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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愛的代價3-當權者的游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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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輕悠來到大總統的辦公室,雖然她恨透了這個地方,打心底裏根本不想再出現在此。

更不想,再看到黑色大桌後的那個面目陰沈、氣勢壓抑的男人。

“咳,大哥,我和輕悠已經談過了。這之中,我覺得大家都有些誤會……”

姜少言瞧著哥哥和小女人大眼瞪小眼的模樣,心下無奈,立即充當中間人,打圓場,拉拉雜雜說了些中聽不中用的話兒,去除尷尬,緩和氣氛。

不管外面人怎麽看,他現在心裏是明白了,這個軒轅家的寶貝疙瘩小七,已經打從心裏討厭上了他們姜家人,要不是看在愷之的份上,恐怕不會想出那個交換條件,而是直接打鼠洞,帶著一家老小,拍拍屁股走人。

雖說軒轅家僅是一介布衣,但就女人背後的那個狠辣如狼的男人,就讓人不敢輕舉妄動。再就是他們這方,喜歡她的人還真不少,若她出了什麽事,他們的母親大人,還有衛大將軍,大概都不會放過他們兄弟。

何況,為了不讓父母擔心,姜愷之現在被敵軍俘虜的事,還只是姜嘯霖和幾個心腹間的秘密。

還有最重要、最現實的一點,她剛剛成為國民飛行女英雄,大哥的政府核心團隊正面臨著內憂外患的雙重壓力,不可能現在就自打嘴巴,把自己捧出來的靈魂英雄人物打成漢奸。

其實,軒轅輕悠應該是在冷靜之下,已經想通這一切,不然不會如此自信,更強硬無比地對他提出談判,和那些交換條件。

“……所以,我以為,我們大家應該心平氣和地坐下來好好談談,相信一定能找到一個,咳,雙贏的解決之道。”

姜少言試探性地看了桌後男人一眼,卻被那眼神狠狠一釘,眉心擰起,直覺自家大哥並不高興現在的情況。

所謂雙贏,若是一方意願無法得到滿足,就很難實現。目前雙方心底積怨難消,他這樣說,確有些可笑。但他也希望,事情能往最理想的方向發展,而不得不做起這個不討好的“夾心餅幹”。

今天的私晤,只有他們三人。

姜嘯霖打斷了弟弟的“啰嗦”,直言道,“你的條件。”

輕悠也不想浪費時間,說:

“一,立即釋放我四哥,讓他回家養傷、繼續做他該做的事,那麽發往前線的抗菌藥品就會源源不斷地運往前線,挽救我們亞國的戰士;

二,如果我救回愷之哥哥,助你們收覆華中,你必須保證從今以後,絕對不傷害我的家人和族人們;

三,事成之後,你可以把這封信登報,從此以後,公眾面前再沒有軒轅輕悠這個人,只有織田輕悠。”

姜嘯霖聽到最後時,面容突然一抖,狠狠一拍桌子,喝出:

“不可能!”

“軒轅輕悠,你休想!”

輕悠仿佛已經料到姜嘯霖會有這反應,面無表情地接道,“姜嘯霖,如果你要顧及你的天下,你的老百姓們的利益,那些追隨你的戰士們的心願,你最好想想,再回答。我可以給你三天時間考慮,如果你還是不答應……”

姜嘯霖倏地站了起來,低吼,“軒轅輕悠,你別以為我現在沒送你進大牢,你就可以在我面前大放闕詞,大言不慚了。你和你的家人,現在都在我的掌握中,你以為就憑你一句話,我就必須答應你這些無理至極的要求,簡直荒唐!”

他大聲冷笑,全是嘲諷,“真是笑話。我國民政府裏戰功赫赫的大將軍,游歷各國的聰明外交官們,都拿不下的戰績,就由你一口定乾坤。你算什麽東西,你不過是個別人給了幾分薄面就自以為是的弱質女流罷了!”

姜少言一聽急了,想要插嘴,卻被姜嘯霖狠狠罵了一句。

“軒轅輕悠,我告訴你,你現在只是個階下囚,想跟我談條件,沒門兒!”

輕悠面色絲毫不變,語調卻化為刺骨,“對,我是個階下囚。因為我的家人,我的丈夫,我淪為你的階下囚——困住我的是我對他們的愛。

而大總統你,比我更糟糕一百萬倍,因為困住你的,除了你一再標榜的民族精神,民族利益,還有你那見不得光的私心私欲。如果你想繼續當你骯臟欲望的階下囚,我也不介意跟你姜嘯霖玩個魚死網破,玉石俱焚!”

她站起身,走到黑色大桌前,將那封信重重拍在男人面前。

永遠沒有人知道,當她吐出最後那四個字“玉石俱焚”時,男人的靈魂已經被她擊得灰飛煙滅,他要多謝自己多年來養成的情緒不形於外的習慣,面具修煉得夠厚夠結實,才沒有在她和弟弟面前,嚴重失態——

她在明白告訴他,他的那些暧昧的威脅和示好,她通通拒絕,若他再用強,結果只有一個。

這一瞬間,四目相接,氣氛緊繃得像隨時會爆炸。

他眼神兇狠,爆戾,泛著紅光。

她目光銳利,看似平靜,卻更是殺人於無形。

兩人眼神只是一擦,就立即分離。

輕悠轉身就朝大門走去,幹脆,利落,果絕,毫不拖泥帶水,再不像初次到這間辦公室裏那樣被逼迫得四面楚歌,狼狽已極。

雖然,那背景看起來依然那麽嬌小,臉色還有病體未愈的蒼色,可她精於算計、不乏狡詐的聰明所透露出來的自信與霸氣,就是這裏的精英男人們也不得不俯首稱讚,自謂不及。

大門被打開時,姜嘯霖終於意識到,幾日不見,這個小女人竟然變得更堅強。

也許是已經被逼到盡處,孤註一擲後,沒有什麽好損失的破釜沈舟。

更或許,這是一個做母親的女人,為了捍衛自己的家庭和親人們,所激發的強大自信心和毅志,在支撐著她的從容不迫。

總之,在女人就要踏出辦公室大門時,桌後的男人眼眸狠狠一閉,再睜開時,不得不喝止那雙腳步。

“軒轅輕悠,你給我站住,回來!”

……

這是姜嘯霖此生第一次,公然向軒轅輕悠投降。

這時候,他只想顧全大局,僅此一次。

他還想,世間萬事變數不可盡足,事情不可能像輕悠想像的那麽簡單就能解決,即時,他也多的是辦法扳回這一局。

但不管他此時怎麽想,他必想不到未來,在舉國危難之時,輕悠的所作所為,讓他一次次做出連自己也想不到的改變,以至終生報憾。

……

輕悠一走,姜少言便問,“大哥,你真答應她的全部要求了?我以為,放軒轅錦業這頭黑心狼回山,麻煩很大。”

姜嘯霖一邊打開那信封,一邊說,“如果不答應放人,她不會幫我們的忙。你以為,愷之的份量和錦業比,誰對她來說更重要。”

姜少言失聲。

姜嘯霖打開那信紙一看,頓時臉色大變。

姜少言奇怪,便趨前一看,不由低呼,“這個女人,以前我真是太小瞧她了。她竟然這麽狠,連……”

姜嘯霖沈著臉將信紙拍在桌上,又氣又恨,更有股說不出的煩躁,和心疼。

軒轅輕悠,為了那個男人,你竟然做到如此?!

……

這一日,錦業出大牢。

警備司令部監獄,軒轅家的眾人齊聚於大門外。

黑色的大鐵門看起來陰森森的,連著布滿高壓電線網的灰泥大墻,足有五米高,占地面積極廣,有一百多畝,大約十個足球場大小,墻體內還澆鑄了鐵水,時下戰場上通用的彈藥都轟不爛。且每隔五十米就有一個高高的哨臺,臺上架著機關槍和小炮,就整個華南地區,這裏可算是最固若金湯的小碉堡。

“唉,這裏除了用飛機轟炸,想從外面溜進去真是天方夜譚。”

隨行裏,有錦業最得意的心腹兼助手,感嘆監獄的防禦工事,也是因為之前他們都想過將錦業偷偷救出來,萬不得已,就用他們秘密屯積的軍火直接把這地兒給轟了。

可惜計劃來商量去,都沒有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成功率,在輕悠去總統辦公廳後昏迷那會兒,一個個都急壞了,差點兒就扛著炸藥包爬墻來了。卻在最後關頭,讓錦業拖人捎信出來,及時阻止了他們。

不然,就沒有現在這般正大光明出監牢的機會了。

而之前,輕悠探監時,也從錦業嘴裏了解到了一些情況,回頭找錦業的心腹對過暗號後,獲得了錦業最後的保命符。

藥品和飛機引擎的進口路線和人脈通道,的確非尋常人可得,就是姜家人想取而代之,短時間內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但輕悠有直覺,僅是這些東西並不足以贖回哥哥的命,所以她選擇了突然殺到場,而不是像第二次的預先告之。

當然,突然殺到場也不是毫無準備的。在出大牢就和哥哥的心腹聯系上了解了情況後,同時這些準備炸監獄救人的心腹竟然大膽到把主意打到了大總統的頭上。

“李長恩,你最好把你腦子裏的那些天方夜譚給我刪除掉,否則,小心四哥出來,我就讓他罰你去掃夜總會一個月的廁所。”

那心腹李長恩立即收回盯著大鐵門真發亮的眼神兒,哆嗦著嗓子告饒求情,低頭彎腰地表示不會亂來了。

輕悠輕輕拂了拂額角,想到當初這個看起來一副白面書生相的俊秀青年,竟然慫恿她想辦法誘出姜嘯霖,以綁架大總統這種超誇張勁爆的方式,做交換救出錦業,就頭疼。

也正因此,他們在總統辦公廳附近也埋伏了人,知道當天有哪些人可能在姜嘯霖的辦公室裏。

輕悠決定賭上一回,沒料到當天不僅有對她印象極好的陸維新在,還有林少穆的上司。

光是陸維新一人,就足以讓這個看起來不可能的天平,朝他們傾斜了。

雖然出現兩個變數,林少穆和姜少言突然到來,不過比起林少穆,姜少言這個花花公子卻是個骨子裏極講兄弟情的男人,便減去了林少穆的負面影響。

從而讓整體事情,最終按照她預定的方向發展到了現在。

……

大鐵門下的一扇小鐵門,嘎吱一聲打開了,那金屬鐵銹摩擦而出的聲音,難聽得人心都擰成一團兒。

“小四兒……”

二娘哭叫一聲,就沖上前去。

眾人也跟上前,大門裏卻先走出幾個扛著重機槍的士兵,一臉冷肅地瞪著眾人,讓二娘的腳步霍然頓下,更加驚慌失措。錦繡和錦紜兩姐妹扶著母親,低聲勸慰。

輕悠走上前時,兩個士兵一見,面色就變了變,但也沒讓門兒。

恰時,裏面就傳出了含混不清的聲音。

林少穆的身影突然出現在小門內,但僅止一晃,就被一人撞了開。

那人搖搖晃晃地走出來,扶著鐵門框子,擡頭一望見門外的家人時,已經看不出原型兒的帥臉上,強自扯出了一個自己都不知道的笑容,真是難看,又滑稽得不行,一時讓眾人百味雜陳,到嘴的叫喚剛剛揚起,就變得哽咽了。

“林,小人,”軒轅錦業給家人打了個招呼,回頭就身後的人扭聲,口氣冷傲嘲諷,“這回,咱梁子,可,可結大了!我軒轅四少,我他媽告訴你,只要今天,我軒轅錦業能活著,活著走出這扇大門,他日……嘿嘿,你丫趕緊傳宗接代,小心死了都沒人給你送終!”

要說這軒轅小四是生了九命的貓,不知天高地厚,還是膽大包天也罷,在這種情況下,竟然還敢向穩居優勢的仇敵發出如此損人的詛咒,說不驚訝那是騙人的。

眾人都被他這口齒略有不清,氣息斷斷續續,中氣也不是很足,但口氣絕對兇狠畢露的宣戰書,震得失了神。

“四哥!”

輕悠低叫一聲,趨前。

李長恩更快一步沖到錦業面前,叫了聲老大,伸手要扶。

軒轅錦業橫氣一瞪,喝道,“爺,爺他媽還活著,能自己走,不需要誰扶。滾,滾一邊兒去,掃興!”

這丫也確實是個倔主兒,硬是不要人扶地一步一拐,一大喘,歪頭裂嘴兒地蹭了出來。

他直接走到母親二娘面前,突然抱手,躬身,作了個大揖。

說,“娘,兒子回來了。”

二娘看著兒子連面目全非,連腰都打不直的淒慘模樣,剛出聲就哭了起來。

錦業又走到父親軒轅瑞德面前,行了個大禮,顫聲道:

“爹,孩子兒不孝,讓您擔心了。”

軒轅錦德一直站在人後,沒有稍動半分,但一直緊凝著大門的方向的眼睛早已經紅了一片,眼底也布滿了紅血絲和陰影。

當錦業再直起身時,他突然一咬牙,大吼,“臭小子,你竟敢……”

可才幾個字,話聲就被一道濃重的哽咽聲給打斷,老父迅速別過頭去拭淚,錦業渾身一震,咚地一下跪在了父親面前,叩頭認錯。

父親別頭的一瞬間,他看到那明顯一下增多的鬢邊白發,壓抑的情感,自責和愧疚如潮水般,一發不可收拾,再沒有那故意強撐的一身橫氣了。

頓時,監獄大門前,軒轅家的眾人個個掩面拭淚,激動又高興地抱在一起,互相安慰,竊竊低語。

直到小九兒抱著四哥的大腿,哭著將懷裏的奶糖給哥哥吃,說吃了糖糖就不痛了時,眾人方回神,紛紛收斂心神,一起坐車回家去。

“小四,來來來,灑點兒柚子水,去去晦氣。”

“四哥,你流血了,快,我帶了三七粉,先包紮一下,咱們先去教會醫院把傷口處理好了再回家。”

“哎哎,別啊,哥兒這幾天在牢裏可快‘癆’死了,先去悅福來大酒店吃頓好了再回家。不行,先去陳衣店兒,哥得換下這身牢服,媽的,都臭得能熏死人了……”

“四哥,你怎麽才老掂著吃啊!

”討厭討厭,四哥哥壞壞,四哥比七姐姐還要臭,臭死了啦!“

那兩車人離開,落下一路歡聲笑語,家人間的溫暖相偎,讓監獄大門前的林少穆,看得眼紅又妒嫉。

心裏卻因為錦業的那席話,狠狠立了誓:軒轅錦業,我等著。看看到最後,誰跟誰沒人送終!

腦海裏不由自主閃過一幕,關於川島靜子。

他恨恨地低咒出聲,喝令備車,回府。上車後,又心浮氣躁地要求改道,去總統辦公廳。

但腦子還是靜不下來,明明說過要徹底忘掉,偏偏還是抑不住地想起……

——少穆,求求你,不要了……血,出血了……

每次他執行任務,不得不跟外面的女人接觸時,說沒有受到誘惑,那是絕不可能的。然而,他很清楚做他這種身份的人,若是讓那些女人抓著把柄,或者弱點,就可能不知何時淪為街頭暗巷裏的一具無名屍首,等到爛了臭了才會被人發現。

他行事向來謹慎,小心,也比任何時候更嚴格要求自己。

但那種事壓抑久了有害身體,他回家後就會特別放縱發洩,常弄得她求饒哭昏過去,而奇怪的是,每一次跟靜子做,都像是第一次一樣,讓他克制不住自己的瘋狂沖動。

總弄到她出血,似乎才會覺得心裏舒服一些,覺得自己國家一統、報覆東晁的大事業,距離目標又更進一步了。

——少穆,求求你,饒了我吧,我只想要個孩子,醫生說要是再流血,我,我就不可能懷孩子了!

——哼,川島靜子,你根本不配有我林家的孩子。我他媽也不稀罕你懷我的孩子,我寧願讓外面的表子生,也不屑你這個東晁表子。

那是他最後一次向她求歡,被她拒絕後,甩門離開前說的話。

當時,她的表情,她的眼淚,她的哭聲,被他故意忽略掉,就像以往很多次一樣。

當時,他仍然很篤信,等下次回家,她就是不願意也得配合他的發洩。

他沒想過,膽小懦弱、自私自利的她會離開他。

他一直覺得,她就算在林家過得不開心,但好歹有吃有住,頂著林家大少奶奶的名頭,面子夠足,不會輕易放棄這樣的榮華富貴。

他覺得,她就是貪戀他的家勢地位,才會嫁到亞國四年來,對他的惡劣和冷酷,一直忍耐,受辱。

他怎麽也想不到,那成了他們最後的一面。

突然在今天,看到軒轅一家和樂融融,父嚴母慈,弟妹相親,夫妻和諧的模樣,那天的一幕,一下在腦海裏清晰呈現——

她沒有哭,也沒有眼淚了。

她看著他的眼神,從最初總是埋有一絲期待的小小光芒,到已經完全寂滅,再無光彩。

黑黑的瞳孔裏,映著他猙獰到扭曲的面容,一眨不眨地看著他,臉上的表情也漸漸消失,仿佛再不會有絲毫觸動了。

她問他,”你,真當我是,人人可欺的表子?“

他沒心沒肺地照罵不誤,”對,你他媽除了當表子,還能幹什麽?你就是你哥哥送給咱們亞國人隨便玩的表子。哈哈哈!川島靜子,你真他媽賤!我這麽侮辱你,打你罵你,你竟然還乖乖在這兒等我回來。

喲,你就這麽想懷上我的種?沒一點兒自尊?呸,你他媽活該被人作賤,在我林家連個女傭都不如!你等著,等我在外面的女人懷上了,我就送你去前線軍營,滿足你生孩子的渴望,哈哈哈哈——“

這就是她決定離開他的真相吧!

全是因為他說了要送她去當軍妓的話,她心灰意冷,恐懼不安,終於決定離開他,離開這個從頭至尾也沒有尊重過她一絲一毫的”家“。

他還記得,她臉上一閃而過的痛苦。

她這麽死氣沈沈的樣子,讓他突然覺得很沒勁兒,再看到她綻露的肩頭上,一塊大大的汙青,讓他覺得倒味口。

他覺得越看越煩躁,拿起桌子上的茶杯,狠狠潑在她臉上。

那茶水,是他每次回家時,她總會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準備上這麽一杯,溫度剛剛好,用他最喜歡的蒙頂山茶沖泡而成。

但他從來沒用心發現過,這份小小的心情。

一杯水潑下去,她小小的臉上全是茶葉沫子,水並不燙,這卻是將人侮辱到底的行逕。

她的目光,徹底失色,一片死寂,空洞得就像對這個世界都失去了希望。

或者,僅僅對他。

他突然一陣心慌意亂,卻不願承認那呼之欲出的答案,扭頭就跑出了房間。

從此,天涯海角,各東西。

以為放下了,以為不在乎,以為無所謂,以為根本不值得……

那為什麽,在知道她失蹤後,他會氣得暴跳如雷,拼命派人去尋找,甚至自己也花費了大把時間,而不是終於得償所願地高興終於少了個包袱?

在知道她竟然又巴結回了東晁人,他不甘仇恨,想要報覆,而不是幹脆徹底漠視?

為什麽,在看到別人夫妻和睦,有幼子繞膝時,他第一個想到的女人會是她?

還有,她的淚眼。

如果此時,他還不知道這種暴躁、煩悶、難受、不甘心,就是後悔心疼的話,他是不是就要像軒轅錦業詛咒的一樣,斷子絕孫了?

走進姜嘯霖的辦公室,林少穆立即申請,”我想去敵後開展顛覆活動,請大總統批準。“

……

那時,在滬城東晁租界區的花街後巷裏,一個衣著素盡的女人坐在小板登上,一邊抹著額角汗水,一邊跟盆子裏的蔬菜做鬥爭。

那個大大的木筒子裏,堆滿了半人高的蔬菜食品,待清理。

女人不時直腰捶背時,露出個微挺的小腹,那體態模樣一看,就讓人認出這身孕至少也有三四個月了,不得不為她還得負擔這麽重的勞務而擔憂。

但女人並沒有露出痛苦或不快的表情,扶按腰側以緩解身體疲勞時,都會低頭看看自己的肚子,輕輕撫撫,嘴裏喃喃著東晁童謠,自言自語地說著什麽,若湊近了聽,就會發現她這是在跟孩子交流。

”靜子,菜理好了沒呀?搞快點兒,要不夠用了。哎哎,最近生意真是太好了,咱們東晁打了大勝仗,那些士兵軍官啊可來勁兒了。我說你怎麽就是想不開,早把孩子打掉,憑你這姿色,年齡,再找個士官做太太情人,也比現在蹲咱這兒強千百倍啊!“

”阿幸,謝謝你,那樣的生活不適合我。我只要我的寶寶能健健康康地長大,就夠了。“

靜子將洗好的菜送進廚房,並沒發現阿幸在誘說不成後,溜進一間靜室裏,跟一名身著軍服的軍官竊竊私語許久,才得出來,同時懷裏便多了一大疊紙幣。

那時,靜子喝下自備的牛奶蜂蜜水,輕輕沈口氣,撫著肚子,給自己加油:今天阿郎很聽話,沒有鬧脾氣,媽媽很高興。媽媽會努力多賺錢,給阿郎買好多好吃的東西,還有玩具。所以,阿郎一定要乖乖的,健康的長大哦!

她的笑容,從來沒有此刻,這麽開心幸福,眼中光芒奕奕,充滿了期待。

……

應天,軒轅家。

”我,我先覺,不沖意!“

軒轅錦業口齒不清的叫囂聲,在軒轅家的大廳裏高高響起。

可惜他缺牙漏風的結果,讓這聲吼失去了應有的男子漢氣勢,氣得他在廳裏團團轉,沖到輕悠面前,伸手要抓,又憶起輕悠已經有孕,經不起折騰,不得不憋著氣縮回手,直搔頭發。

可這一搔才發現吧,之前受了傷,頭發早沒了,還包著厚厚一層白繃帶,就是傷口愈合時,癢得慌。

他這一搔,又被錦紜嚇到,急忙上前阻止。

最後,這霸氣側漏得差不多了,他眉頭一皺,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坐到輕悠身邊的位置上。

苦臉苦氣地說,”小七兒,你真不把哥哥們當男人看了,竟然要你一個懷著生孕的女娃子去做那種事兒。“

回頭就變臉朝門外大罵,”他媽的,國民政府辦公廳裏養的都是一群廢物嘛?簡直無能,居然要靠女人替他們上戰場殺敵,還有沒有男人的尊嚴啊!“

再回頭時,又一臉溫柔苦相,”小七兒,你乖乖的待屋裏,那些事都交給男人去幹就成了,你別沒事兒盡往自己身上攬,不顧著你自己,也要顧著你肚子裏我的小侄兒啊。這可是我第一個小侄兒啊!“

輕悠心裏哭笑不得,扔出一句,”四哥,鵬兒才是你第一個親侄兒。你別住了幾天大牢,連數兒也不識了!“

周人低聲偷笑。

軒轅錦業不理,總之就是不答應輕悠出使華中地區,且故意朝在家裏站崗的那些姜嘯霖的警衛員大叫大罵,隨時數落埋汰姜家人以洩憤。

但不管錦業怎麽反對,也難於改變最終結果。

”愷之哥哥的情況也不比四哥好,而且現在生死未蔔。我們軒轅家能在應天紮穩根兒,他功不可沒。所以,爹,娘,哥,姐,我不能坐視不管。除了我,沒有更好的人能去說服師兄了。“

本來輕悠想找個借口,離開家,但眼下似乎什麽樣的借口,都無法避開她肚子裏的孩子,母親為了她的安危,也不可能幫她撒慌,而她也不願意母親一人擔驚受怕。正為難時,也不知道錦業是怎麽得知了此事,就招來了全家人,拉民意不要她去華中冒險。

軒轅瑞德聽完女兒的解釋,雖萬般不願,也無可奈何。

兒子女兒都是心頭頭肉,舍了誰都不行。

輕悠能救回兒子,光靠過往的那些漂亮虛名是不可能的,靠衛將軍和姜母的喜愛更不可能,唯一能靠的還是自己。

靠輕悠能夠為國民政府謀奪更大利益,才能抵消兒子”通敵判國“的不名譽罪行。若是份量不夠,姜嘯霖是萬萬不可能答應這個交換條件的。

所以,此行必成。

之後,錦業差點兒跪在輕悠面前,紅著眼自責,太年輕,太沖動,太自以為是,太目中無人,太不謹慎,太小瞧敵人……

輕悠扶著哥哥說,”哥,人生本來就是一盤難以預料結果的旅程,往事不可追,不若我們多想想如何面對未來,改變那些糟糕的結果。“

過去不是包袱,應該是命運的賜福。

如果沒有那些苦難和經歷,我們如何懂得珍惜現在,創造更好的未來。

錦業噴氣道,”你說的對。哥現在是打從心裏感謝林少穆這個壞種兒,要是下次還落在他手裏,哥就直接咬舌自盡,絕不拖累你和大家。“

輕悠大叫,”四哥,你說什麽話啊!“

錦業接道,”當然,哥保證絕對不會有下次機會。林少穆,姜家,未來我會讓他們都爬在我們軒轅家的腳下求饒認錯!“

男人的拳頭握得咯咯作響,還包滿繃帶的臉上,露出的兩只眼亮得讓人不敢逼視,那裏的信心和決心,更震撼人心,而呲開的大嘴裏,牙已經參差不齊,卻並不影響他一身強悍氣勢。

輕悠嘆息,又安撫了錦業幾句,錦業保證會照顧好家人,不會給家人添亂,便離開了。

錦業一離開,十郎就跪在了輕悠面前,自責沒有保護好夫人和小世子,說,”夫人,您再等等,滬城重圍已解,少主已經反敗為勝,相信他很快就會打過來,接您回家的。求求您,為了小世子,不要去那麽危險的地方。“

十郎淚流滿面,讓輕悠心裏一陣心酸。

誰又願意和親人分離,誰又願意在這種時候,涉險犯難。

天知道,她有多想回到那副懷抱裏,讓他為她遮風擋雨,可是她不能。

為了能安全又安心回到他身邊,此一行,勢不可免。

……

輕悠不知,錦業離開她的院落後,就出了門,由李長恩陪同,前往醫院。

同時,還是少不了林少穆的人跟蹤監察。

一切看起來似乎都很正常,只是錦業按時至醫院覆檢,順便還兼帶調戲一下小護士,見著什麽不如意的事兒,都會對著自己的屬下和路人,對國民政府和姜家猛吐槽,甚至還故意沖著林少穆的探子樣,大罵林少穆的各種壞話。

其中,不乏嘲笑林少穆被川島靜子一東晁女人甩掉。

而在無人知道的時候,錦業向織田亞夫傳了一個重要的消息出去:

先下手為強!

與其相信姜嘯霖這種小人,讓輕悠以救出姜愷之為由保全軒轅家,不如由屠雲出面,拿姜愷之做為交換軒轅一家的籌碼。

只要軒轅家離開姜家勢力,屠雲和織田亞夫便可以放心大膽地合作,以東西之勢,夾擊應天府,把姜家來個甕中捉鱉。

同樣是交換條件,錦業這一出自然是完全站在”自家人“立場,幫自己的妹夫和兄弟謀福利了。

在他眼裏,推倒一個姜系國民政府,再起來一個屠系國民政府,再創造全國統一,也一樣。

所謂正義,所謂精神,不過是上位者的一場成王敗寇的游戲罷了!

只要有本事,誰都可以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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