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一抵達公司，就感到氣氛不一般。

程氏資產遭到收購的消息已經不脛而走，各部門人心惶惶。

施凡在私人辦公室內，被各個部門高層包圍。

我冷笑，究竟誰才是程氏第一順位繼承人。

施凡目光瞥見我，立即推開人群，幾步跨過來，“程經理。”

我平靜地，“施總經理。”

他開口道：“跟我去財務部一趟。”不由分說上前抓住我手腕。

我放棄掙紮，任由他拽著朝財務辦公室的方向走。

肖文宇正在電腦前看公司股價波動，我和施凡入內，閉合私人辦公室的門。

“情況如何？”

“非常明顯的惡意收購，不僅股票，還有部分程氏資產。”

“背後是哪家企業在操控？”

“已經鎖定幾家競爭對手公司，正在逐個排查。”

施凡點點頭，“盡快。”

又轉頭將目光對準我，“小簡，不要焦慮。”

我沒有表情。

你誤會了，我不焦慮，我心如止水。

肖文宇從辦公桌前起身，將一疊材料塞進公文包，自椅背上取過西裝外套，“我必須出去一趟，至少幾個小時，別等我。”

我凝神註視他離開的背影，又將目光轉回，“東南亞的調查進行得如何？”

施凡在沙發上坐下，緩緩道：“初步檢測結果顯示電子元件遭到腐蝕。”

“哦？”我挑眉，“不是已經確認制造流程沒有問題。”

他看過來，眸光灼灼，“的確。所以現在懷疑當地土壤和水質遭到汙染，已經取樣送到實驗室分析，報告今天就能出來。”

我伸出手掌拍兩下，笑道：“真不愧是施總經理。”

他瞇起眼，靠上沙發，慢慢道：“根據底下人反饋，我不在的幾日，程經理似乎並不老實。”

“有這等事”，我咋舌，“這可是天大的冤枉。必定是程某平日言行有失，下面人懷恨在心，請施總經理勿要聽信佞臣讒言。”

施凡眼角餘光瞥一眼電腦屏幕上的股價走勢，將目光對準過來，頗有意味：“小簡，你看上去似乎並不著急。”

我微笑：“為何要著急，程氏內部持股超過百分之五十。”

施凡亦微笑，“此言不假。”

辦公室的門被敲響，外面有人聲道：“施總經理，有您的傳真。”

施凡打開門，從那人手裏接過一疊材料。

我道：“這是什麽？”

他將文件翻開細細打量，一頁一頁印滿密密麻麻的數值，片刻後道：“實驗室發來的檢測結果。”

我頗有興致，“說來聽聽。”

“當地土壤酸堿度異常，水源也顯示遭到汙染。”

我道：“這麽說是酸性物質對電子元件造成了腐蝕。”

施凡略一頷首，“程氏在東南亞的工廠周圍存在多個化工廠，空氣中含硫量嚴重超標。當地雨季降水多，濕度大，持續高溫，酸性得以長期侵蝕電子元件。”

我道：“難怪產品在國內順利通過測試，到了生產步驟卻出問題。”

他沈吟：“這個場地就不適合進行精密制造，程氏當初在選址上存在重大失誤。”

我聳肩，無奈道：“哥哥早就離開程氏，現在已經無法追責。”

施凡打量我一眼，神色略有古怪，半晌點下頭。

一時間無人說話，辦公室內寂靜到了底。

桌上座機鈴聲乍然響起，仿佛一道雷將沈悶氣氛劈開。施凡沈默著立起身，走到桌前按下通話鍵。

那頭道：“肖總監。”

施凡道：“文宇出去了，有什麽事跟我說。”

那頭道：“施總經理，已經查明是誰在大肆收購程氏股票。”

我立刻上前，“是誰？”

那頭回應：“維德實業。”

我和施凡不約而同對視一眼。

電話那頭掛斷，只留下一陣孤獨的忙音。

施凡在桌前坐下，許久才道：“我並不驚訝，文宇應該也有預感，只是未說出口。”

我道：“維德資金實力雄厚，一旦收購開始，輕易不會停止。”

他沈吟道：“我只好奇維德為何選在此時下手。”

我緩緩開口：“程氏與維德雖是競爭關系，卻也相安數十年，各有陣營。今年維德頻頻異動，的確可疑。”

施凡看我一眼，頗有深意，“維德步步穩健推進，時機把握更是巧妙，不知究竟如何獲取信息。”

我眼皮未擡，懶懶道：“你也曉得程氏有內鬼，自然是內部人員暗中傳遞情報。”

他抿唇笑道：“你可有推測？”

我略一聳肩，“程某入職不過短短幾年，資歷尚淺，程氏樹大葉茂，盤根錯節，元老眾多，官官相護，劍戟森森，如何能有頭緒。”

施凡不語，半晌突然湊近，寬大手掌覆蓋在我手上。

我一怔，反射性想掙脫，手上感受的力道卻逐漸加大，忍不住開口：“施凡。”

他輕笑一聲，眼神卻銳利如刀，“我倒是有個推測。”

我意圖從他掌心中抽手，默默用力，一下沒能掙脫，只得迎上那道目光：“願聞其詳。”

施凡眸光如水，慢言細語道：“三年前，曾有一份文件提交到程氏管理層，說明程氏在東南亞的工廠存在安全隱患，可能對生產和員工健康造成影響，建議重新評估後遷址。

“當時提出這個顧慮的員工是個年輕的工程師，不滿三十歲，尚未成家，所以被派遣到東南亞。當然，像這樣年輕而有能力的工程師，總是被各大企業挖來挖去。加上他有駐海外經歷，很快被另一家公司聘走。每年被挖角離開程氏的員工並不在少數，只要符合離職流程，沒有研發任務在身，人事部門並不會阻攔。

“直到正式離職前夕，他提交的安全評估報告都沒有任何回音，出於擔憂和職業道德，這個工程師又將同樣的文件發送到程氏實驗室和研發中心。

“我也是此次調查殘損品一事，才發現數年前還有這樣一份報告。程氏生產管理極為嚴格，按理來說這份報告不應當被忽視。尤其不僅發給管理層，還發到研發中心，這兩個機構互相獨立，如果不是人為壓制，實在沒有理由數年都無所作為。”

我靜靜聽他敘述，沈聲道：“這麽說，是有人故意隱瞞工廠選址隱患，任由酸性氣體腐蝕精密設備。”

施凡點點頭，突然話鋒一轉，“你猜那個年輕的工程師，現在在何處高就？”

我註視他片刻，面色清冷，“程氏對工程師待遇極優厚，在業內已屬一流水平，如此情形下還能被挖走，對方必然是業內頂尖企業，實力雄厚，橫跨多個領域，且研發、生產與程氏相似的產品。”

他輕輕一笑，手掌漸漸收緊，“小簡，你真聰明。”

我耷下眼看已經被攥到發紅的手腕，面上無波無漪，“這家企業，與現在大規模收購程氏股票的，是同一家罷。”

施凡但笑不語，半晌道：“我起初認為這只是巧合，直到詢問一個對這份報告有所印象的管理人員。”

“哦？”我聞言有了興趣，“對方可提供什麽有價值信息。”

他緩緩道：“當時恰好是你哥哥離開程氏，程老先生宣布新任繼承人之際。隨後不久程老先生就因身體原因不得不放下一切職務，出國養病。管理層只得將這份安全報告提交到匆忙入職的新任繼承人那裏，由他全權定奪。”

“小簡”，施凡目光註視過來，唇角一抹微笑，“那個人，你說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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