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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廠房的網絡配置終於完成，操縱模式和變量包也全部上傳，我長長呼出一口氣，擡眼打量外面潑墨般的天空。
從維森藥業出來，返回回程氏大樓。寒風刺骨，一路上裹緊了衣領，將手深深插入口袋中。
不知不覺已過了小雪節氣，天氣愈發地冷了。
推門進入辦公室，早已過了下班時間，沒想到裏面竟然燈火通明，沒有人離開。
我不免驚詫：“怎麽還不回去？”
私人辦公室的門猛然打開，有一道身影一邊打著電話一邊從內走出，盡是低氣壓，大步跨來。
我還未反應，手腕就已經被重重握住。
那人低頭看著我的眼睛，眸光漆黑，深不見底。
“小簡，程氏計劃要推的新品出事了。”
我聞言一驚：“怎麽回事？”
施凡道：“你隨我來，我慢慢向你解釋。”
跟隨他進入私人辦公室，關上門。
“四年前，程氏為降低成本，將部分工廠轉移至東南亞。”
“等等”，我打斷他，“在東南亞生產，然後運回國內，即便這樣成本也比在國內直接生產低？”
他點頭，“當地土地價格低，人工便宜，匯率上有優勢，產品走海運回國，花不了多少天。”
我道：“轉移過去的是哪幾條生產線？”
“技術含量一般的產品，當地原材料價格較低的產品，也移了一部分過去。但高端的，生產工藝覆雜的產品仍留在國內。”
我忍不住皺起眉頭：“這事我為何完全不知情？”
施凡略一猶豫，半晌道：“那時你哥哥掌管大局，你尚未入職程氏。”眼神打量過來，生怕又惹我不快。
我心下了然，道：“到底出了什麽事？”
他道：“新品在國內開發通過測試後，交付東南亞生產，原本計劃下月初運抵國內。就在剛才，程氏派駐東南亞的產品經理緊急電話聯絡，在發貨前的最後一次檢測中發現新品大面積出問題，殘損率高達百分之六十。”
我心中一震，“這樣嚴重，究竟何種因素導致殘損？”
施凡道：“初步估計是產品內置的電子元件有問題，具體情況仍在調查，已經派了工程師飛往東南亞。”
我焦急道：“調查要花多久，豈不是趕不及在年底投放市場。”
他略一沈吟，“的確，今年應該不大可能了。餘下沒有損壞的產品也不能運回國內，不然出了問題召回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我眉頭緊蹙，“程氏投入巨額研發經費，耗時數年終於拿出成果，正是急需獲取回報的時候。”
施凡道：“已經通知銷售部門暫時撤下包含新品的方案，轉為使用現有產品或庫存量充足的替代品，重新進行產品配置大概要花一個星期。”
我語氣焦慮：“是否會影響近期的競標和客戶接洽？年末正是銷售團隊沖業績的時候。”
他伸手過來，掌心溫熱，“程氏的客戶經理和銷售團隊在行業內歷練多年，什麽樣的風浪沒有見過。程氏實業提供的是一套完整的生產控制系統和解決方案，如果一個產品出問題就丟訂單丟客戶，那也別在行業內混了。”
我恍惚間有些失神，喃喃道：“那就好。”
施凡擡起手腕看一眼表，道：“我等會兒開車送你回去，你收拾些行李，明天和我一起去東南亞出差。”
我立即搖頭：“我不能去東南亞。”
“小簡，不要任性”，他蹙眉，“此番事出重大，必須去現場。”
“我沒有任性”，我瞪眼，“我沒有護照，出不了國。”
“……”
施凡嘴角抽搐，“別告訴我你從來沒有辦過護照。”
我把頭搖成一只撥浪鼓，“我真沒辦過。我去年才曉得出國還要護照。”
“……”
第二日一大早，我去機場為施凡送行。
他一見我，氣就不打一處來：“你還有臉出現，回去趕緊讓文宇帶你辦護照。”
我點頭如搗蒜。
“我在海外也會給你電話和郵件，隨時溝通調查進展。”
我小雞啄米般，“自然，自然。”
施凡輕嘆一聲，失望又無奈地：“小簡，你什麽時候才能靠點譜。”
我涎臉笑道：“也許等你回來，我就獨當一面了呢。”
他涼涼瞥我一眼，拎起公文包走進國際出發關口。
我註視他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陡然斂了笑容，轉身對司機道：“回公司。”
從機場開出來，尚是正午，一路上白光刺目。
我閉上眼睛，蜷縮在駝色外套裏，神情頹然。耳中不知怎地乍然起了轟鳴聲，好似金屬摩擦碰撞，而後變得又細又銳，仿佛一根針反覆戳入鼓膜。忍不住伸手捂住耳朵，那聲音並不停歇，反而愈演愈烈，尖聲利響一波洶湧過一波。
耳鳴發作最是磨人，痛苦皆由一人獨享。
來不及開到程氏大樓，讓司機趕緊靠邊停下。
車尚未停穩就打開門跳下去，扶著路旁一顆幼樹吐得天昏地暗。
耳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各色聲響震蕩得歡暢雀躍。耀白日光下目眩頭暈，又恍惚又惡心，悶頭又吐了一陣。
早上沒來得及吃東西，胃中空空，最後只得幹嘔。
司機急匆匆繞過車頭奔來，看一眼遍地狼藉，擔憂地：“要不要回去休息。”
耳內依舊轟鳴陣陣，眼前亂光閃作一片。我勉強撐著樹穩住身體，心知不能再逞英雄，對司機點頭：“回家去罷。”
車身在路中央艱難調轉方向，我在後座蜷成只蝦，縮在外套裏，臉色難看。
總算熬到抵達程氏大宅。
踉蹌進屋漱了口，趴倒在床上。
睡到傍晚時分，睜眼見窗外天色晦暗。耳鳴總算悠悠離去，身子也沒那麽難受了。
我自床上下來，光腳走進浴室。
用清水擦了把臉，眼角餘光瞥見洗手臺上那只小巧的銀制刮刀。
猶豫半晌，忍不住，伸手拾起。
銀白刀片反射著幽冷的光線，仿佛一場無聲的召喚。
我剝下衣物，手心握住刀柄，刀片貼上肌膚。
皮下毛細血管破裂的時候，一陣一陣的舒適感洶湧而來，漫過頸項頭頂。
片刻後，打量斑駁淋漓的雙腿，頗為滿意。沖洗幹凈刀片，覆將衣物穿回身上。
走出浴室，桌上的手機裏有一通未接來電。
我按下號碼回撥過去。
幾聲鈴響，電話被接起。
那頭的聲音十分熟悉，卻不是施凡。
甚至不是程氏員工。
我面無表情道：“他今天上午已經離開國內。”
“哦？”那聲音頗為玩味，“行動如此迅速。”
我並不回應，只冷道：“你可以開始動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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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已過了小雪節氣，天氣愈發地冷了。
推門進入辦公室，早已過了下班時間，沒想到裏面竟然燈火通明，沒有人離開。
我不免驚詫：“怎麽還不回去？”
私人辦公室的門猛然打開，有一道身影一邊打著電話一邊從內走出，盡是低氣壓，大步跨來。
我還未反應，手腕就已經被重重握住。
那人低頭看著我的眼睛，眸光漆黑，深不見底。
“小簡，程氏計劃要推的新品出事了。”
我聞言一驚：“怎麽回事？”
施凡道：“你隨我來，我慢慢向你解釋。”
跟隨他進入私人辦公室，關上門。
“四年前，程氏為降低成本，將部分工廠轉移至東南亞。”
“等等”，我打斷他，“在東南亞生產，然後運回國內，即便這樣成本也比在國內直接生產低？”
他點頭，“當地土地價格低，人工便宜，匯率上有優勢，產品走海運回國，花不了多少天。”
我道：“轉移過去的是哪幾條生產線？”
“技術含量一般的產品，當地原材料價格較低的產品，也移了一部分過去。但高端的，生產工藝覆雜的產品仍留在國內。”
我忍不住皺起眉頭：“這事我為何完全不知情？”
施凡略一猶豫，半晌道：“那時你哥哥掌管大局，你尚未入職程氏。”眼神打量過來，生怕又惹我不快。
我心下了然，道：“到底出了什麽事？”
他道：“新品在國內開發通過測試後，交付東南亞生產，原本計劃下月初運抵國內。就在剛才，程氏派駐東南亞的產品經理緊急電話聯絡，在發貨前的最後一次檢測中發現新品大面積出問題，殘損率高達百分之六十。”
我心中一震，“這樣嚴重，究竟何種因素導致殘損？”
施凡道：“初步估計是產品內置的電子元件有問題，具體情況仍在調查，已經派了工程師飛往東南亞。”
我焦急道：“調查要花多久，豈不是趕不及在年底投放市場。”
他略一沈吟，“的確，今年應該不大可能了。餘下沒有損壞的產品也不能運回國內，不然出了問題召回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我眉頭緊蹙，“程氏投入巨額研發經費，耗時數年終於拿出成果，正是急需獲取回報的時候。”
施凡道：“已經通知銷售部門暫時撤下包含新品的方案，轉為使用現有產品或庫存量充足的替代品，重新進行產品配置大概要花一個星期。”
我語氣焦慮：“是否會影響近期的競標和客戶接洽？年末正是銷售團隊沖業績的時候。”
他伸手過來，掌心溫熱，“程氏的客戶經理和銷售團隊在行業內歷練多年，什麽樣的風浪沒有見過。程氏實業提供的是一套完整的生產控制系統和解決方案，如果一個產品出問題就丟訂單丟客戶，那也別在行業內混了。”
我恍惚間有些失神，喃喃道：“那就好。”
施凡擡起手腕看一眼表，道：“我等會兒開車送你回去，你收拾些行李，明天和我一起去東南亞出差。”
我立即搖頭：“我不能去東南亞。”
“小簡，不要任性”，他蹙眉，“此番事出重大，必須去現場。”
“我沒有任性”，我瞪眼，“我沒有護照，出不了國。”
“……”
施凡嘴角抽搐，“別告訴我你從來沒有辦過護照。”
我把頭搖成一只撥浪鼓，“我真沒辦過。我去年才曉得出國還要護照。”
“……”
第二日一大早，我去機場為施凡送行。
他一見我，氣就不打一處來：“你還有臉出現，回去趕緊讓文宇帶你辦護照。”
我點頭如搗蒜。
“我在海外也會給你電話和郵件，隨時溝通調查進展。”
我小雞啄米般，“自然，自然。”
施凡輕嘆一聲，失望又無奈地：“小簡，你什麽時候才能靠點譜。”
我涎臉笑道：“也許等你回來，我就獨當一面了呢。”
他涼涼瞥我一眼，拎起公文包走進國際出發關口。
我註視他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陡然斂了笑容，轉身對司機道：“回公司。”
從機場開出來，尚是正午，一路上白光刺目。
我閉上眼睛，蜷縮在駝色外套裏，神情頹然。耳中不知怎地乍然起了轟鳴聲，好似金屬摩擦碰撞，而後變得又細又銳，仿佛一根針反覆戳入鼓膜。忍不住伸手捂住耳朵，那聲音並不停歇，反而愈演愈烈，尖聲利響一波洶湧過一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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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沒來得及吃東西，胃中空空，最後只得幹嘔。
司機急匆匆繞過車頭奔來，看一眼遍地狼藉，擔憂地：“要不要回去休息。”
耳內依舊轟鳴陣陣，眼前亂光閃作一片。我勉強撐著樹穩住身體，心知不能再逞英雄，對司機點頭：“回家去罷。”
車身在路中央艱難調轉方向，我在後座蜷成只蝦，縮在外套裏，臉色難看。
總算熬到抵達程氏大宅。
踉蹌進屋漱了口，趴倒在床上。
睡到傍晚時分，睜眼見窗外天色晦暗。耳鳴總算悠悠離去，身子也沒那麽難受了。
我自床上下來，光腳走進浴室。
用清水擦了把臉，眼角餘光瞥見洗手臺上那只小巧的銀制刮刀。
猶豫半晌，忍不住，伸手拾起。
銀白刀片反射著幽冷的光線，仿佛一場無聲的召喚。
我剝下衣物，手心握住刀柄，刀片貼上肌膚。
皮下毛細血管破裂的時候，一陣一陣的舒適感洶湧而來，漫過頸項頭頂。
片刻後，打量斑駁淋漓的雙腿，頗為滿意。沖洗幹凈刀片，覆將衣物穿回身上。
走出浴室，桌上的手機裏有一通未接來電。
我按下號碼回撥過去。
幾聲鈴響，電話被接起。
那頭的聲音十分熟悉，卻不是施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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