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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信不信我一聲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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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不是富岡先生太弱。

這位水柱的劍法便如他的名號, 緩時多變,迅猛如瀑,浩如滄海, 生生不息。

可作為上弦之壹的黑死牟真的太強了。

一個奔襲了不知道多久的水柱,一個已經打了一夜耗盡力量的善逸,一個與武技意識和身體力量不相匹配的普通女孩我。

天空中的烏雲昏沈沈, 沒有一絲要散去的趨勢。

擋在最前方的富岡先生沒一會便已經掛彩, 我拱衛在他身側, 而力竭的善逸很有自知之明地站退戰場邊緣,等待機會。

所有人都明知不是這個鬼的對手,卻還是選擇拼死一戰。

拼那個,天放晴的一線生機。

“鏘!”

側翼,被重點照顧的我又一次硬吃了萬鈞之力,大薙刀被高高挑起,巨大的震顫讓這身纖瘦的骨骼再也維持不住勉強的握力。

防禦很快被撕開了缺口, 軌跡多變的圓月刃向著我側後方的水柱攻去。

甚至來不及接脫手而出的武器,我直接放棄所有攻擊防禦回身撲救。

成片的圓月刃打入我的後背,我聽到了此身脊柱被斬斷的聲音。

一只顫抖的手拖住了我分離的軀體, 借著這份力,蠢蠢欲動的生命能量不需要我指揮便迅速附著在斷面上開始連接再生,我抽空擡頭安慰看起來似乎受到極大沖擊的水柱:

“富岡先生,沒有關系,其實就是看起來嚇人了點, 我……”

對上富岡先生那雙照不進亮光的幽深眼睛,大雨的沖刷下, 我眼睜睜看著他白皙的左臉頰浮現出深藍色的波浪紋理, 與堅決向前撕開雨簾的深藍色刀刃相印。

——富岡先生的斑紋開了。

他的眼裏出現了決絕。

我吞回了嘴邊的話。

此刻再多的言語都是徒勞。

我想, 就要到此為止了。

再不出底牌,所有人都得交代在這裏。

看著主攻手富岡先生完全放棄了防禦在不要命地前沖,我將手按在了懷裏的手裏劍上,喃喃:

“抱歉,扉間先生,現在正是……”

不再理會震顫著隱隱發熱的手裏劍,我兩手空空緊隨其後,踏出的腳步濺開了巨大的水花。

“——不得已之時!”

遠處縱觀全局的善逸察覺到了不對。

“富岡先生,快阻止——”

來不及了,善逸。

我將手摁在了爐心,只要火種起……

燎原之火便無可阻擋。

然而,一股沈重的力量壓在我的手上,使得我遲遲無法點燃內心的火種。

“你有在意過自己嗎!”

——‘你有在意過自己嗎?’

誰的大聲斥責和誰的聲音重疊在了一起。

是……誰?

‘你這人,怎麽老想著燒呢?’黑發的武鬥家氣憤地跳腳大罵。

‘要記得,如果遇到過不去的,還有我們在。’有一雙手似乎撫過了我的腦袋。

‘但是,千手花,’白發紅瞳的男人警告地叩桌。

拔地而起的天狗巨人手心,一個黑長炸的男人回過頭:‘你可以,再驕傲些。’

有很多很多的聲音向我湧來,帶著沈重的感情將我淹沒。

——‘要愛自己啊,花。’

一聲長長的嘆息,跨過了時間的阻隔,遲來的,終於被我聽到了心裏。

……我,想起來了。

這些全是,那些愛著我的人對我的期盼。

是這些人的聲音,在阻止我自毀。

怎麽可以忽視掉呢?

原來不知不覺,已經有那麽多在意我的人,有那麽多會因為我受傷而耿耿於懷的人。

在場的所有人都不該死去,而我……

將自己關在內心深處小黑屋裏的小女孩,終於鼓起勇氣推開了門。

“對不起……”

……我也,想要好好地活下來啊。

雨下落的速度驟緩,世界仿佛因此停滯,在我的腦海不受控制地浮現了最初帶我演示木遁時柱間先生的教導:

【“花,你需要知道一件事。”

“木遁使絕不能被固有的形式框住。”

“現在教你的這些木遁都是我在戰場上根據當時的情況創造出來的。”

“只要你體內有蓬勃的生命,只要你不放棄,只要你堅守本我,終有一天……”

“——你也會有你自己的木遁。”

“我等著那一天。”】

消失的雷鳴與大雨回歸現實,我放下了按在爐心的手,順從突然產生的沖動,雙手合十。

千手柱間式標準的木遁起手。

“木遁·花——”

一瞬間,周遭倒伏的桃林如同枯木逢春。

斷面煥發了新芽,新芽茁壯長成新枝,新枝抽葉,葉護花!

“——樹界降誕!”

不同於千手柱間召喚出的巨大花苞,此地,竟是漫山遍野桃花開!

交錯的枝幹攔住了肆無忌憚飛舞的圓月刃,紛紛揚揚的葉片擾亂了劍之鬼的空間感知,而花,桃花——

滿山新開的桃花散發出幽幽的香氣,猝不及防地被包圍的黑死牟攻擊力道驟然變緩,我看著他踉蹌著搖頭,試圖保持清醒,可緊緊追著的水之刃卻不給他留任何機會。

流暢迅疾、軌跡莫測的月之刀,變澀了。

空中,幾瓣比桃花更淺的粉色不受暴雨傾打般地緩緩飄落。

“叮鈴——”

只有我能聽到的刀鈴聲在契約深處響起,一雙橙色的眼睛猛地睜開。

被高高挑飛的大薙刀沒有等到跌入泥濘。

比暴雨還要洶湧的櫻暴雪炸開,刀身上的裂紋肉眼可見地修覆如初,一直以來斷裂的刀柄開始變得更長,更沈重,直到長成了全長約三米的大薙刀。

一只帶著黑色手套的手穩穩地握住了刀柄。

這個男人有兩米之高,橙發,橙瞳,衣著打扮有僧侶之風,然而那印刻著鐵畫銀鉤的“惡鬼滅殺”四字的寬大白綠色衣袍,脖子上一串懸掛著的巨大血氣森森的猩紅念珠,兩肩寒光閃閃的堅固甲胄,都顯示了這並不是一位等閑之輩。

完全修覆完畢的大薙刀被此人輕松地拎在手上,他裂開嘴,露出森森的鯊魚齒,笑的殺氣肆意:

“在我沈睡的時候,仗著年齡大了幾百歲就欺負我家主公的,就是你?”

暴動的靈力震蕩之下,砸下的雨滴被生生逼得改變了下落的方向,竟然短暫地形成了一片空寂的無雨區。

萬萬沒想到會栽跟頭的黑死牟橫刀,警惕地打量眼前的男人,或者說,頂著一副男人模樣的不知名存在。

不是人,也不是鬼,這個男人只要立在那裏就是一把飽飲了鮮血的兇兵,卻偏偏又帶著隱隱約約悲憫的神性。

那幅高高在上的氣派讓他無比厭惡。

見他沒有回話,拿著大薙刀的男人向前一揮,兩米長的刀柄將一眨不眨盯著他的少女和搖搖晃晃的血人水柱撈到身後。

“看你這身打扮,戰國的武士啊。”站在所有人最前方的男人胸腔震動,大薙刀被他甩出了花。“那麽,自我介紹一下。”

“巖融!”

襲向後方的刀風被他一甩盡數擋回。

“來自平安時代末期,源義經時代。”

名為巖融的高大男人帶著惡意滿滿的笑,橫掃千軍的氣勢狂暴著又是揮出一刀,直接劈出了六道深深的溝壑:

“正好,也比你大了幾百歲,武士鬼。”

暴雨桃花,神明與鬼。

又是一場激戰。

我乖巧地架著富岡先生退後,將戰場讓給徹底狂暴化的付喪神。

‘主公,’沈穩的聲音在腦海響起。

我困惑地看了一眼“嘎哈哈哈哈哈”狂笑著追著上弦之壹的男人,又仔細回味了一下腦海裏沈著冷靜的聲音。

……你們三條家的都這樣神秘的嗎?

‘別看了,打架的就是我。’前面的人頭也沒回,卻將我心思摸了個透徹。

我再度看了一眼攆著黑死牟打的男人。

‘哈哈哈哈哈現在的樣子也不全是裝的啦!’來自巖融標準的理直氣壯:‘畢竟我真的挺生氣。’

‘雖然很想將這個鬼撕裂,’遺憾不甘的語氣在我腦中繼續,‘不過大概是做不到了,強行從沈睡中醒過來,我撐不了太久啦!’

我一驚,迅速掃視體內的契約,果不其然,屬於巖融那一側的波長正在以恐怖的速度銳減。

‘需要我做什麽?’我掃過被善逸接過攙扶的原我方主攻手。

我方戰力所剩無幾。

‘需要您立刻下決定做出選擇。’

——“看招!”大薙刀莽上。

‘我剩餘儲存的靈力可以打通您懷裏那個兵器連接的世界。’

——“那!讓我好好享受吧!”不講道理地橫掃全場。

‘您可以先打個招呼,這之後兩邊通道會穩定存在,但究竟能夠開到什麽程度不得而知,或許是一個人,或許只有一招。’

——“哈哈哈哈!我很可怕吧!”從天而降重若千鈞的一刀。

腦海和耳朵還一直傳來截然不同的發言,我還是沒忍住,伸手痛苦地揉了揉額頭。

‘那你呢?’敏銳地察覺到了他話裏的隱瞞,我嚴肅追問。

‘哈哈哈哈我還沒睡飽呢!’腦海中的笑聲和現實融為一體,‘主公喲,只要再斬殺一位上弦,我就可以醒來啦。’

‘好啊,’他豁達的情緒傳染到了我,我笑著回應。

‘在我斬斷荊棘屠滅惡龍之前,你就放心地安睡吧,巖融殿下。’

‘?!’他一楞,隨即大笑:‘不愧是您啊——’

‘那就別讓我等太久,’迎合著我的玩笑,這個剛醒來就要再次被迫入眠的刀劍付喪神再一次將鬼逼退,回過頭來向我的方向微微行禮,‘——殿下。’

‘準備好了嗎?’前方的高大男人開始散發瑩光。

‘嗯!’

‘傳話只有一句,要想好最有效的。’透過了雨簾,我看到了似乎終於察覺到自己被戲耍的黑死牟。

‘明白,我想好了。’

‘那我開了?’憤怒的劍之鬼穿過已經幾盡透明的男人,向這邊攻來。

‘開!’

我牢牢抓住了同時在發光的手裏劍。

柱間先生,扉間先生,還是斑先生?

誰都好……

我真的已經很努力了。

所以,幫幫我吧——

我深深地吸了口氣,忍住羞恥,氣沈丹田:

“歐尼醬——”

“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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