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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換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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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女秘書的描述, 謝聞淵隨手摘了個衣架下來,走到浴缸邊戳了戳直挺挺躺在裏面的怪物,轉頭看向林雪曠,微微點了點頭, 說道:“就是怨生胎。”

怨生胎是一種由死者怨恨和仇人的血肉凝結而成的怪物, 最初是在一對雙胞胎之中的弟弟身上被發現的。

雙胞胎在玄學命理上本身就是一種極為特殊的存在, 由於他們的父母、生辰以及面相等全都是極為相近甚至相同的,因此命格壽數在生命誕生之初,通常也不會有太大差別。

但由於後天氣運心性等種種因素的影響,手足之間也可能會有著完全不同的命運。

這對兄弟便是如此, 弟弟大學時由於考試作弊, 被取消了畢業資格, 只好提前進入社會打拼,由此人生發生了扭轉。他換了多份工作,結交了一些狐朋狗友,又因在外面鬼混而欠下巨款, 簡直過的一塌糊塗。

走投無路之下, 這位弟弟跟人學了一門邪術,和他的雙胞胎哥哥換了命格。

這種命格的交換,並不是指人生中的所有經歷、道路、親友都會互換, 交換的是運氣、壽命、死劫、生機這種較為廣義籠統的命運走向,成功之後,他哥哥被人追債亂刀砍死, 他則重新過上了安逸的生活。

但哥哥剛過了頭七不久,就有一張刺青似的人臉從那名弟弟的胸口處長出來, 像一個寄生的異胎。

這異胎就是怨生胎, 它越長越大, 最後竟反客為主,把弟弟給整個吞噬了進去,化作膿血而死,十分可怕。

這東西也分性別男女,男則陽盛,女則陰盛,因為李老板身上帶有驅邪的東西,怨生胎的生長受到了壓制,所以一開始長勢相對緩慢。

林雪曠看到他的時候,註意到他身上的陰氣過於旺盛,這才提醒李向強遠離酒色,可是沒想到怨生胎生長速度越來越快,竟然就在今晚長成了。

林雪曠站在外間,看見了地上那個平安符,將它撿起來之後,發現外面包著的符紙雖然沒有破損,但是裏面的靈氣卻只殘存了十分微弱的一絲,剩下的都不知道為什麽被耗光了。

怪不得它保佑了李向強那麽久,會突然失效。

林雪曠把平安符在手裏掂了掂,道:“李老板,因果輪回,自有孽報,有些事你還不說,可就真要沒命了。”

他說完後,轉身看了一眼坐在旁邊哆哆嗦嗦的女秘書,見她一臉茫然和驚疑,就擡手朝著門口示意了一下,道:“至於這位,就先請回你自己的房間吧,你跟這件事沒有關系,最安全的做法就是保持距離。”

女秘書不由用帶了些哀求的目光看著林雪曠:“可是我、我害怕……你能不能,讓我就在這裏……”

謝聞淵在旁邊笑了一聲,語氣中卻沒什麽笑意,說道:“我要是你,我也害怕,所以我現在會以最快的速度從這裏跑出去,忘掉剛才所有的事情,免得被人改變主意滅了口,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

他自從想起了上一世的事情後,身上那意氣飛揚的神采便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帶著陰沈的狠戾,此時這幾句話說的更帶著一股鬼氣森森的味道。

女秘書顯然被嚇到了,一句話都沒敢多說,光著腳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一頭沖回到她自己的房間裏。

謝聞淵冷笑了一聲,轉頭卻見林雪曠正看著自己,那雙點漆似的眸子冷清清的,帶著幾分打量的意味。

謝聞淵猛然一頓,而後,表情驟然柔緩了下去,沖他笑了笑,柔聲說:“怎麽,累了吧?”

林雪曠收回目光,道:“有點。”

他在床邊坐下,看著李向強,道:“李老板,問你兩個問題,第一,是你換走了劉纖的命格嗎?第二,你們公司的學習機上動了什麽手腳?”

林雪曠的兩句話,戳中了李向強心中兩個最不可告人的秘密,讓他在驚魂未定之下,又被嚇了一大跳。

“你、你瞎說什麽!沒有的事!”

林雪曠剛才看到怨生胎的時候,一下子把這件事情當中的關鍵點想通了很多,他手裏把玩著那枚失效的護身符,聽他抵賴,便慢悠悠地說:“李老板不想說,那我來代勞吧,有不確當的地方,還請指正。”

他沈吟了一下,開口說:“一中多功能館下面那個孕婦,是你殺的。”

這可真是語出驚人,李向強的臉色刷地就白了。

林雪曠道:“你殺了她們,僥幸沒被發現,但卻被孕婦母子的怨靈纏上了,所以你投資興建多功能館,又把自己的女兒送去一中上學,都是為了鎮壓她們,抵擋災禍。可惜,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你這些手段都失效了,所以你就將註意打到了改換命格上面,而那個人選,就是劉纖。”

林雪曠短時間內想的這麽清楚,還是受到了祁彥志的啟發。

當初祁彥志是吞了黃婧杉的壽命來延長自己的命,而李向強則是利用劉纖改變命格,雖然方法不同,但是用意都是差不多的。

林雪曠打量著李向強的表情,知道自己猜的八九不離十,擡頭跟謝聞淵說道:“所以咱們當時的思路錯了,總把劉纖受到的詛咒跟因愛生恨聯系在一起,其實與此無關。她身上的桃花咒是為了吸引男人,為她聚集陽氣,以便做好改換命格的準備。”

通常換命格最好都是同性、同齡之間交換,這樣適配度越高,遭到反噬的幾率也小。

如果找不到合適的條件,退而求其次,發生過性關系的男女雙方也可以,他們的氣息交合越多,關系越為緊密,生育過孩子就更好了。

但由於男女有別,陰陽不均衡,在改換命格之前往往需要刻意養氣。

而劉纖那些瘋狂的追求者,就是為了給她養氣,才會被吸引過去的。

“唔……”

謝聞淵慢吞吞地說道:“這個想法真是惡毒又巧妙,李老板,你很有創意啊。”

他說話的時候覺得自己的太陽穴突突直跳,有些疼痛,於是擡起手來用力按了按。

周圍的空氣中逐漸回蕩起一陣陣空茫的鳴響,從五指的縫隙之間看過去,林雪曠側對著他坐在床邊,身影在一片蕩漾的燈光裏顯得異常朦朧,宛若霧裏看花,水中望月。

他依稀覺得自己的手伸出去,抓住了什麽人,極為急切地詢問著:“那你說,換命格行嗎?我不是要害別人,我來跟他換!我把我的命給他,只能你要讓他忘掉我!”

謝聞淵喃喃地道:“……我要你忘掉我?”

“謝聞淵?”林雪曠一把捏住他的臉,在他腦門上拍了一下,沈聲道,“看著我!”

謝聞淵的目光聚焦,落在林雪曠臉上,發現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來到了自己身邊,那表情就好像在因自己而擔憂一樣。

以後是不是都不能再這樣和林雪曠接近了?這或許是最後一回可以見到他面對自己時露出關切的表情。

真的要放手,真的要放手嗎?

謝聞淵覺得心裏像是刀割一樣,手臂情不自禁地擡起來,在林雪曠的腰上攬了一下,又克制地放下了,說道:“剛才好像隱約想起點什麽來,又沒大想清楚。走神了。”

林雪曠深深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麽,只道:“動不動就魂不守舍的,小心把命丟了。”

謝聞淵微微一笑,道:“不怕。”

兩人之間的對話好像在打著什麽機鋒一樣,讓別人摸不著頭腦,眼神交流之間卻又似有種難言的暧昧。

李向強本來就結結巴巴地回答不上謝聞淵的話,這時看見他們兩個,更是滿頭霧水,整個人直發怔。

好一會,他才想到自己要說什麽:“那個孕婦不是我殺的。”

謝聞淵定了定神,接口道:“那看來最起碼也是因你而死的。”

李向強到底也是生意人,剛才又實打實地被驚嚇了一番,知道再推脫也沒意義了,不如痛快說了,看看這兩個年輕人的反應再做打算。

他長嘆了一聲:“你們不知道,這件事當中是有隱情的。我不過是一個普通人,怎麽會想到要殺人呢?”

李向強說是說了,但話裏面都是對他自己的粉飾推諉之詞,林雪曠和謝聞淵見多了這種人,聽了半天,總算大致總結出了事情經過。

李向強自己雖然是個吃軟飯的,但一顆色心從結婚之後也沒死過,那名孕婦就是他的第一位情人。

兩人在ktv裏無意中認識,而後就發生了一夜情,這事過去之後,李向強本來也沒放在心上,誰料到過了兩個來月,對方聯系他,聲稱自己懷孕了。

那時李殷寧已經出生了,可惜是個女兒,一直讓李向強心裏有些遺憾,再加上對這位情人的新鮮勁還沒過去,也就又暗暗跟她來往了一段時間。

可是沒多久劉纖就進了公司,年輕漂亮玩得開,沒幾天就讓李向強把肚子逐漸大起來的前情人扔到了腦後。

孕婦有所察覺,威脅李向強說如果他不對孩子負責,就把他暗地裏做的這些事都捅給任素知道。

李向強的岳父岳母還沒有去世,不敢得罪妻子,只能去哄孕婦,雙方卻因為孩子出生之後的安置和財產問題爭執不下,孕婦伸手推他,結果自己沒站穩,不小心摔了一跤。

“真是她自己摔的。”李向強強調說,“她那麽大的肚子,懷的還是我的孩子,我怎麽敢動她呢?”

林雪曠的眼中閃過些微疑惑之色,但沒有說什麽,謝聞淵在旁邊問:“所以你叫救護車了嗎?”

李向強一下子就不說話了。

一開始他確實沒想殺人,但當孕婦倒在地上無力掙紮的時候,他的心中卻浮現出了對方威脅自己時的那幅嘴臉。

開什麽玩笑,他當然不可能離婚,如果離婚了,他可就什麽都沒有了。但這個女人糾纏不休,咄咄逼人,遠不如劉纖知情識趣,知道什麽時機該做什麽。

就算這回她心軟了,不去找任素告狀,以後也等於永遠捏著自己的把柄,而如果現在不管她……只需要扔下她離開就可以了……

或者只是孩子沒了也好,那樣的話,她就算找上門來,也拿不出來證據,自己完全可以說她是誣陷。

李向強一咬牙,轉身飛快地跑了,第二天聽說孕婦難產而死,他在短暫的悲傷之後,心裏也難免感到一絲慶幸。

那個年代監控還不普及,孕婦又確實是自己摔的,身上沒有遭到其他傷害的痕跡,現場也毫無可疑之處,因此這樁案子最後不了了之,李向強的秘密隨著這對母子的死亡永遠埋藏了下來。

李向強一方面松了口氣,但另一方面,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心虛,老是覺得噩夢不斷,白日見鬼,嘗試了很多種方法,辟邪的東西幾乎把家裏給擺滿了,這種情況卻總是時好時壞,無法根治。

孕婦是一中的老師,死在了校園裏,後來李向強聽說一中想建一座多功能館,又聽說了這個鎮壓怨靈的主意,這才以助學為名投資興建,將女鬼母子鎮壓在了底下。

只是嬰靈向來是厲鬼中最為可怕的一種,鎮壓時最忌諱的就是母子同葬,李向強顯然不懂這個訣竅。

這鎮壓沒能讓一舉讓她們魂飛魄散,反倒使被強行壓制的仇恨越來越重,以致於鎮壓結界逐漸松動,出現怨氣外溢的現象。

如果不是李向強財大氣粗,弄了不少的靈物護身,恐怕不會拖到了今天才出事。

其中林雪曠最感興趣的就是李向強的護身符,這個護身符表面的顏色有些舊了,顯然佩戴多年,而且護身效力極強,可惜的是,裏面的芯卻不知道被什麽東西給腐蝕成了粉末,所以剛才才會失去作用。

李向強將計就計弄死了自己的情人,但很明顯,也有人不想讓他活下去啊。

他心裏思量的時候,謝聞淵已經點了點頭:“我明白了,你的第一位情人不懂事,影響了李老板的前程,所以該死。你的第二位情人太懂事了,所以李老板要委以重任,讓她替你去死。真是安排的明明白白,不愧是企業管理的人才。”

林雪曠看了看他,心想,你這不是也挺會陰陽怪氣的麽。

李向強聽謝聞淵諷刺自己,努力想將減輕一些責任,辯解道:“這件事劉纖也知道,我那天跑了就去找她了,她也勸我別叫救護車,就當這事沒發生過。而且那個學習機……”

李向強突然察覺到自己說漏嘴了,猛地收口,但林雪曠和謝聞淵都聽清楚了他的最後三個字。

謝聞淵說:“學習機怎麽了?你們公司的學習機還跟劉纖有關系?”

林雪曠想起李殷寧那張小臉上僵硬的笑容,說道:“你們公司最新款的學習機是近來的爆品,剛剛推出第一批就被發售一空,使用之後,孩子們的學習成績提升效果顯著,甚至整個人都變得聽話和愛學習了,包括你自己的女兒都是如此……”

李向強聽到這裏,手指顫了顫。

林雪曠問:“是劉纖給了你什麽秘訣,讓一個學習機竟然有了這麽神奇的效果?”

李向強幹笑道:“這個嘛,算是商業機密……”

林雪曠這邊剛笑了一聲,謝聞淵就擡起手掌來,向下虛空一斬,那張貼在怨生胎上的黃符就被他這樣虛劈而碎了。

怪物嘴裏發出低低嚎叫,從浴缸底部跳出來,迅速朝著李向強爬去。

“啊!別別別,別!我說,我說!”

李向強對這個從他身上長出來的東西簡直畏懼到了骨子裏,整個人頓時從地上驚跳起來,連聲道:“是符,她教了我一種符!”

林雪曠將怨生胎封住了,道:“說吧,正好讓它也聽聽。這是劉纖怨念化成的怪胎,如果李老板說了假話,說不定還會咬你呢。”

李向強是個貪生怕死的生意人,滿肚子的陰招遇到他們兩個,完全沒有施展的餘地,也只好苦著臉拿起林雪曠遞過去的紙筆,在紙上歪歪扭扭畫了個不大標準的古怪圖案。

他沒有法力,這東西不可能畫的準確,頂多也只有三分形似而已。放下筆之後,李向強低聲說:“差不多就是這樣,把這個圖案印在學習機裏面的主板上就行了。之前其實也試過幾回,都沒成功,是這次才有效果的,因為是限量銷售,所以買到的人,不是很多,就是賺個評價。”

林雪曠問:“你是用李殷寧做實驗,來觀察學習機的效果?”

“不是,我沒有!她是我的親生女兒,我怎麽可能這麽做呢!”

李向強十分激動地說:“我工作忙,她的教育一直都是她媽媽在抓,我壓根就沒想起來把這東西拿給她用,也沒想過一個學習機能有什麽壞處。是那次老師打電話找家長,找到了我這裏,我才知道她學習那麽不上心,又總是跟大人頂嘴,我才給她往家裏拿了一個!”

他似乎對此也很不滿,倒是不用人問就自己往下說了:“後來還是劉纖自己跟我說,這個符好像有什麽漏洞,還得改進,我才發現不對勁的。我怕這東西不安全,再弄出什麽社會新聞來,想算了,她卻不同意。我換了她的命格,也是為了徹底終結學習機的生產。”

總之一切都是他逼不得已,任何事情都能推到別人身上。對於李向強話中的糟點,林雪曠都懶得再說什麽,徑直問了自己比較關心的問題:“劉纖既然有這個能耐,她怎麽還會被你把命格換了?她的符是從哪裏學來的?”

李向強說:“請筆仙。”

“筆仙?”謝聞淵說,“這筆仙本事可真大啊。”

李向強沒聽出他是在說反話,反而認真道:“對,筆仙的本事真的很大,只要你許願,筆仙什麽都能辦到!”

說到這裏,他在不禁在心中暗自扼腕嘆息,如果不是被林雪曠和謝聞淵碰了個正著,或者說這個怪物不是長出來的這麽突然,他完全可以再試著請一次筆仙,說不定目前的所有問題就都能一口氣解決了。

林雪曠卻聽得十分稀奇,不禁想起了之前霍子航大半夜來到多功能館裏請筆仙的事,沒想到這東西竟然都普及到這種程度了。

他學了多年法術,在整個玄學界的任何一本典籍上,對於筆仙的態度都是十分不屑一顧的,認為其是低端下等的鬼怪,怎麽在李向強的嘴裏,竟然這麽有神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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