手拉著手,跑來的一對金童玉女,教眾人的心徒然一松,會心而笑。

“七姐姐,七哥哥……”

紮著小花辮,穿著小花襖的小九兒,一看到那高大的黑色人影時,歡快地叫了起來。

軒轅瑞德急忙迎上前抱起了小女兒,做了一個“噓”的噤聲動作,告戒小幺女姐姐在睡覺,不能亂嚷嚷。

小九兒一副很不爽的嘟起小嘴兒,卻乖乖聽話沒有再嚷。

小八上前看看姐姐,與亞夫交換了一個“終於平安無事”的純爺們兒的眼神,大松了口氣,眨去了眼底的濕氣和擔憂,立即回頭引著父親和三娘,去參觀亞夫派人布置好的房間,以及,新的育嬰房。

現在女兒和女婿都平安無事,軒轅瑞德也放了心,便跟著兒女離開了。

待到四下無人時,軒轅瑞德立即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小八答道,“哦,我和小九兩天前到的。娘說,七姐懷了寶寶,沾沾我和小九兒的童子氣,對咱們未來的小侄兒有好處,所以就央了那位南雲將軍,把我們送過來。後來在這裏收到姐夫電報說,姐和小寶已經沒事兒了,爹爹你們也要來這裏,我和小九兒就一起幫忙打理房間。爹,我帶你去看……”

小八一邊說著兄妹在此的來龍去脈,一邊就拉起軒轅瑞德要去另一個院子,說要看育嬰房。

卻立即被軒轅瑞德一把攥住,臉色黑沈地瞪著他,喝道,“臭小子,你這說謊的本事倒是越來越出格兒了,在爹面前都敢胡說海侃,竟跟你四哥不學好,回頭給我跟你大哥身邊待著去,不準再跟軒轅錦業瞎混!”

“爹!”小八沒料到,姜還是老的辣。

奇怪了,他自覺明明說得很周正,怎麽父親大人一眼就瞧穿了呀!

小八立馬癟下小臉,開始裝幼稚可憐,想要逃過父親的一百零八式拷問。

無奈,軒轅瑞德立即恫嚇要叫亞夫送兩小鬼回去,嚇得小九哇哇直哭被三娘抱走,小八不得不乖乖招實。

“那個,其實是我和小九想要多留些時間在七姐身邊,因為之前無意聽到七姐夫說等七姐這陣兒子熬過去了,就要送七姐去美國舊金山待產,生了小寶兒以後,可能就不會回來了,會跟小叔一直住在國外。我,我怕……所以我就求娘,編了那套說詞,讓那個南雲將軍送我們來的。”

軒轅瑞德瞧著兒子的模樣,感覺不像是在說慌了,終於滿意地點了點頭,問起家中的情況。

小八說離開家時,一切都好,大哥寶仁忙著給國民政府軍新編入的屠雲大軍做統一軍服,而三姐寶月似乎正被國民政府的某位官員追求,五姐錦繡給兒子小鵬請了教書先生,六姐錦紜繼續學習英文寫情書,大娘二娘一起念佛給輕悠祈福,四娘忙著天錦坊的活兒。

總之,家中一切正常,一切安好。

話畢,小八瞅著父親大人終於沒那麽嚴肅了,托了父親去隔壁院子看棄嬰房。

屋裏,三娘已經哄著小九兒玩起了積木,還有三個奶娘婆婦在屋裏,一邊跟三娘套近乎,一邊周應奉承著跟新主子拉關系套近乎。

“老爺夫人可不知道啊,姑爺可是花了大功夫來布置這育嬰房,放眼整個北平,就是乾清宮那位大主子,都沒有咱姑爺有能耐,能弄到這麽多又好又實誠的新玩藝兒。嘖嘖,咱們都說,姑爺可真是疼夫人疼進了心坎裏,瞧瞧,這羊毛毯子,聽說是從什麽熬大的地什麽洲送來的……”

“不是啦!是第五大洲,澳大利亞。”小八立即糾正。

一屋子人開始說說笑笑,似乎風浪已過。

殊不知,軒轅瑞德被自己小兒子的慌話騙了個底朝天。

真正的實情便是,兩小鬼在南雲衛通知軒轅家做好搬遷準備時,就被送到了北平。雖然大家都不知道為什麽,但已經完全當家的寶仁仍然迅速做起了準備,將重要的物資和家當率先搬上了那架大型運輸機輕夫號。

小八只說了一半到北平的真實理由,另一半真相其實是他自己想要留在輕悠和亞夫身邊學習,且計劃待到時機成熟時,就央求亞夫送自己出國留學。

至於這故事裏的小九兒同學,完全是哥哥用來做魚目混珠打煙幕彈的工具罷。

……

窗外的風雪遮天漫地,窗內的燈光溫暖柔軟。

坐在炕頭上的女子,手上正拿著金勾搭轉經筒,輕輕轉動著,口中默默念著六字真言,便莫名地感覺肚腹之內有溫暖的氣流流過似的,仿佛寶寶被什麽神奇的力量保護著,說不出的舒服。

男人進屋時,便看到這無比溫馨的一幕。

女子消瘦的小臉被燈光打亮,微彎著唇角,低頭撫著肚子,一邊念著咒語,一邊跟孩子說悄悄話。

“……小寶兒,媽媽真是糊塗,竟然會懷疑爸爸。以後媽媽再也不會犯傻了,爸爸為了你和媽媽,走了好遠好遠的路,吃了好多好多的苦,咱們以後都要聽爸爸的話,不能懷疑爸爸一點點,一點也不行,知道嗎?”

“這個世界上,最值得信賴的就是自己的親人了。不管外人說什麽,都要用自己的心眼去看,絕不偏聽,絕不輕信。”

“小小寶,你要快快長大,以後和媽咪一起保護爸爸,加油!唵,嘛,呢,叭,咪,吽……”

男人覺得,不管兩人曾經爭吵得多麽厲害,不管當時有多麽恨鐵不成鋼,不管在這過程裏有多麽委屈,也不管為那些愚蠢無知付出多少代價,吃了多少苦。

只要女人這樣一個溫柔的笑容,聲音軟軟地說一句“你辛苦了”,所有的苦難都灰飛煙滅,他依然甘之如飴,願意為她和孩子翻山越嶺,赴湯蹈火。

“寶寶……”

“亞夫,你不忙軍務了麽?”

她想要起身,為他倒濕水洗把臉,他擋住她,讓十一郎去做,順勢坐上床,為她掩好被子,拿起小爐上煨的牛奶,餵她喝。

他說,“北平早就理順,沒什麽軍務。你不用等我,想睡就睡,又忘了醫生的叮囑了。”

她賴進他懷裏,“才沒有。我剛才已經睡醒了一覺,若彤說,要順其自然啦!”

他撫著她似乎又大了些的肚子,擔憂道,“袁若彤剛才過來給你施過針了?怎麽說?”

她抿著唇角笑,“她說小小寶很健壯,叫我們都不用擔心。”

他眉毛一挑,“我問的是你,不是那折騰人的臭小子。”

她心疼地執起他纏滿繃帶的手,手肘下都是被石礫劃傷的深痕,“亞夫,我真的沒事兒了,你別擔心。倒是你,你這個樣子,讓人家……好難過。你怎麽那麽傻啊……”

他抽回了手,攬著她躺下了,故意拉開了話題,說起小八小九的笑話來。

她也漸漸懂得,男人雖然受了委屈,可是又很好面子,你可以心疼他,卻不要說出什麽同情的話來,不然他會害羞,不知所措。

於是,她順著他的話頭子接下去,東拉西扯地說到打起了瞌睡。

差點兒睡著,她突然又撐起眼,看著他,眼底有濕潤的光芒,微微晃動著。

他蓋住她的大眼,聲音微啞,“寶寶,別瞎想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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