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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038 唐采:求回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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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綠泫的臉頰也不覺紅了紅。

師叔的嗓音很是暖和, 而自己的心口也是不覺浮起了一層溫暖之意。

雖然是姜玄衣內息不順,可是綠泫反而感覺自己有被安慰到。

那實在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寧寂和謝苒都是見怪不怪了,很平常的故作柔弱。

神山近在眼前, 不過眾人要飛近還有好一會兒。

姜玄衣這個人吧, 自然覺得嗓子有些癢, 感覺自己有話要說。

此刻姜師叔氣也順了, 看著也沒那麽柔弱了, 看著反倒有些嗓子癢,特別想逼逼。

“還有些時間才到奉神殿,既然聖魔武會該說的事情已經說完了, 不如讓我說個小故事,打發一下時間。”

也自然沒人堵姜玄衣的嘴。

那姜玄衣說的, 也不過是個庸俗的恐怖小故事。

“從前有一女修,她與自己同門師姐在山下相遇。那師姐提及有一死村,其中兇靈無數,害了許多性命,正應該去超度進化一下。師姐覺得自己一個人去呢,未免實力不支, 故而鼓動師妹與自己一塊前去。”

“在去之前, 師姐千叮嚀,萬囑咐,入村修士是絕不能被其中兇靈所誘。蓋因村中兇靈善於蠱惑人心,時常唆使入內修士自相殘殺,這業務水平是相當的高。但若修士不為之動搖,且能守住本心,她們二人實力定能順利誅邪。”

“然而他們二人一入村莊,頓時被一大片濃霧所籠罩, 彼此失了聯系。與此同時,許多鬼魂飄來,卻並沒有加以攻擊。”

“這些鬼魂一個個大驚失色,充滿惶恐。這些鬼魂卻跟女修說了另外一個故事——”

“此地十年前來了一個邪修,一夕間將本村村民屠戮幹凈。不但如此,他每年騙一個修士到此,殺人奪舍,吸盡精元。如今女修是最新的獵物,眼看著也要被如法炮制,死在此地。”

“這話可是與她那師姐說得大不一樣,甚至是截然相反。那些村民驚恐萬分,大聲提醒,一副生怕女修被算計的樣子。”

“正在這時,濃霧中鈴鐺一響。她聽到師姐驚喜交加的聲音,叫著師妹!原來師姐已經找到她了。”

“可是你猜一猜,這個故事裏,誰說的話是真的呢?”

這故事十分俗套,謝苒聽了都只是笑笑,也早對此類小故事失去了興趣。

可綠泫認真沈思了一下,還答得十分認真:“我當然會相信師姐。既願意跟她出任務,大家要出生入死,當然應該相信她。”

姜玄衣心忖,這樣也不錯。

這雖然不是什麽明智之舉,但是至少幹脆利落。一個人到了生死關頭,有時候致命的不是選擇的對錯,而是優柔寡斷。

至少阿泫面對類似的狀況,還能有一半生存機會。

那可也不小了。

不過姜玄衣這個故事,卻忽而讓綠泫明白了自己。

師兄這個人吧,碧水宮也沒做人。

但是,她還是願意相信當日應無烈說的話。

那時候應無烈抓住她的肩膀,面色凝重,說了那句:“不要信她!”

就算神主面容俊美,身份高不可攀,而如今應無烈卻像個跳梁小醜,變得十分可笑。

但是,綠泫心裏還是相信應無烈的那句話。

應無烈待她已經十分無情,但至少應無烈並不會對她撒謊。就好似那日應無烈明說自己不做人。

偽君子總是比真小人要可怕。

這時候神山也越發近了。

那神山通體赤紅,高聳入雲端,觀之越發令人心悸。就連山腳下那龐大的奉神殿,與神山一比都顯得渺小。

綠泫等人就像流星一樣飛落,落入奉神殿的降仙臺上。

降仙臺很寬闊,時不時有修士輕輕的飛落,落在了平臺之上。

這些都是四面八方湧來的修士,都是為了聖魔武會而來。

而來的修士雖多,綠泫卻無疑是十分耀眼矚目的一位。

她這些日子風頭正盛,誰都會多瞧她兩眼。

而正因為這份得意,使得綠泫面容更加耀眼。

一個人若心思太淺,怕也掩不住她內心的欣悅之意。

奉神殿的修士雖不大喜歡她,此刻卻也不會失了禮數。

此刻綠泫一雙水潤的眸子流轉,落在了一旁一位女修身上。

那是個妙齡少女,她面容微潤,雙瞳流轉劍意,手中之劍簡簡單單,卻蘊含了無盡威勢,蘊而不露。

處於某種吸引,綠泫也是瞧得很認真。

那女修觸及了綠泫的目光,也是輕輕點頭示意。

她雖沒上前寒暄,可也算是打過招呼。

一旁謝苒科普:“這位便是奉神殿外殿弟子李幽蘭,她出身奉神殿外殿三部的靈心谷,亦是靈心谷中佼佼者。靈心谷中除了明冰裳,就屬她最為出挑了。”

不過就算李幽蘭遜色與明冰裳,也已經很了不起了,誰讓明冰裳十分耀眼呢。

謝苒:年紀輕輕,未來可期。

這奉神殿外殿三部之中,自然要屬劍盟勢力最大。

可無意門和靈心谷雖然遜色一些,卻也各自有自己的明星弟子。

雪枯臣艷壓奉神殿修士,武力值第一,這位光風霽月的病公子是整個奉神殿修士最推崇的大師兄。

至於靈心谷的大師姐明冰裳,則是奉神殿所有人心目中的女神。

她心懷慈悲,記掛著天下蒼生,既善良,又堅強,簡直可以說是完美。

明冰裳強的不僅僅是修為,而是一種美好意志的象征。

既然如此,李幽蘭自然絕不能與她相比較了。

這位李師妹再優秀,在明冰裳面前也是黯然失色。

謝苒的評價也是飛入了李幽蘭的耳中,一瞬間李幽蘭心尖兒也浮起了些許嘆息。

謝苒這些言語自然沒什麽惡意,甚至是對李幽蘭的一種稱讚。

若謝苒吹李幽蘭比明冰裳更強,那反倒是別有居心的捧殺了。

李幽蘭的手指輕輕的劃過了劍柄,心尖兒也是掠動了一抹惆悵。

她只善於習劍,跟門中修士交往也是有的,大家出出任務什麽的。只是,她永遠不會有明師姐的光彩耀眼。

修士的勝負之心遠勝旁人,李幽蘭不覺得自己想要艷壓明冰裳是什麽卑劣的事情。

不過這時候綠泫脆生生的嗓音卻是響起:“不過我倒覺得,李幽蘭的實力未必遜色明冰裳,不,她甚至比明冰裳更出挑,更值得重視。”

李幽蘭無語哽咽,啊這?

這特麽還印證她剛才內心的想法,這是別有用心的捧殺?

不過可能因為人具有劣根性,一個人心裏相信的,可能就是她內心願意相信的。

李幽蘭恍惚間,竟覺得綠泫這人說話還挺真誠,不大像說謊。

不行,不行,流月修士的套路可真是了得。

在場奉神殿弟子頗多,這時候也紛紛側目相望,許多人臉上都透出了古怪之色。

雪枯臣固然修為蓋世,被這些奉神殿弟子許為這次註定的魁首。

但若論受歡迎程度,卻也未必及得上明冰裳。

那麽綠泫在這裏大咧咧的說這個,不但為自己拉足了仇恨,有人甚至遷怒李幽蘭。

李幽蘭固然有些水平,可也應該好好做明師姐的陪襯,不該奢望自己能夠加以超越。

謝苒感慨:太直了太直了。

更尷尬的是,這時候一道溫柔的女子嗓音響起:“瞧來流月主修不但年少有為,而且見解獨到。”

伴隨這番言語,一道溫柔的身影緩緩而來,赫然正是明冰裳本尊。

綠泫生平也見過許多美人兒了,卻沒見過像明冰裳這樣溫柔聖潔的人。誰見到她,就像是是溫溫吞了一口溫水,令人遍體舒暢。

明冰裳姿容秀美,可也許她並不需要很美,最重要的是她有一種溫柔寬厚的氣質,令人不覺為之心折。

就像此刻明冰裳這樣子說話,嗓音裏也並沒有多少見怪之意,反而微微有些無奈味道。

不過明冰裳雖不計較,旁人卻是義憤填膺。

流月修士實在也是過於放肆,欺人太甚了。

綠泫卻一點感覺都沒有,她現在被正主抓包,面上卻是沒有一點兒羞愧之色。

明冰裳瞧在眼裏,眉頭輕輕一皺,卻並沒有出語責備。

似她這樣子的人,有時候要責備一個人,已經無需自己親自來說。

果然一旁的師妹寧秀已經上前,出語呵斥:“流月主修也是一方大修,這般出語無狀,羞辱明師姐,豈不是無理之極。”

明冰裳自己沒說什麽,反倒有餘暇去打量綠泫身邊的人。

尤其是姜玄衣,畢竟姜玄衣是綠泫傳聞中的心上人。自從綠泫得了這姜師叔,連應無烈也棄在一邊,並不如何的在意了。

這位姜師叔別的好處也未曾聽聞,只是聽說臉好。

明冰裳當然忍不住多留意兩眼,這麽瞧了瞧,明冰裳卻是微微恍惚。

明冰裳不但是奉神殿的外殿弟子,還是神山仙侍。她時常出入神山,美人兒也見得多了,本以為不會如何。

她也沒想到,一個凡俗男子竟也能生得如此的俊美。

姜玄衣溫柔含笑,簡直將眼睛掛在綠泫身上,也沒去瞧旁人。

明冰裳心尖兒稍有不快,心忖姜玄衣不過是個掛件罷了。

豈料綠泫聽到了如此質問,非但沒有反省,反倒很認真的杠起來:“我怎麽會故意針對?只是明仙師這幾年參與劍會,都是在奉神殿,與奉神殿弟子比試,並沒有什麽外戰。那麽如此一來,明仙師反倒少了許多磨礪。”

“明仙師讓人覺得喜歡,卻不讓人覺得忌憚。”

謝苒心忖這話倒也不錯。

明冰裳雖沒像應無烈那麽避戰,可卻都是內戰。

可明冰裳在奉神殿如此受歡迎,那麽明冰裳的心態也就處於一個極端舒適的姿態。至少,明冰裳所受磨礪遠遠不夠。

綠泫是個對戰鬥很敏銳的人,她也會這麽認真分析自己的對手。

一個人最不能輕視的,就是自己的敵人。一個人受到最不摻水的肯定,就是敵人的肯定。

現在綠泫說這些話,也並不是故意跟明冰裳過不去,而是她當真這麽想的。

然而有些事情,綠泫可以想想,卻絕不應該說出來。

別人覺得綠泫沒情商,但是綠泫自己卻並不這麽認為?

此時此刻,綠泫還覺得自己情商頗高,有些話她還沒說出來。

那就是李幽蘭一身戰意,然而明冰裳卻絕不是如此。

就像綠泫不會讓姜玄衣去戰鬥一樣,她覺得明仙師並不是很能打。

謝苒只能說道:“阿泫心直口快,還盼明仙師不要見怪。”

明冰裳這樣子的人,仿佛永遠不會為了自己的事情生氣的。

她聽到了謝苒這麽說,只是輕笑搖頭,仿佛自己當真不會在意的樣子。

可這些刺耳的話,她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過了。

因為明冰裳不但人緣頗佳,她還是神女姚寧十分愛惜的仙侍。

謝苒既然說綠泫不是故意的,那便當綠泫真不是故意的。一個溫柔大方的女修,為了自己人設,也是不好意思咄咄逼人。

更何況就算綠泫是故意的,那又怎麽樣?這流月主修來此本來就是要撕起來的,她那麽自我,那份隨性也是令人羨慕。

這時候,卻有人暗暗窺測這一切。

唐采連續好幾日來此,本就是為了刻意等待。

可是事到如今,唐采卻隱匿在一邊,不好意思這麽跳出來。

這些日子,唐采受盡了冷嘲熱諷,他也受夠了。從前在流月國,唐采可是沒受過這樣子的委屈。

要知道他雖然是謝苒的臣屬,但是謝苒素來不會對下屬發脾氣,其實也是個很容易相處上司。更何況謝苒待他,更像是朋友。

從前唐采感覺自己受到了打壓,但現在唐采自然是人間清醒了了。

他以為自己入了劍宗,就能有一份好前程,彼時唐采內心也是生出了許許多多的幻想。但現在唐采覺得自己可以放棄幻想了。

自己留在劍宗,是不會有什麽前程,反而是別人隨意作踐的笑柄。

反倒是流月國,其實是很不錯的歸處。

唐采盼了又盼,他知曉綠泫會來,那麽自己就等著這個機會。

可現在綠泫當真來了,唐采也是猶豫。

他一來就看到了綠泫在得罪人。

明冰裳冰清玉潔,人又美貌,性子也好,簡直是奉神殿弟子裏的一股清流。

可綠泫就是口嗨,連這樣子的師姐都要得罪。

綠泫說那些話,能有什麽好處呢?

若是從前,他都忍不住要提點綠泫幾句了。

正因為綠泫這麽一副性情,他方才生出畏懼,不敢與綠泫站在一道。如今熟悉的畏懼也是湧上了唐采的心頭。

然而與此同時,唐采又莫名生出了羨慕和痛快之意。

在自己小心翼翼,唯唯諾諾的時候,綠泫卻是偏偏可以肆無忌憚,這麽隨心所欲。

她腦子不夠,可偏生什麽都不顧忌。

這樣想了想,唐采終於也是下定決心,他要重歸流月國。

他終於從一旁掠出:“阿泫,你,你終於來了。”

唐采眼眶發紅,嗓音也是微微哽噎。

綠泫瞧著他到來,本來準備露出一個尷尬不失禮貌的微笑,然而唐采卻已經跪下來。

眾目睽睽之下,唐采居然便跪在了舊主跟前。

他內心自然是覺得尷尬的,手掌也是禁不住緊緊握成了一個拳頭。

但是事到如今,他求綠泫原諒,當然也是要下點功夫。

自己所受之羞辱,便是用以讓綠泫消氣的。

唐采就算有萬般委屈,也是盡數忍耐,誰讓生活就是這樣子的不容易呢?

“從前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只盼你原諒我。阿泫,你原諒我好不好?”

他這樣兒說話,嗓子也是不由得微微發啞。

從前的溫文爾雅,氣定神閑,此刻竟再也尋不著。

便算旁人拿眼睛看,也是能看出自己的落魄。

唐采現在雖穿著劍宗弟子的衣衫,卻是掩不住他臉上的憔悴之色。

這些日子以來,唐采也是備受折磨。他這麽一副氣色,就連他那一身奉神殿弟子的皮,此刻看著也是暗淡無光。

唐采混得並不好,他也不介意讓別人知曉自己混得不好。

他更知曉綠泫是個單純重情的人。

苒公主心腸硬,愛恨又很強烈,那時候也是很生自己的氣——

以謝苒決絕之性,是絕不會原諒自己的。

可阿泫就不一樣了,阿泫還很孩子氣,心腸軟。自己哭幾下,阿泫便會說原諒,頓時心軟起來。

只要綠泫一心軟,又說了不見怪,那他也能順勢回到流月法宮。

一連串行雲流水的計策在唐采心中浮起。短短日子的打擊,竟讓唐采性情大變,變得好似成為了另外一個人。畢竟唐采從前只是自以為是,可他那可笑自尊和善意已經被現實擊得粉碎。

唐采甚至想得很長遠了,若自己回到流月,也要攥取自己的權勢,而不是再對謝苒一心一意。

他本來早該想到,應當試圖控制阿泫的。

綠泫瞧著他,說道:“唐采,其實人各有志,我對你本沒什麽見怪。”

這意料之中的回答令唐采心中一喜,卻沒去深思綠泫的言外之意。

阿泫果然是耳根子軟,好說話,也是很好拿捏。

他擡起頭時,臉頰已經是染上了幾分喜意。

以前唐采只覺謝苒對綠泫太過於寬容厚道,如今他才知曉綠泫是個奇貨可居之物。

也怪他從前在俗世呆得太久了。

入了奉神殿,唐采仿佛才窺見與凡俗世界截然不同得冷酷世界,這裏充滿了力量和血腥,冷冰冰得毫無溫情。

可當他擡起頭時,卻看到綠泫沖著他搖搖頭,唐采面上的笑容頓時一僵。

綠泫嗓音平靜,對唐采也談不上憎惡,可也沒什麽情意了:“可是,你做了選擇,就不要後悔了。流月法宮雖然從不會約束修士的去留,可是那時候你在碧水宮做的是選擇——”

那日在碧水宮,神藏真君吃了些虧。這些事情對於碧水法宮的修士而言,也是一件並不如何願意提及的事。可綠泫卻並未顧忌那一日的暗潮洶湧。

唐采都呆住了。

他從來沒想過綠泫居然會拒絕。

若是謝苒也還罷了,可這麽說著的偏偏是綠泫。

謝苒眼裏倒是流淌了一抹痛快。

當初她也不是不讓唐采走,自己行事做飯激烈,人各有志,唐采就算怯弱一點也是人之常情。那時候謝苒也無非是讓唐采晚一些離開,免得對綠泫心性產生影響。

可唐采這都不肯,他故意裝糊塗。

可唐采卻按捺不住了。

他甚至很委屈!

自己今日眾目睽睽之下,面子不要,懇求綠泫的收留。這不但給了綠泫面子,更是打臉奉神殿。唐采想得多,他感覺自己付出了不少,甚至已經得罪了神藏真君。

可自己這些付出,只換來了綠泫高高在上的冷漠。

唐采也不是個老謀深算的人,他立馬繃不住了,他跌跌撞撞的站起來,面頰之上甚至生出了一抹嘲諷:“綠泫,你平時一副重情重義的樣子。可是結果呢,這不過是做給別人瞧的。流月主修看著單純無暇,可心裏不知道多狠。你看我這個樣子,是不是內心很痛快?”

綠泫實在太狠心了,眼見自己落在了泥潭之中,卻不肯伸出手來救一救。

陽光下綠泫膚若凝脂,明媚可人,生得當著是俏麗秀美。

可伴隨唐采這樣子憤然指責,這麽個俏麗女修仿佛當真是有些心冷,並不像她表現得那麽天真。

沒人覺得綠泫應當原諒唐采,可是這麽個天真無邪的姑娘也不像真正的純潔爽朗人設。

有人看來暗暗好笑,覺得綠泫這個流月主修心裏必然是頗有成算。

不過這些微妙處,綠泫可是體會不出來,她想什麽就說什麽:“身邊親近的同伴,都是要出生入死的,自然應該互托信任。但是,也不是誰都能成為同伴,隨意給予信任。所以唐采,我已經不信任你了。”

姜玄衣聽了,心裏倒是微微一怔。

也是,綠泫願意給予同伴信任,可她也不是隨便輕信的。

那綠泫不信任,唐采回到流月也不可能一如往昔,更不可能在流月法宮身居要職。

既然如此,又何必讓唐采回來。

她說的太直白了,已經將不信任三個字說出來。唐采反而微微一堵,便算以唐采的厚臉皮,也不好繼續質問你憑什麽不信任我。

人家為什麽不信任你,你心裏能沒數?

眼見綠泫如此拒之,唐采眼中也隱隱生出一絲絕望。他此刻內心倒是升起了貨真價實的後悔,從前他擁有流月國的資源,而且有謝苒和綠泫的信任。可惜那時候他毫不在意,也沒覺得值得珍惜。他甚至還覺得流月小國耽誤了自己,使得自己不能施展自己才能。

然而流月雖是小國,卻盡可能得顯得公平了。

本來這些事情跟旁人沒什麽關系的,流月修士這麽撕撕,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唐采也不是個很討人喜歡的人,所以唐采的不幸,也就看看得了。

這事看著也是到此為止,可這時節,卻偏生有一道柔和的女聲響起:“綠泫仙師,畢竟是與你一塊兒長大的友人。如此殺伐果斷,是否是過於無情了?”

那嗓音說不出的溫柔,聽著竟也耳熟。

綠泫順著聲音望過去,便瞧見了明冰裳。

她都忍不住呆了呆。

明冰裳輕輕的皺起了秀眉,她眼中流淌了一抹惋惜之色。就連唐采也是呆了呆,沒想到這個時候還有這麽一位身份尊貴的女修幫自己說話。

唐采自然聽說過明冰裳,他知曉明冰裳人美心善,待人極好。然而唐采也沒想到,這份情意居然還能落在自己的頭上。

明冰裳實在是一個很特別的存在,奉神殿競爭十分激烈,修士之間施行狼性文化。那麽明冰裳這些聖母式的溫柔,本應沒有可施展之處。

可是明冰裳偏生是極受歡迎的。

那自然是一種很矛盾的存在。

然而這份矛盾卻又並不矛盾。

正因為奉神殿競爭激烈,施展的是狼性文化。所以奉神殿的修士壓力很大,他們繃緊的神經折磨著自己,心靈就像是荒蕪的沙漠,卻又警惕著世人,畏懼著被感情滋潤。

那麽明冰裳那遙遠的溫柔,就像是一場及時的雨。

而且明冰裳亦不需要跟奉神殿其他人爭奪資源,她得姚寧喜愛,可以從神山獲得資源,已經不摻和奉神殿的這些爭鬥。

這麽一個超然物外菩薩一般的溫柔女子,自然使得奉神殿修士寄托了許多的情感。

況且明冰裳也是善解人意:“唐仙師出身小國,每行一步都不容易,每一步都耗盡艱辛。也許,這份努力反倒成為旁人眼中的笑話。他步步向前,每一步都受人打量和譏諷。然而無論如何,唐仙師也並不是真正的大奸大惡之徒。”

她這樣兒說話,唐采心裏也是一酸,只覺得明冰裳字字溫柔,熨帖了自己的五臟六腑。

本來唐采的堤防心很重,他還懷疑明冰裳有意報覆綠泫,所以有意拿自己做筏子。然而如今這些懷疑也是煙消雲散了。

明冰裳體貼入微,當真明白他們這些掙紮求存小國修士的苦楚。

更何況動容的也不僅僅是唐采。

奉神殿修士也不是個個都出身高貴。有些修士出身寒微,靠著天賦努力來奉神殿拼前程。而在這卷起來的生活中,大家也是生活不易。

他們也不是對唐采有多少感情,可是卻是聯想到了自己,更不免因此酸溜溜的矯情起來。

明冰裳也對自己造成的效果十分滿意。

綠泫還不知道她得罪的究竟是誰。

她居然在自己面說,說什麽李幽蘭勝過自己,當真是過分了。

明冰裳是姚寧心愛的仙侍從,她自然覺得神女說的話很有道理。

那就是一個人絕不能輕易退讓。

此刻周圍的氣氛微妙的熱烈起來,明冰裳留意到氣氛的變化,她面上的柔意也是更濃上幾分了。

她不但要讓綠泫顯得微妙,甚至想著動搖姜玄衣。

一個男人無論他自己是怎麽樣的人,然而卻總喜歡自己心愛的女子是善良可人的。

明冰裳:“而綠泫仙師雖然淪落鄉野,可很快遇到苒公主這樣子的貴人。之後綠泫仙師更成為碧水宮宮主養女,並且倍得寵愛,想來也不缺什麽。唉,流月主修一生已經是如此幸運,何不對旁人寬容一些呢?”

短短幾句話,則更是為綠泫拉足了仇恨。

她本已勾起了一些出身不足,因而受了委屈修士的傷感。如今明冰裳還開始吹綠泫多幸運,那妥妥是拉仇恨。

這麽三言兩語間,搞得綠泫有點兒為富不仁。

你看明冰裳也是幸運,人家卻是與人為善,善解人意,是個美麗善良的白富美。

那謝苒就已經瞧出了明冰裳的手段。

這位美人兒看來有的不僅僅是善良,還善於找群體的痛點,以此煽動別人的情緒。

不過這時候,姜師叔這個茶藝大師卻說話了。

他一臉感慨,還吹起來:“想不到明仙師居然有這份悲天憫人的胸懷,這一番言語,莫非是有意唐采收入靈心谷。難道明仙師竟擔心我流月修士會心生不快,那也不必,我們只會替你歡喜。阿泫自然也是個寬容的人,自然也不會介意唐采再投靈心谷。阿泫,是不是?”

綠泫還沒整明白是什麽意思,不過姜玄衣這麽問,她自然點頭說是,她當然並不怎麽介意。

明冰裳險些咬了舌頭了。

她當然並沒有這個意思。

雖然她點明白唐采的生存困境,然而卻絕沒有替唐采解決的意思。明心谷又不是廢物回收站,怎麽能隨意去收一些不怎麽樣的垃圾。

流月法宮得罪一下也沒什麽,可她也怕開罪劍盟,落了劍盟臉面。

一旁寧寂已經冷冰冰說道:“那自然是要收為靈心谷弟子,要不然明仙師說那麽多,難道只出一張嘴?”

若姜玄衣是一臉真情實意,那寧寂就是挑明了嘲諷了。

明冰裳這麽善良,難道就只會吹逼?

一番言語,搞得明冰裳幾乎是進退兩難。

她當然沒想到姜玄衣會這麽說,說得讓她難以招架。還沒等明冰裳反應過來,寧寂居然也補刀。

那可真是絲毫不給面子。

之前這些流月修士的做派只是耳聞,如今卻是實打實的展露於眼前。

而謝苒打配合,更開始搞唐采。。

流月公主嗓音裏卻添了幾分冷冰冰嘲諷:“那不知唐仙師是後悔什麽?據聞唐仙師投身奉神殿,唐禦史得知此事,立刻傳信斥責。若你不肯迷途知返,便與你斷絕關系。從此這俗緣與你毫不相幹。不過那時候,唐仙師毫不理會。”

謝苒一番言語,使得唐采臉色十分難看。

果真是撕破臉了,謝苒這些話都說得出來。

不錯,家中長輩是有給他寫信,並且加以斥責。

唐家世代忠良,故而也是對流月國十分忠心。祖父自然也難以容忍自己所謂得不忠不孝。

這些忠心將唐采綁架起來,只需要唐采對謝苒垂眉順目,是絕不能讓唐采違逆這位苒公主的心意。

那時候他拿著祖父的書信,心裏只覺得十分可笑,家族其他人豈能明白自己鴻鵠之志,未免也太可笑了。

如今唐采眼瞧著撕破臉了,自己也不大可能回歸流月國。他一時心灰意冷,免不得破罐子破摔。

“苒公主所言,豈不是可笑。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這不過是選擇不同。”

唐采大膽承認這些,也是因為凡俗的所謂君臣忠心在修士界不值一提。

就算自己失了君臣之禮,對於修行而言也不算什麽。

就譬如謝苒如今,還不是在給綠泫打輔助。

可謝苒微微冷笑:“唐仙師欲攀高枝,也無可厚非。可唐家家族在流月境內,不知你心中是否有擔心家族命運?是覺得我心慈手軟,並不會加以遷怒,還是,你根本沒放在心上?”

眾人心忖,自然是沒放在心上。

如今修士雖不可擅殺凡俗百姓了,可這等事情未必禁得過來。再者流月國若以謀逆之罪處置唐家,一個家族頃刻間便化為烏有。

唐家對唐采的責罵,未必不是為了保全自己,又或者猝不及防的無奈自救。

不過唐采卻沒給一個眼神。

唐采卻是冷汗津津,他來到了奉神殿,便很少去想凡俗的家族。

謝苒冷冷說道:“雖然修士也有修無情道,可如此冷酷無情之人,流月國也是無福消受。”

寧寂很大聲:“這樣子的人才,當然是靈心谷才配納之。”

明冰裳面頰又禁不住紅了紅,竟有些狼狽。

當然無視親友極端自我的無情道在修士界也不算特別,可既然唐采是這樣的人,也不必指責別人對他無情了。

明冰裳眾多支持者也不免覺得明仙師大意了。

明仙師自然也是沒什麽錯的,可是卻被唐采這狗東西誤導,以為他這樣子的人是小可憐。

明冰裳也覺得自己大意了。

她得姚寧教養,身份尊貴,自己也是在奉神殿呼風喚雨習慣了,她還沒有這般狼狽過。

綠泫不過是個粗俗胚子,可帶的流月修士好不識擡舉。

這打配合也打得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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