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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南南,你是我的妻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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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白透過林葉的間隙,看到蘇南和文清安正坐在湖邊的一亭臺水榭內。

蘇南身子前傾,手裏拿著一盒藥膏,極是小心地給文清安擦藥。

看上去像極了小心翼翼,柔情似水的小嬌妻,而在皇宮面對他時,卻次次都是撕心裂肺,哭喊不止,拿花瓶砸他,用簪子刺他,和眼前的…儼然是兩個人。

心臟恍若又被簪子刺了一下,血肉絞痛時又有鮮紅血液從嘴角溢出,一滴滴地從高處落下,在地上暈出刺目血跡。

寧白沒有擦,任由血流出,他眼睛麻木又空洞地看著那兩人,眼尾垂下,神情脆弱。

仿佛又回到了以前,回到了小時候,那時,他也是這樣呆呆地,渴望地看著她。

蹲在墻角看著她側臉,什麽都不敢做,也什麽都不敢說,怕她生氣不要他,丟棄他。

不喜歡他。

阿姐真的不喜歡我了嗎。

這句話在他腦海裏一閃而過,卻頃刻間掀起驚天巨浪,他心裏已是血海翻湧。

刺啦一聲,他的手指刺進樹幹,指尖又流出血來。

而另一處,蘇南全然不知道寧白的存在,還在細致地給文清安塗藥,她蹙眉,神情全是不忍。

“為什麽皇帝要把你關在那裏?清安,你不是一直都為官謹慎,鮮少犯錯嗎?還有,這朝堂是何時變的天,怎麽皇帝轉眼就換人了?”

蘇南說道,話裏話外全是不解。

文清安聽後恍然片刻,隨即抓下她還在為自己塗藥的手,眼睛如一汪平靜的湖水,溫聲問蘇南:“南南,你當真不記得他了嗎?”

“他?”蘇南楞楞眨眼,“你說的他是指誰?”

蘇南黑葡般的眸子大而清澈,純則純,但也空無一物,極度空白。

什麽都沒有。

喜悅沒有,哀傷也沒有。

文清安凝視她眼瞳許久,後苦笑一聲回她:“便是當今皇帝,你曾說的,將你關在皇宮不放的人。”

“他嗎?”

蘇南的睫毛在陽光下根根分明,似乎眼裏的空洞正在被一些東西填滿。

蘇南不知道是什麽東西,文清安卻是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麽。

他眼尾垂下,莫名帶了幾分惆悵憂郁,但雙眼微瞇,仍是對著她笑了笑。

安撫而溫柔的笑。

只是他清俊的臉上還帶著幾道傷痕,平日裏溫和的笑容在此刻顯得有些無力和蒼白。

但他隱忍著,做了極大的努力,控制自己不要用力。

因為,他的手心還抓著她柔軟無骨的手,多一分力氣,她便會疼。

“我不記得。”蘇南反覆搖頭,頭上的珠釵步搖發出叮鈴悅耳的聲響,“我討厭他,也恨他,他不是好人。”

蘇南不客氣地給出了自己的評價,似是真的討厭極了這個人。

“恨嗎?”文清安彎唇淺笑,他伸手刮了下蘇南鼻子,隨即輕輕吻她額頭,“罷了,我不問你了。”

額間被柔軟相碰,蘇南內心深處忽就不明所以地刺了一下。

她怔然,紅唇無意識張開,忽地擡頭看文清安。

有幾分的無措和驚訝。

甚至是抵觸。

文清安驚疑,很快慘笑一聲,放開了蘇南的手。

手心空了,蘇南慌張掀起眼皮,對上了文清安異樣且憂郁的目光,她想要開口說些什麽,卻被一趕來的丫鬟打斷。

“少爺,老夫人喚您過去一躺。”

文清安斂起神色,淡淡回了句:“我知道了。”

“外面風大,你先回房待著。”文清安起身,對蘇南囑咐了一句,便隨丫鬟一起走了。

蘇南點點頭,木然看著文清安離去的背影,忽然覺得自己做了什麽錯事。

可她又好像什麽都沒做。

蘇南想不明白是哪裏不對勁,只覺心裏悶悶的,便起身走出水榭,想要去花園那處賞賞花散心。

文府的花園談不上很大,但種滿了各色花草,此時正是花開時分,蘇南剛繞過一段青石路走近花園時,便有馥郁花香傳來。

只是,再當她往前走過去時,便聞到了一陣濃烈而刺鼻的血腥味。

沒來由的,蘇南甚至覺得這血腥味很是熟悉。

她循著血腥味走近,在一處開的正盛的芍藥下方,看到了一灘鮮紅的血跡。

鮮血將一瓣芍藥染成深紅,在陽光下看去,有種淒慘的美麗。

“這不會是……”

蘇南冷不防想到了那瘋子,那皇帝。

他不禁擡頭望四周,一陣風過,樹葉婆娑,花絮飛舞,這四周除了偶爾走過的下人,什麽人都沒有。

蘇南收回目光,後鬼使神差地蹲下身,驀地伸出手去,指尖沾了些地上的血跡。

鮮紅映入眼簾,蘇南雙眸模糊之際,腦海裏浮現了一個小孩的身影。

那是下雪天,她也是一個小孩子,卻牽著一個小男孩的手回了家。

小男孩膚色白皙,有一雙漂亮的眼睛,生得比女孩還要好看,卻全身是傷,只敢蹲在墻角看她,一句話都不敢說。

很是可憐。

一陣刺痛,那個畫面如夢一般存在一瞬,很快便消失。

蘇南怔然,隨即她又仿似看到了兩個孩子牽手去書院的畫面,一起蕩秋千的畫面,擁抱的畫面,甚至是……

此刻,不僅腦袋開始疼了起來,蘇南只覺心口處也開始劇烈疼痛。

無緣由的,很是奇怪。

蘇南錘了錘腦袋,強迫自己清醒過來。

她只當剛才那些畫面都是幻象,不真實的幻象。

她篤定,她的記憶裏從未有過那樣一個小男孩,她不可能會和他如此親密。

那些不會是真的,絕對不會。

那個人絕不會是他。

絕對不會。

蘇南想定,長長地呼出口氣後,便起身離開了這裏。

只是她緋色紗裙的裙擺拂過,染了些許血跡。

寧白的血跡。

這灘血如蘇南所想,的確是那瘋子皇帝的。

只是他走了,在文清安親吻她額頭的時候。

“清安,你聽我們的,快把那蘇南送回皇宮吧,我們家……我們家實在是供不起這尊大佛,要是哪天聖上一怒,我們全家就……”

在文府書房內,文清安的父母正在苦苦勸說他,將蘇南送回皇宮。

文清安低頭站著,此時他身形削瘦,神情萎靡,不見半分那芝蘭玉樹,長身玉立的翩翩公子模樣。

“南南是我的妻子,她該留在文府,而且,她現在失憶受傷了,並不想回皇宮。”

他回道,聲音已是嘶啞不堪,分外疲乏。

文清安的父親不停地嘆氣喝茶,而文清安的母親則異常激動,差點就沒拍桌子:“你難道不知道,在你入獄的那段時間,這聖上已經下詔立蘇姑娘為後了嗎,她已經是名義上的皇後了!現在這皇後不清不楚地住進了我們文家,雖說是聖上旨意,但現在已是流言四起,你知道他們在背後都怎麽說我們文府的嗎?我們的臉面都要丟光了,清安啊,聽娘的,和離書你既然已經寫了,就不要再苦苦糾纏了,這對你,對我們文家都沒好處啊,你要知道,這位皇帝手腕強硬,行事難測,當時反對立後的大臣差點都丟了腦袋!足以見得聖上對這蘇姑娘的看重,我們文家不能留她啊,會出大事的……”

文清安沈默地聽著,背不知不覺彎了下去,腳下虛浮,身上未好的傷口開始疼了起來。

但即使如此,他面上未顯露一分,仍是一副溫潤清和的樣子,只是目光低沈至極。

“聽娘的,你趕緊把她送回去。”文母苦口婆心,說得嘴巴都幹了,只得嘆口氣喝口茶繼續勸道,“娘當初便說了,她的心不在你身上,你卻堅持要娶,唉,清安,放手吧,別再留她了,我們文家也留不起。”

“是嗎……”文清安慘笑,脊背發寒,全身都在出著冷汗,“心不在我身上。”

“心不在我身上。”

晚上,蘇南獨自一人待在房間,她等到昏昏欲睡時,文清安才回來。

門吱呀一聲響了,蘇南瞌睡一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暈暈乎乎地下了美人榻。

她迎了上去,剛要問他為何這麽晚才回來時,一陣濃重的酒氣襲來,蘇南醒了個徹底。

“清安,你不是極少喝酒嗎?怎麽今日喝了這麽多?”蘇南一面扶著他一面問。

“南南……”

文清安醉意微醺,頭腦暈眩,他喊了蘇南幾聲,笑著問:“南南,你是我的妻子嗎?”

文清安走路有些不穩,他的酒氣和熱息不斷灑在蘇南頸側,蘇南身體一顫,有些不自在地別過些臉,將他扶到床榻上後回道:“恩,是啊,你是失憶了嗎,為什麽會這麽問。”

蘇南渾然不知是她自己失憶了,還笑著打趣他。

“是我失憶了還是你失憶了……”文清安在她要走時拉住了她手,極輕地呢喃,“我很想你,無時無刻不在想你,南南。”

蘇南一楞,臉微紅:“恩,我知道了,你醉了,快睡吧。”

她只當他喝醉了,不欲多想,轉身便要離開。

只是話落後,扣著她手腕的手並未松開,而是又用了些力氣,將她往身邊帶。

蘇南微微驚訝,她手被他扯住,腳下不穩,下一刻便被他帶到了床榻上,整個身子都壓在了他上面。

兩人對望,他眼眸泛著淡淡的笑意,迷離又哀傷,全然不似以往那般清明凜冽。

蘇南眨了眨眼,只覺他的目光滾燙又深沈,還帶著一種她難以承受的……愛|欲。

幾乎是下意識的,明明她清楚地知道他們是夫妻,蘇南卻想要逃離,逃離這讓她喘不過氣的熱息和眼神。

然而,還不待她掙紮著起身,文清安似醉非醉地,一個翻身,將她困在了身下。

“南南,你是我的妻子嗎?”文清安又笑著問了她一遍。

他單手撐在她耳側,清俊的臉染了緋紅,垂下的發絲拂過蘇南臉頰,帶起一陣難以忽視的癢,和莫名的害怕。

“恩,是的。”蘇南側過臉回他。

我們是夫妻,這很正常,行房很正常,親吻也很正常,我不能害怕,也不能逃避,清安會……會傷心的吧。

蘇南一遍遍地告訴自己,告訴自己她和文清安是夫妻,她不用感到害怕,也不用抗拒。

但是……

她的身體卻控制不住地發顫,在他的吻還未落下時,蘇南的眼角便染了水意。

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何……

文清安的手還抓著蘇南的手腕,是以,她的顫抖清晰地傳了過來,在他的吻將要印上蘇南的脖頸時——

文清安停了下來。

冷靜自持沒了,溫潤沈穩沒了,目之所及,讓他的眼眶逐漸發紅,抓著她的手青筋微顯,指骨突出。

蘇南此時不知道,她的衣襟開了,衣衫滑至肩膀,那雪白鎖骨若隱若現,上面的牙齒紅痕……尤其明顯。

文清安潮濕著一雙眼,一汪平靜的湖泊早已成了不起漣漪的死水,或是不見底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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