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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他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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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個早早就被洞穿所有心思的獵物,沒有任何抗衡的餘地。◎

如果可以後悔的話, 離鈺絕不會隨他二人一同前來。

那個歷經百年都不曾在腦海中消散的身影再次出現在她眼前,他的腳邊躺著身受重傷奄奄一息的白猙獸,煥生草在他手中靈光閃爍, 山林中的風撥動墨色長發,露出眉眼中盡是柔情笑意。仿佛剛才此處的廝殺爭鬥蕩然無存, 只有失而覆得的喜悅。

可滿地狼藉騙不了人, 當他側頭看到有人來了,眼神又恢覆成了陰鷙兇狠,但讓穆懷和鳳筠始料未及的是這樣的眼神也只存在了一瞬間, 就慢慢支離破碎在凝固的空氣中,取而代之的是恍惚迷茫, 是不可置信,是大喜過望。

“阿鈺?”郗容手中將煥生草緊緊攥住。

他的話音極輕, 簡單的兩個字,尾音卻覆上了微微的顫抖。

看到白猙獸躺在地下, 鮮血染紅了它白色的皮毛,一向溫和的穆懷脖間青筋暴起, 盛怒道:“魔族之人,膽敢闖我堂庭山,傷我座下之獸,奪我百年仙草,今日,你便拿命來抵。”

郗容勾起嘴角,不以為然道:“你這仙草能被我所用,是它的福氣。”

鳳筠見狀也揮動了緋火流羽扇與郗容打了起來。

顯而易見, 就算是穆懷和鳳筠一起也絕不可能是現在郗容的對手, 離鈺飛身上去擋著郗容的招式。

白衣翩躚, 她手中的銀光與漫天鋪散而下的紅光相交,對峙之下,郗容手中的法勢弱了幾分,他的從容,他的不屑,他的輕蔑都在此刻冰消瓦解,他就像被攫住了命門,節節敗退,輸得一敗塗地。

法力交匯處迸濺出的靈力將林間的枝葉震得簌簌作響,驚起陣陣飛鳥逃向遙遠的天際。

周旋之下,二人竟同時收了法力。

郗容站在原地目不轉睛地望著她,三百年了,他用了許多的法子,找過魂魄,闖過冥界,卻怎麽都尋不到她,塵寰中他尋過的每一處都留下了心中無盡的牽掛與執念,他一直在想要一個彌補的機會,而這個機會如今就擺在眼前。

他怎麽能放過?

離鈺攔住穆懷和鳳筠一步步朝郗容走去,把手攤開在他面前,道:“還給我。”

聽到這話,郗容淡淡的笑著,反而把手中的煥生草收了起來,沒有一點兒想要還給她的意思。

是了,郗容那樣的人,既然來了,怎麽可能沒有得到就輕易離開。

可正當離鈺要收回她懸在空中的那只手時,另一只強有力的手覆了上來。

像他們以前那般,郗容牽住了她的手。

離鈺瞪大了眼睛,連忙甩開那只沾滿了血腥的手,可被他牢牢握住,怎麽都甩不掉。

穆懷和鳳筠見狀沖了過來,鳳筠怒道:“你要做什麽!”

郗容的目光依舊沒有離開離鈺,嘴裏回道:“這位上神長得像我的一位故人,我只是想與她敘敘舊。”

此話一出,離鈺輕笑一聲:“你也說了,長得像而已,我與你素未平生,仙魔對立,有何舊可敘。”

郗容並沒有因為她說這些話就松開了手,他相信自己的直覺,她就是她,否則冥界無她魂魄就無法解釋了。這一次,無論是恨也罷,怨也罷,他絕不會放手。

離鈺被他攫住,掙脫不得,她斥道:“堂堂魔尊,入我仙族地界,偷盜仙草,若是說出去,就不怕引來三界眾人的嘲笑?”

穆懷和鳳筠面面相覷,他們知道新任魔尊近百年來殺兄弒父一統魔界,如今魔界的實力不容忽視,可未料到,魔尊居然為了一株煥生草就這麽闖了仙界的堂庭山,出現在他們眼前。

此刻,二人知他沒有使出真實的實力,否則一個能與上天界抗衡的魔尊傷他們輕而易舉。而他沒有這麽做的原因,似乎是顧及被他握住手的離鈺。

郗容嘴角勾起一笑道:“你覺得我是那種在意別人眼光的人?你跟我走,我便不要這株煥生草。”

“她不會跟你走的,就算你是魔尊又如何,我們就算拼死一搏也不會讓你如此囂張。”穆懷擦拭掉嘴角的血跡說道。

“哦?你有什麽資格來替她回答?若要與我相爭,還不如早早去尋處風水寶地,把你和你這座下靈獸的墳地找好。”

穆懷:“你!”

離鈺望向地上呼吸虛弱的白猙獸,若是無了煥生草,它怕是撐不了太久。

“我跟你走,只是煥生草留下。”離鈺的話打斷了二人的爭執。

眼見目的達到了,郗容滿意地笑了,他重新拿出了懷中的煥生草,明明是堂庭山地界上的靈物,他卻拿捏在手中跟主人做著交易。

離鈺晃了晃手,對著郗容冷道:“可以先松開了吧,我還有話要和他們說。”

郗容猶豫了一下,松開了手。

離鈺走到穆懷和鳳筠二人身邊,叮囑道:“此事不必聲張,放心,我會沒事的,若是上天庭問起,就說我來堂庭山散心幾日。”

鳳筠看了一眼她身後絕非善類的那人,驚道:“阿鈺,你瘋了嗎?他可是魔尊!”

離鈺堅定道:“若他要傷我,剛才就傷了。相信我,要不了幾日我就會回來的。”

“好,有事便傳音給我們。”

離鈺點了點頭,走回到了郗容的身邊,拿了煥生草給白猙獸服下。

煥生草的作用名不虛傳,白猙獸服下後,懨懨地站起身,去了穆懷的腳邊伏下。

做完這一切,離鈺淡淡地瞥了一眼郗容,道:“走吧。”

這是她第三次去魔宮。與前兩次不同的是,這一次終於不用再被他的惺惺作態所蒙騙了。

“魔尊。”殿內的侍女朝郗容行禮,離鈺與侍女對視的那一眼中,察覺到了她們眼中一閃而過的驚異。

郗容把她帶到了自己的寢殿,離鈺直著身站在殿內中央,沒有馴從他的意思坐到坐塌上。

“站那做什麽,我只是想和你說說話而已。”郗容的話音與他在堂庭山判若二人。

即便如此,離鈺也不為所動,臉上沒有一絲的波瀾,語氣更是冷淡至極:“我有什麽話能和一個魔說。”

她的話讓整個魔殿一下子如墜冰窖,仿佛連二人中間流動的空氣都被凍結。

寢殿沒有陽光照進,沒有任何的溫暖可以將之融化。

他們就這麽靜靜地對視著,郗容妄想從對方的眼裏看到些以往的樣子,可物是人非,過去的似乎就再也回不來了。

他站起身,朝著那人走去,他無數次地幻想過再次重逢的畫面,卻唯獨沒有料到只剩下一句素未平生。

她的冷漠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即使是怨是恨,也比這把刀子來得要好。

“好一個無話可說,上神奪走了我的煥生草,那我的妻子沒了煥生草該怎麽辦,上神怎麽賠給我?”

“妻子”二字尤為刺耳,離鈺微微一怔,他要煥生草竟是要救他的妻子嗎?

還未等她反應過來,郗容又抓住了她的手往殿內的屏風後走去。

屏風後,身著紅色嫁衣的女子安靜的躺在床榻上,若不是這慘白到極致的膚色和胸前染血的傷口,倒真是像睡著了一般。

郗容松開了離鈺的手,坐到床榻邊,輕柔地吻上了那女子嬌艷的紅唇,這一吻極久,久到離鈺完全無法從這種詭異至極的場景中反應過來。

離鈺看著那張除了有道猙獰的傷疤外與自己一般無二的臉,心臟如同針紮,一陣頭暈目眩,難以抽動胸腔內的呼吸。

郗容吻罷,他撫摸著女子的臉龐,將一旁的紅蓋頭重新蓋到她的臉上。

就在他做完這一動作後,剎那間,女子裸/露在嫁衣外的肌膚慢慢開始腐爛。

郗容讓這具本該在三百年前就歸於黃土的屍體存在到了現在,而此刻,沒了煥生草的延續,就像嬌美的花過了花期逐漸雕零,一瓣,二瓣,三瓣,最後只剩下枯萎的花芯,床榻上也只有披著嫁衣的一具白骨。

郗容站起身,看著離鈺道:“如今,我的妻子變成白骨了,上神,這該如何是好?”

很難想象,郗容他是笑著說出這句話的。但就是重覆這樣的一個表情,讓離鈺毛骨悚然。

他笑得妖異,像一條毒蛇吐著信子,見離鈺不答,他又靠近她幾分接著道:“不如上神留下,替她可好。沒有她,我會夜夜難眠。”

離鈺從他的話中,仿佛看到這三百年以來,他每夜都摟著這具屍體入睡,似是有無數次又像剛才那樣親吻了她。

這樣的畫面,讓她極度反感惡心,離鈺忍著身體的不適說道:“你的話說完了嗎?”

郗容收斂了笑意,這一刻,他明白了,無論他再怎麽說,再怎麽激她,她還是如一潭死水,不會因他波動起任何的漣漪。

他所有的執著,所有的倔犟此刻都在她的面前崩塌,他像個早早就被洞穿所有心思的獵物,沒有任何抗衡的餘地。

他終究還是卸下了所有的偽裝,用盡了溫柔,卑微,甚至是乞求的語氣,鼓起勇氣說了這一句話。

“阿鈺,你這一世都不打算再認我了嗎?”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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