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太陽底下，鬼女在鬼吼亂叫：“神官大人我錯了！我錯了！我真的是不小心的！我不應該把妖丹錯手掉進驚雨姑娘的嘴裏！其餘的我一概不知！讓我躲進傘裏吧，我真的……真的會灰飛煙滅的！”

阿淩打著傘蹲在鬼女身旁，好奇地望著她，看著她似乎很懼怕陽光直往陰影底下縮，傘面又往鬼女頭上偏了幾分。

陌九似笑非笑：“阿淩，把傘拿開。”

阿淩猶猶豫豫地糾結著，鬼女迫切道：“我說我說！神官大人，我錯了！”

“說來話長了……九尾狐妖，她活了上千年，誰也不知道她從哪裏來的。那九條尾巴，據說是修煉得來的，每一百年長出一條尾巴，妖力也更強。”

“九尾狐妖叫月娘，原是覆子國之人，年方二八。聽說，她因為和男人行茍且之事，而懷上孩子。一個黃花大閨女，這種事說出來確實是敗壞名聲。她的父母直到她的肚子顯懷了才發現這事兒，便想著讓她墮了孩子再找個老實本分的男人嫁了，可是她還愛著那個男人，所以不顧臉面地纏著那個男人要他娶她，可結果呢，肚子都拖到八個月大了都不娶她，那個男人也實在是心狠手辣，命人將她的肚子裏的孩子用棍棒活活打死，把她的肚子都給打爛了！”

鬼女清了清嗓子：“後來呢，這個月娘因為怨恨，臨死前詛咒了這個男人全家不得好死，不得善終！結果，這個男人一家確確實實在她死後便家道中落，甚至染上怪病全家橫死！足足一百八十人，全部染上怪病死了！”

“再後來，九尾狐妖橫空問世，此時的九尾狐妖早已修煉得妖力高強。妖物吸食人類的恐懼、哀傷和怒氣而增強妖力，那九尾狐妖在短短時日內妖力大增，誰能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兒？！然後過了幾百年，她就從逢魔大人那兒偷了一魄，以魂換魂，註入她死胎體內！嘖嘖嘖，都不知道她那個死胎是怎麽生出來的，好幾百年都沒爛在肚子裏！”

許驚雨問：“以魂換魂？”

鬼女高深莫測地點點頭：“逢魔大人不肯借魄，聽說是因為九尾狐妖靠橫死之人的冤魂來增強妖力，逢魔大人平素最不屑這種妖物，所以並不借魂於她，她便把召魂師的魄給偷了！實在可惡！後來她居然占山為王，將整個長教鎮鬧得烏煙瘴氣，雞飛狗跳的。後來，長教鎮也荒廢了，我一只孤魂野鬼也被她趕出來了！”

她看了幾眼為她打傘的阿淩：“召魂師確實是長得挺俊的哈，就是愛亂砍劍殺鬼殺妖什麽的，我可不敢惹！”說著話，手卻撫上阿淩的臉。

阿淩躲了一下沒躲過，身後有只手拉著他的臂膀站了起來，鬼女蹲在墻角尖叫著：“傘！傘！太陽曬到我了！”

許驚雨把傘扔給她，問阿淩：“餓了吧？去吃早飯吧。”

阿淩用手背擦著臉，心裏頓時挺膈應鬼女的！聞言，點了點頭。

陌九貼了張聽話符在鬼女背上，念了咒那張符便隱藏了起來，他冷笑道：“在我們找齊阿淩的魂魄前，你別想走了！”

鬼女晴天霹靂：“不是吧？我只是一只死了好幾年的鬼而已，我什麽壞事都沒做過呢，神官大人，我求你了，你放我走吧？誒誒誒，別走啊神官大人！”

長教鎮離神都不遠，客棧附近有一條食肆街，熱熱鬧鬧的。他們挑了一家店坐下，點了些菜。

陌九道：“咱們這一趟去神都，主要找一家無傷當鋪，聽說是鬼王逢魔交易的地點。”

許驚雨道：“人家能讓我們去查那本天書，找阿淩的魂魄都交易給了誰嗎？”

陌九搖搖頭：“自然是不能，咱們假裝想和他交易不就行了。”

店小二上了菜，還送來三碗白白胖胖的湯圓，笑著道：“各位客官，這是本店贈送的湯圓，祝各位元宵快樂！”

許驚雨攪了攪碗裏的湯圓，“原來今天是元宵。”

陌九也嘆道：“快過年了啊，神都應該也下雪了。”

許驚雨道：“你去過神都嗎？”

陌九：“……沒有。”

“那你怎麽知道那裏下雪了？”

“……吃你的湯圓吧。”

陌九道：“說來，阿淩到底叫什麽名字？如果是神女國的子民，或許我會有印象也說不定。”

許驚雨道：“他現在什麽都記不得，像個小孩兒一樣，只能等魂魄歸體了。”

陌九摸著下巴道：“可我對他實在是沒印象，他真的是神女國的子民嗎？”

許驚雨吃了顆湯圓，黑芝麻餡的，甜甜的，道：“神女國少說幾萬子民，你肯定認不全。況且，你一直和我一起待在皇宮裏，怎麽可能看過他呢。”

陌九點頭道：“是挺有道理的。就是我不太信，他是那什麽……召魂師，要說他殺了幾百幾千只鬼也就算了，召鬼魂來探問你的下落……他想幹嘛？”

許驚雨將口中的湯圓囫圇吞下：“這一切等他清醒了我們就能問個清楚了。”

陌九撇嘴：“這小子……該不會是暗戀你吧？”

許驚雨瞪了他一眼。

陌九移開視線，盯著阿淩道：“把菜給我吃了！你以為把菜堆在骨頭下面我就看不見了嗎？！”

阿淩委屈巴巴地將菜從骨頭堆裏挑出來，一臉苦大深仇地把一坨青菜給吃了。

鬼女從傘裏飄出來落座，盯著桌上的湯圓道：“唉，我也好想吃湯圓呢。”好在多數普通人是沒有陰陽眼的，否則看見一只鬼從傘裏飄出來都得嚇得魂不附體，四處逃散。

許驚雨向店家又要了一碗湯圓，鬼女在一旁不斷提醒：“花生餡的，我要花生味兒的！”

一碗湯圓擺在鬼女面前，許驚雨念“開咽喉真言”七遍，雖然不能像人一樣真的吃到那碗湯圓，但是能讓鬼女嘗到湯圓的味道也是好的。

鬼女喜滋滋地說：“好甜啊。”她托著腮道：“想當年，我仍是農家女時，就愛這一碗甜絲絲的花生湯圓。”

陌九嗤道：“你不是頭牌名妓嗎，鬼女二字威震四方嗎？什麽時候又變成了農家女了？”

鬼女呲牙咧嘴，伸出長長的指甲又不敢得罪神官，低著頭不說話了。

店小二戰戰兢兢地走過來道：“這位大人，您在和誰說話？”

他們坐的四人桌，每個位置上都擱著一碗湯圓，陌九很詭異地朝空蕩蕩的位置上說話，還面露不屑。

話音剛落，有個人忽道：“這位姑娘，可否讓個座？”

那個人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出現的，一身素白，丹鳳眼，容長臉，含笑拱手，看起來就像是在對著擺著一碗湯圓的空位置上，十分詭異地含笑點頭。

見此情景，店小二抖著腿跑了。

“雨神大人。”陌九站起身，拱手相迎，“這位是雨神大人，掌管人間煙雨。”

鬼女被他身上的淡淡金光給嚇到了，嗖的一下縮回傘裏。那個人落座後，朝兩人打量了一番，道：“尺離將軍，文舞君。”

許驚雨擺擺手，“雨神大人，我早已被貶謫，若您不介意，請叫我驚雨吧。”

雨神點點頭，從懷裏掏出一把折扇遮面，一雙黑眸笑瞇瞇地又看向阿淩，“這位小兄弟是？”

陌九道：“阿淩，就是我跟你說的缺了一魂三魄的傻子。”

阿淩瞪了他一眼。

雨神湊近他看了看：“果然是跑了魂，但是……”他搖了搖折扇：“又不全是。”

許驚雨問：“雨神大人有何高見？”

雨神道：“他被人封了一魂，又跑了一魂三魄。”

這句話說得他們摸不著腦袋。眾所周知人有七魂六魄，其魂有三，一為天魂，二為地魂，三為命魂。

其魄有七，一魄屍狗，二魄伏矢，三魄雀陰，四魄吞賊，五魄非毒，六魄除穢，七魄臭肺。分別指喜、怒、哀、懼、愛、惡、欲。

“而三魂中，僅命魂為人身上主魂。天魂歸人體則成神，地魂歸人體則成魔。阿淩身上除了命魂，還開了地魂和天魂，這是真真正正能得道成仙的神格！但是，如今他的天魂被封，僅剩下地魂，就譬如開了地魂的妖魔能活上千年一樣，這就是他能活上百年的原因。”

“而他如今找回一魄為雀陰，主哀。失去的二魄吞賊、非毒主懼、愛。這些都不是造成他失神智的原因，被封起的天魂與命魂才是主因。”

許驚雨與陌九對看一眼，都在彼此眼中透露出不可思議的情緒。

雨神繼續道：“就是不知道為何他的天魂被封，據我所知，能封住天魂之人僅有二人，鬼王逢魔及千機師。當然，千機師在這世道沒人見過，唯一的可能，就是那鬼王逢魔。”

許驚雨問：“可有法子解天魂？”

雨神道：“那是自然。首先，七魄為人身血，想要為其解天魂，需七竅之血。第一是眼睛的血，第二是耳朵的血，第三是鼻子的血，第四是舌頭的血，第五是身體的血，這些是為五根血。而五根以外則是五臟六腑的血……以血解封，如此方能解天魂。”

他搖搖折扇笑瞇瞇道：“哎，說這麽多也沒用，咱們還是得去一趟神都找天書，將阿淩的魂魄找回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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