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弱了。”

渺渺的話就像是一塊石頭丟進了平靜的水面,引起無數波瀾。

顧奚辭心中一動，沒有懊惱，也沒有被打擊到,只是靜靜看著她。

渺渺頭皮發麻，她倒是不怕他,只是他的眼神與過去的顧奚辭越來越相似了。

不久後,只聽他緩緩道，“我可以變強。”

渺渺眼睜睜的看著他氣息一凝,隨即靈氣在他體內無端端的生成運轉起來。

門口的白徵羽眉頭一皺，不動聲色的覺察洞中的情況。

過了一會兒,白徵羽眉頭漸漸松開——渺渺的方法果然有用，顧奚辭悟出玄淩劍的時間提前了。

只見顧奚辭的頭發由黑色漸漸變成亮眼的銀白色，他的眼眸中銀光漸漸占據瞳仁,最後回歸平衡，他滿身寒氣，手上一動,一把殺意凜然的劍出現在他的掌心,未來橫掃八方、煞氣十足的玄淩劍，此時卻極為乖巧的呆在他的懷裏,十分可愛。

那劍宛如冰雪雕刻而成，上面有隱隱的紋路,刺目到看不清,透出一股危險的氣息。

渺渺驚愕的看著那獨屬於顧奚辭的劍,一時間被這把劍的模樣迷住了。

她從未近距離的見過這把劍,本覺得這東西寒氣逼人殺氣十足，只是個殺人的工具而已，可是如今顧奚辭一手抓住劍柄,一手輕輕拂過劍鋒側面，寶劍發出輕輕地嗡鳴聲，像是在乖巧回應，聲音動聽。

由於被面前的玄淩劍吸引，所以渺渺沒有註意到門口的白徵羽細微的動作。

白徵羽此時並不好受，不僅是因為剛剛顧奚辭那番直白的話語，更是因為玄淩劍。

他深吸一口氣，按捺住體內幾欲沖出來的玄淩劍，屏息凝神，這家夥異動得厲害，似乎非要與另一把剛剛問世不知天高地厚的玄淩劍一爭高下。

顧奚辭也感覺到了玄淩劍的細微異動，他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門口的白徵羽。

不過他掩藏了自己心中的愕然，默默思考這二人的來歷。

在此之前，他從未見過這樣的人，他們衣著價值不菲，都是他從未見過的布料，上面靈氣充溢像是施了什麽法術，看起來十分光鮮。

是神族嗎？

不像……

渺渺一擡頭便看到了顧奚辭探究的目光，她迎上他的目光，問，“你之前就已經悟出玄淩劍了嗎？”

“玄淩劍？”顧奚辭黑眸凝視她的眼睛，微笑說，“不錯的名字。”

渺渺怔住。

如果說之前為了防止白望山和白棲玉提前弄死顧奚辭，導致世界發生改變，從而混元逆時寶鑒沒有判斷他們修改歷史的話，那麽現在玄淩劍名字的由來發生改變，還不算改變歷史嗎？

究竟怎麽樣才算是影響到了歷史的發展？渺渺已經開始迷惑。

“以後就叫它玄淩劍。”顧奚辭緩緩站起身，居高臨下看著渺渺，“謝謝賜名。”

“……”渺渺不知道怎麽回應他。

顧奚辭也並不需要她的回應，他緩緩走到山洞門口，將玄淩劍刺向遠處，身形隨之移動，瞬間光影閃現，月光與玄淩劍交相輝映，他的銀發在風中飛舞，整個人縹緲如仙。

渺渺走出山洞，看著他有些瘦弱的身影卻如同勁松般繃的筆直，身上衣裳雖然破舊卻毫不影響他氣質中的純凈與大氣。

一道靈氣從顧奚辭手中的劍上凝結而出，猛然射向白徵羽，渺渺眉頭一皺，暗道不妙，卻見白徵羽一歪頭，那道危險的靈氣紮進他身後的石頭之中，石頭轟然碎裂，白徵羽面無表情，靜靜佇立，甚至沒有出手。

“可否一戰。”顧奚辭眼睛亮晶晶的看著白徵羽。

“不可。”白徵羽冷冷看著他，“你的對手不應是我。”

顧奚辭將玄淩劍收起，緩緩走向渺渺，問，“這樣還弱嗎？”

渺渺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

“你想讓我如何。”顧奚辭仿佛看透她的心思一般，直接問道，“殺之前那兩個人嗎？和他合作？”

顧奚辭指的是和白徵羽合作，他直接看向白徵羽，冷冷一笑，“他也不夠強，對嗎？”

“那兩個人想殺了你。”渺渺不想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只好轉彎抹角的跟他說，“我們在幫你解決問題。”

“幫我？”顧奚辭笑了笑，“程渺渺，你為什麽要幫我……你究竟，從何處來。”

渺渺知道他遲早會問出這樣的問題，可是她沒有辦法回答，怎麽回答？你現在還不能死，你的死期在後邊，你會死在我的手上。

“如果我不回答你的問題，你會跟我們一起去嗎？”渺渺問他。

“會。”顧奚辭說。

渺渺閉上了嘴，給出了他答案。

顧奚辭深深看了她一眼，回了山洞。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麽了，為何會有這樣的耐心面對這個忽然出現的姑娘。

仿佛與她之間有什麽聯系一般，即便從未見過，也想要將她綁在自己的身邊。

不管發生什麽事，只要留下她就好。

不然，他一定會遺憾終生。

夜深，渺渺裹著白徵羽的外袍睡了，白徵羽一身單薄的白衣站在山洞外，目光註視著山下生靈村的某個點，眼神晦暗無常。

他聽到背後有動靜傳來，聲音細小，帶著一股淡淡的殺意。

白徵羽垂眸，傳音入顧奚辭的腦海。

“你不會蠢到想要殺我的。”

顧奚辭動作一頓，冷冷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走遠點說話。

他如今還不會傳音，只能盡力遠離渺渺，才能不讓她聽到。

“你是誰。”顧奚辭面色不善的看著白徵羽，“你的氣息與我太過相似，這不可能，天底下應該只有我一個半血妖靈。”

“既然知道答案，還問什麽。”白徵羽靜靜看著他。

顧奚辭一楞，他發現白徵羽看著自己的眼眸中，有悲憫，有仇恨，可更多的竟然是……羨慕。

為何是羨慕？

顧奚辭仿佛在這一瞬間想通了什麽，他瞳孔一震，上前一步，“你竟……”

“別問。”白徵羽感覺到被自己暫時封住的混元逆時寶鑒的震顫，知道到現在為止，已經算是極限了，再繼續下去，歷史改變，他便不可能繼續活下去，顧奚辭也必然會死。

顧奚辭立刻冷靜下來，他不敢再說話。

若此人是自己，那必然是知道未來發生的事。

“我該如何？”顧奚辭問。

“一起行動，見機行事。”白徵羽說，“我不會害你。”

“那渺渺……”顧奚辭終於還是提到她。

“不要忘了，她是你生命中最珍貴的存在。”白徵羽一字一句的說，“別讓自己後悔。”

天亮以後，陽光明媚。

渺渺睜開眼睛，見顧奚辭手中拿著一個樹枝串著的獵物，那獵物已經被處理過，正懸在火上慢慢烤。

那獵物的肉散發著淡淡的香氣，勾起人的食欲。

渺渺起身伸了個懶腰，看到白徵羽抽出匕首割了一片肉，放在了洗凈的葉子上，“來吃。”

“謝謝。”渺渺湊上前，發現白徵羽和顧奚辭二人竟然合作的十分和諧，一人拿著獵物烤，一人割下烤熟的肉擺在葉子上。

她狐疑的看了看他們二人……這不對勁啊。

為什麽一夜過去，兩人從仇人變親人了？

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到底發生了什麽？

“你們……”渺渺看了眼面無表情的白徵羽，又看了看一臉冷淡的顧奚辭，皺起了眉。

總之一定不正常。

渺渺猶豫了幾秒，還是接過白徵羽手中的烤肉，笑著對他說了聲謝謝。

果然，在她笑得分外燦爛的瞬間，她感覺到了顧奚辭那邊傳來了不是很善意的眼神。

渺渺立刻明白了。

這兩個聰明人，一定是在某些方面達成了什麽一致，才能維持這樣表面的平和冷靜。

不過也是，這兩人還是合作為妙。

若是真打起來……還不知道誰輸誰贏。

顧奚辭找回了靈力，身體已經恢覆了大半，胸口被紮的窟窿也恢覆了不少，幾人下了山千萬聖靈村，可還未走到村口，便聽到村子裏傳來一陣喧嘩。

“我去看看。”白徵羽讓顧奚辭和渺渺等在原地。白徵羽和渺渺都能隱藏身形，只有顧奚辭不能，顧奚辭卻難得的看起來有些不安，似乎是村子裏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情。

沒過多久，白徵羽回來，他冷漠對顧奚辭說道，“你父親死了。”

渺渺距離顧奚辭極近，能感覺到他忽然間的恍然。

“誰……”顧奚辭的聲音有些沙啞。

可還未等白徵羽開口，顧奚辭便擡起頭，問，“村長嗎？”

“嗯。”白徵羽聲音極冷，“你母親被他們綁在家門口，說你若是不回去，便要將你母親活活曬死。”

渺渺皺起了眉頭。

顧奚辭的母親本就虛弱，稍稍一動都氣喘籲籲，今日天氣晴好，溫度很高，清晨倒還涼爽，到了正午，若是顧奚辭母親的身體狀況，明顯是一種折磨。

這分明就沒有顧念顧奚辭母親的性命。

“你們別管了。”顧奚辭凝神出劍，玄淩劍一閃便出現在他的手中，他捏緊劍柄，跨步往前走。

“小心……”渺渺沒忍住，還是將這兩個字脫口而出。

顧奚辭腳步一頓，回眸看了她一眼，眼神裏情緒覆雜，他勉強笑了笑，“你也是。”

白徵羽也用微妙的眼神看了一眼渺渺，在看到顧奚辭走遠後，忽然低頭捉住她的手腕，輕聲說，“你很關心他。”

“……”渺渺說出那句話便後悔了，不過事到如今再解釋反而有些此地無銀的意思，她便徑直看向白徵羽的眼睛，問，“這幾天你身上味道很濃郁。”

“什麽味道？”

“醋味。”渺渺笑了笑，“你吃他的醋？連這點自信都沒有了嗎，白公子。”

白徵羽嘴角揚起一絲，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想過去看看嗎？”

“那一定要去。”渺渺說，“白望山是不是也在那邊。”

“沒錯。”白徵羽說，“一會兒小心為上。”

“嗯。”

二人來到顧奚辭家門口，果然，村子裏大部分的人都聚集在了這裏，在這裏……看熱鬧。

“凡人真是太弱，村長一擡手竟然就把他弄死了，這可真是千古奇冤。”

“村長也是倒黴催的，惹上了他們家，元川這女人也真是，自己不知檢點，還要連累我們村子。”

“聽說原本仙界聽聞我們妖靈族天生靈氣充裕，準備在我們村裏選些青年才俊去仙界學本事，沒想到妖靈與人族通婚的事情傳了去，到處都在傳妖靈族吸人精氣，生生把我們的名聲敗壞了。”

“這下好了，妖靈族人人喊打，都怪這個妖女！“

有人神神秘秘的說，“聽說事情跟她兒子有關，妖靈和人族哪裏能生子，她兒子本不該活下來，都是因為她練了邪術，將此子生下之後便遭了報應啦！”

“噓，小聲點，他好像來了。”

他們聲音並不收斂，顧奚辭將他們的話聽得分明，他臉上卻不漏痕跡，只快步走到奄奄一息的母親面前，解開了綁著他手的繩子。

“母親，你受苦了。”顧奚辭看起來異常冷靜，眼眸中卻時不時有銀光閃現，眼中隱隱蘊含著殺意。

元川悠悠睜開眼睛，眼眸已是紅腫，她伸出手，輕輕撫過顧奚辭的臉。

顧奚辭靜靜地看著她。

“你父親死了。”元川的聲音幾乎虛弱到聽不見。

“母親，節哀。”顧奚辭說。

“你知道嗎？”元川的手忽然揮起，“啪”的一聲清脆的響聲，她扇了顧奚辭一個巴掌。

“都是因為你。”

元川的眼中滿是恨意，“我恨不得從來沒有生過你。”

“你為什麽能夠活下來？你這個怪物！”

顧奚辭平靜的看著元川，“因為你愛上一個凡人，並且生下我。”

元川氣的差點昏厥，不遠處卻傳來村長幽幽的聲音，“元川，聽到了嗎？我早勸過你，把他交出來，一切都會回歸平靜。”

“這個小畜生根本就不懂父母心。”村長緩步走來，看著顧奚辭，“小子，你跑的倒是挺快，我費勁心力將你凈化，一日不見，你竟然又成了這副鬼樣子，真是自甘墮落的典範。”

顧奚辭並不搭理他，風吹來，他銀發飄散在肩頭，面容沈靜，仿佛這一切都不是發生在他的身上。

“母親，你想如何。”顧奚辭問。

“你父親已經被你害死了。”元川看著顧奚辭，一雙眼睛仿佛冷卻的木偶，沒有什麽生機，“我想如何，我還能如何？”

顧奚辭看著不遠處的一具冰冷的屍身，心中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難過。

不，他甚至……並不感覺到難過。

只覺得解脫。

“母親，我救你。”顧奚辭說。

元川像是沒聽懂一樣的看著他，怔了怔，微微張口說了兩個字。

顧奚辭當是沒聽見，忽然出劍，回身的一瞬間，殺氣四溢，村長被驚得連連後退，堪堪躲過了他的劍招，竟然一點反擊之力也沒有。

村子裏的人幾乎都在場，白望山和白輕露當然也在，他們躲在人群當中，即便人群中十分安全，他們在這個瞬間也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

而白輕露看到顧奚辭那把劍，眼眸一亮。

幾日不見，顧奚辭竟變得這麽厲害了。

元川卻連站都站不穩，扶著剛剛固定她的東西，臉色慘白如紙，她看著顧奚辭一步步走向村民們，腳步輕盈，渾身充滿了冰寒的靈氣，手中的劍威力十足，比村中任何一個少年都要厲害，甚至比那白望山更加優秀。

元川看了看身邊丈夫的屍體，嘴角勾了勾。

罷了。

剩下的路，你還是要自己走，顧奚辭。

活著太痛苦了。

仿佛是感應到什麽似的，顧奚辭猛地回頭，元川自刎在他的面前，倒在顧往昔的屍體上，閉著眼睛，甚至連最後一句話都沒有跟他說。

“母親我救你。”顧奚辭剛剛說。

元川的回應是，“不必。”

顧奚辭看著元川漸漸失去了生機，心中是死一樣的平靜。

“顧奚辭，你父母皆因你而死，你卻依舊不知悔改嗎？”村長義憤填膺，“來人啊。”

“將他捉起來。”

渺渺看得捏緊了拳頭，她和顧奚辭躲在暗處觀望，這個瞬間，白徵羽看到了一股黑氣漸漸彌散開來，他眉頭一緊，“白望山想渾水摸魚。”

“走。”渺渺捉住他的手，怒火在她的胸口蔓延，她看不懂這個奇怪的發展，也看不懂顧奚辭的父母究竟是什麽鬼操作，又愛又恨也不是這麽玩的，明明大家都是拎不清的人，明明犯錯誤生出孩子的是父母，為什麽要把顧奚辭這個最無辜的人扯下水。

她早想揍人了，只不過不能由她來揍。

她只能對魔尊白望山和白棲玉下手。

混亂之中，顧奚辭手下並不留情，他打傷了不少人後，與少年的白望山糾纏著打了起來，以往的日子裏，都是白望山占上風，他第一次被顧奚辭壓制，又沒有悟出自己的劍，此時根本不是顧奚辭的對手，節節敗退。

而白徵羽則借著魔尊白望山的黑霧伸手一抓，將白棲玉抓在了手裏。

“在哪。”白徵羽問白棲玉，手中一緊，早已控制住白棲玉的他問個話輕而易舉。

“躲在那個少年的身體裏。”白棲玉一面說，一面指向少年白望山。

白徵羽眼神微微瞇起。

真是聰明，看來只能等顧奚辭將少年白望山打敗了。

只是目前情狀漸漸焦灼起來，村裏的人們紛紛拿出了自己的武器，妖靈族本身便身負靈氣者眾多，天生便是使用靈氣的好手，這一打起來，整個現場混亂一團，大家攻擊起來毫無章法可言，時不時便誤傷到人。

渺渺看到白棲玉和白徵羽正在“膠著”之中，心頭一緊，立刻想要上去幫忙，卻沒想到少年白望山忽然看向她，撇開了顧奚辭，徑直朝著渺渺沖了過來。

白徵羽甩開白棲玉，立刻朝她的方向而去，但是距離太遠，他一時情急，手中凝劍，正要攔住白望山。

卻只見顧奚辭的方向忽然靈力爆發，冰冷的氣息如炸開的花火，玄淩劍瞬間閃起銀光，一劍刺中了白望山的心口。

白望山痛苦的叫聲幾乎傳遍了整個村子，然後一股黑霧升騰而起，迅速凝成型，繼續朝著渺渺襲去。

渺渺後退幾步，暗道不妙。

他的目標是陵光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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