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過完就開學了，十六早上，天剛蒙蒙亮秦九就起床了，因為九點之前要到學校，他得抓緊時間收拾。本身他昨晚就睡得晚，今天又起這麽早，哈欠連天，眼底也掛著一圈青影。放輕了動作拿了書包就打算出去。臨了，走到房門口又回到床邊，拿出一顆糖放在從床頭，糖紙的嘩嘩聲都沒能吵醒床上的秦早，秦九又給他把被子往下挪了挪，別悶著，沒忍住又點了點他睡得紅彤彤的鼻尖：“一頭小豬。”

提上書包，推了自行車就出發跟另外兩個小夥伴會合去了。秦家門前到大壩的那段路被用泥墊了起來，幸好原來的宅子地基就起的高，現在這樣連起來也沒有很突兀。

秦九昨天用功了半夜還是有用的，起碼現在看來，他就已經能肯定張聞聲這小子絕對有問題，或許是他的觀念還在成長中，或許是現在了解了他小叔和林哥的感情，總之他沒覺得這有半點問題。昨天看的那些書裏的關於這種不被認可的感情的描述，好像早就被他吸收掉了，看過了也就產生了一種,原來是這樣。

看著前面非要跟孔曲並騎的某人，我得跟他聊聊，秦九想著，孔曲是個很認真的人，兩人踏錯了一步就沒有回頭路的，想後悔也來不及。

秦家的大棚開起來了，人也就忙碌起來，沒發芽前要每天去地裏灑水，出苗了還要小心著溫度，不能凍著也不能捂著，暖和了要有人去開棚透氣，冷了要趕緊做好保暖措施，總之就是一家人都忙起來了。

秦早今天特意把鬧鐘訂的早了很多，起來刷牙洗臉，淘米做飯，也沒喊人，因為他知道這時候家裏是沒人的，大家老早就去大棚裏了，平時季青羅都是從地裏趕回來給他做飯，等他吃了再走。他昨天起來上廁所才發現的。

熬了米粥，又蒸了紅薯，再放上饅頭就把鍋蓋放上了，他有點忐忑，米放的是不是太多？不知道放多少水，火都沒點著就想著我要煮多久會熟，完全沒想過點不著火怎麽辦。

當認真做一件事，不管過程怎樣磕磕絆絆，火終於升上來了。秦早洗洗手上蹭出來的鍋灰，掀開鍋蓋，看看裏面水還有多少，米有沒有熟，好在，米粥熬的不錯，因為火候小，煮的時間又長，米油都熬出來了。他看了看時間，抓了個紅薯背上書包就走了，等張聞桐的時候還想著今天中午要看看媽媽做菜，這樣他明天就能炒菜出來了。

就這樣，秦早慢慢的學會了做飯，算不上美味，但是熨帖到了一家人的心裏，開始都不同意讓他做飯，秦早就擠進奶奶的懷裏：“我是咱們家的一份子，那就不能只吃飯啊，我想給你們做飯吃。”

秦九這一年是初三下半年了，因著臨近中考，學校的任務就重了點，原來的雙休也變成了單休，往往周六的晚上回來，周日下午就要趕回去上晚自習，回來的一天裏作業也是多的寫不完，各種試卷報紙，一般也沒人打擾他，秦早也就靜靜的陪著看書。

四月份，第二次月考結束，穩居前三，成績很穩定。天氣一天天暖了起來，秦家的茄子苗長的綠油油一片，勢頭不錯，大棚裏的番茄也不錯。

周六晚，秦九回來，晚上兩人坐在床上，他打開書包，取出一包東西來放在床上：“給你看個東西。”

兩人就頭碰著頭等著看裏面的東西，秦九也沒看過，跟同學要了後就直接帶回來了，解開了外層包著的報紙，裏面黑色的一粒粒的東西就映入兩人眼中，一小堆，粗粗一看得有五十以上，秦早上手捏了捏，很硬，他問：“哥，這是什麽啊？”

“蓮子，明天咱們就可以把它處理過再泡上，估計半個月就能移植了。”秦九也一知半解，這都是咨詢同學的結果，他盡量記下來，先試試再說。

“那我們再買點金魚放進去，等天熱了還可以采蓮蓬，最後還能吃蓮藕。”還沒種上，秦早就已經幻想著吃了。

“你是盡想著吃了。”把種子再用報紙包起來，放在桌子上，秦九熄了燈，“睡吧，明天起早一點。”

“桂花糖藕好吃。”光想想就能流口水，他們這很少有人種荷花，蓮藕也沒有賣的，秦早自吃過一次後，已經想了很久了。

“嗯，到時候給你做，趕緊睡覺。”

第二天早上，兩人真的都早早就起床了，這麽多蓮子還要進行處理。

把蓮子都倒出來，秦九先翻著看了看什麽叫凸點和凹點，等弄明白了，再示意秦早過來看：“把凹進去的這邊用老虎鉗子減破一點皮，然後用水泡著，等發芽就行了。”

兩人就動手開始剪，黑色的蓮子很硬，秦早夾了兩個實在沒力氣了，又拿了個蓮子出來問秦九：“哥，我可以在地上摩擦嗎？”

“可以，把皮弄破就行了。”秦九覺得結果都是一樣的，那麽過程應該不重要。

弄完了就找了個盆，把蓮子都倒進去，兌了溫水進去，放在太陽能照射到的地方，叮囑秦早：“你要記得晚上讓爺爺把它挪進去，白天再搬出來。”

其實兩人心裏都沒底，也沒想起來可以去問問其他人，直到下午秦九才想起來一件事，彼時他已經騎車走出很遠了，只能又掉頭騎了回去，他停在壩上沒有下車，扯開嗓子喊：“早兒，快出來。”

等看到秦早出來，趕緊把自己剛剛想起來的事告訴他：“水要一天一換，不要用涼水，不要忘了，估計一周左右就能發芽了，記住了啊，我走了。”

距離中考體育考試已經沒多久了，四月下旬就要去考試，張聞聲跟孔曲沒回來，留在學校練習1000米跑，張聞聲完全是留下來陪練的。已經有一個月了，他每天晚上都去操場陪孔曲跑步，孔曲跑步完全不行，體力跟不上，兩圈下來就臉色蠟白，吐得一塌糊塗，咳的撕心裂肺。

三人文化課成績都好，但是體育考試有六十分，，最後計入中考的總成績，這很重要，這關系到他們能不能繼續在最好的高中團聚。

這晚晚自習結束的時候，秦九難得的當了回電燈泡，他讓孔曲先慢跑著，把張聞聲叫到了操場邊上的雙杠旁，他們學校管的挺嚴的，嚴禁早戀。

秦九跟張聞聲在一個班，他們班主任是個幽默又思想開放的中年大叔，跟他們說過：“我不反對你們早戀，但是你們要有一顆堅定的心，有足夠強的責任感，才能算得上戀愛。並不是因為青春期的那點莽撞……”總之巴拉巴拉一堆，後來他們才知道他們老班跟師娘就是初中早戀修成了正果，不同的是，那時候他們的喜歡是一件能讓他們共同努力的事，老班才能考上高中，再考上大學。據老班回憶他在初三那年都是淩晨兩三點才睡，早上五六點就起床，夏天還好，冬天受的罪就不用說了，半夜餓了就倒點熱水泡涼饅頭吃，就為了跟他心中的姑娘有個未來。

秦九也希望張聞聲能做到這樣，對未來有目標，兩個人坐到雙杠上，看著孔曲在他們面前跑過，他把手中卷起來的書遞給張聞聲，看對方接過去，就著邊上的大探照燈一眼就看到上面的字。張聞聲其實一點不意外，他沒想瞞著，就是還不知道怎麽說，如何開口。

“其實我也不知道要對你說什麽，大概就是希望你們能順利走下去吧。”這時候秦九覺得他心裏想的那些話又不適合說了，張聞聲肯定已經打算好，他說：“祝你順利吧。”

“我打算中考結束就向他說，但是不知道他願不願意……”張聞聲話沒說完就看到對面跑道的孔曲已經抱著垃圾桶吐了，他連忙跳下了雙桿：“我先過去了，書還給你。”

接住被扔過來的書，秦九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十五六歲的男孩肩膀還沒有那麽厚實，抽條又快，影子被拉的格外的細長，隨著他的移動，漸漸碰到孔曲的身影，人近了，影子又遠，更近了，腳下兩人的影子已經糾纏到一塊分不清是誰的了，張聞聲把手放在孔曲的後背上慢慢拍撫，他一瞬間什麽擔心都沒有了，這兩人從小就這樣，估計以後也一樣吧，相依相偎中，從少年到青年直到肩膀厚實起來。

看了看手裏自己辛苦翻出來的書，虧自己還怕他們接受不了自己喜歡同一性別的人，現在只能自己多看點了，回頭對著張嬸嬸潛移默化一下。

一周過去，在秦早的精心照顧下，蓮子發了芽，就等著長葉子生根了。秦九這周回來打算帶點薄衣服，下周就不回來了。

四月中旬，茄子秧已經長的挺高的了，秦家聽了陳老頭的建議，沿著茄子行的上方都架上了鐵絲網，等茄子再長大一點就用繩子把整顆茄子秧都系在上面的鐵絲上，這樣好像是能提高產量。一家人忙活了兩天終於完工了。

下午，秦九走之前，季青羅跟他說：“等你體育考完試回來，我們去拍全家福啊，今年還沒拍呢，你別忘了去的路上跟照相館的老板先說一下。”

“知道了，我走了啊。”

雖說這個體育考試沒有中考那麽重要，但是初三的學生還是很認真在對待，張聞聲本打算中考結束後再跟孔曲談以後和未來，但這次體育考試卻打亂了他的計劃，還使得他的告白出了點小小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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