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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他是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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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的心又豈會有溫度。◎

到紫霄宮還有一日的路程,瓊山派眾人只能入住平臨城的客棧落腳一晚。

祈鈺的身體不如以前,趕了一天的路也倦了,再加上爹爹的那句話一直在腦子裏揮之不去,草草吃了幾口後就回房休息了。

時解懌眼角偷偷瞥著她離去的身影,愁雲橫生。

是晚,更深夜靜。

時解懌合衣在床榻躺著,細細碎碎的月光透過窗斑駁地照在身上,他睜眼望著天花板出神,像是在等待些什麽。這時,窗欞外一道紅光閃過,他起身來到客棧後院,環顧四周後擡手一拂設下了隔音結界。

不遠處的古桐樹下飄著一團黑霧,黑霧見他來了,在清冷的月光下慢慢結成人形。

時解懌淡淡道:“拿出來吧。”

黑衣人從鬥篷中捧出一朵似銀似玉的花,花身璀璨的光亮映上了時解懌冷峻的側臉。時解懌撫上花身,刺骨的寒意從他的指尖滲透到了每一寸肌膚。

百年雪魔花,果然名不虛傳。

黑衣人俯身將雪魔花捧過頭頂,沈聲道:“二殿下,是時候了。”

時解懌左手指尖凝出一道白光,白光似厲刃在他的右腕處撕開一道口子。鮮血汩汩流出,滴在黑衣人手中捧著的雪魔花上,雪魔花貪婪地吸吮著他的血,漸漸從瓣尖到花底都變為飽滿的深紅。時解懌的額間浮現出了一個羽狀魔印,魔印閃爍,他眼尾的淚痣在紅光的映照下拖拽出一絲妖冶邪魅。越來越多的血從他的手腕中湧出,仿佛那朵花永遠不知饜足,可以將他吸食幹凈。

“可以了殿下。”黑衣人收起了吸滿血的雪魔花。

時解懌擺了擺手,額間的紅色魔印逐漸黯淡了下去,他低聲道:“那便去做吧,明日便是三月三,記住此事定要萬無一失。”

黑衣人恭敬地抱手道:“殿下放心,屬下一定辦妥。”話音剛落,黑衣人化為一團黑霧向遙遠的天際散去。

事情一步一步地都按著計劃在進行,精心布下的棋局馬上就要進入最後的絕殺。

望著那團黑霧融入深沈的夜空,時解懌腦海裏不合時宜地出現了那個白衣翩躚的身影,那個在梅花樹下的笑容。

記憶中她好像一直都很愛笑,她笑起來很好看,嘴角有兩個淺淺的梨渦。即使不再是天之驕子,為了不讓他難過,她還是在笑。

可她怎知,他如何會難過?

魔的心又豈會有溫度。

“師弟,你在做什麽?”

時解懌的思緒被這一句帶著驚慌的質問打亂了,他轉過身,只見祈鈺在不遠處瞪大了雙眼,很顯然剛才的場景她都看到了。

就在這一瞬間,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揪痛。時解懌捂住心口,但只要他還在看她,心就會更痛一分,仿佛裏面有一只手在朝外撕開束縛。

“你與魔是什麽關系?”少女的聲音哽咽中帶著不可置信。

更讓人始料未及的是,時解懌額間的魔印倏忽不可控制地亮起,他努力運氣壓制著心中絞痛,憋在喉間的話難以吐出。他只有別過頭不再看她,怖紅的雙眼才能閃過一絲短暫的清明。

祈鈺很想自欺欺人,但擺在眼前的一切都在說:時解懌是魔。

十二年,他們整整相伴了十二年,可他就是這般欺她,瞞她,白日裏她還滿心歡喜地對著爹爹說喜歡解懌,想要嫁給解懌,晚上那些話就是一個荒唐的笑話,將她心中的期待粉碎。

她就像一葉朝著希冀行駛的舟楫被卷入了黑暗的漩渦。

時解懌恢覆了原本的樣子,緩緩朝她走來,他的眼神清冷,周身散發著前所未有的壓迫感,語氣裏更是不帶有一絲一毫的溫度:“師姐,正如你所見,我是你們修道之人眼裏萬惡不赦的魔。現在被你發現了該怎麽辦呢?是不是要殺掉你滅口呢?”

祈鈺被他的話嚇了一個踉蹌,沒想到這些話竟能從身邊最信任的那個人嘴裏說出,她直到現在才明白,原來一直以來她的愛都是一廂情願。

時解懌見狀一把摟住她的腰肢,穩住了她微微顫抖的身軀。二人貼得很近,卻感受不到彼此熱烈的心跳。

久久凝視下,祈鈺腦中閃過一件事,她盯著他波瀾不驚的雙眼,開口問道:“伍秋,是你殺的嗎?”

時解懌挑了挑眉,話裏帶著輕笑:“師姐,她動了害你的壞心思,我怎能留她?死有全屍,已是大恩。”

這話說得輕飄,好似人命在他眼裏與草芥並無不同。

“那我呢?我今日看見了這些,你定不會留我了。只不過,你的手下也不在乎多我一條人命吧。”

祈鈺心如死灰,以她現在的修為與時解懌已是懸殊,如俎上魚肉,任他宰割。

時解懌捏住她的下巴,俯首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師姐我還不能殺你,你可是我最重要的那顆棋子,棋局未了,棋子怎可棄?”

一道紅光從時解懌的指尖落下,在祈鈺眉間結了一個法印禁制。印記沒入肌膚,祈鈺慢慢失去意識闔上了雙眼,軟綿地倒在了時解懌的懷中。

時解懌抱起沈睡過去的祈鈺回到了屋裏,小心地將她放回床榻,蓋好被褥。臨走時,還不忘伸手撫平她頭上一縷翹起的發絲。

祈鈺,你只能忘掉今晚這一切了。

木門輕輕合上,留下他獨坐在門外一夜未眠。

晨光微熹,祈鈺從床榻上醒來的時候後脖子隱隱一痛,她朝後頸摸去皺起了眉頭,明明昨天躺在床上夜不成寐,就想著去時解懌那屋和他說說白日裏與爹爹商議的事,竟然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沒有去成嗎?

不過也是,那種事情,自己一個姑娘家,怎麽好意思先開口。

正當想得出神,門口響起一陣清脆的叩門聲,與之一起的還有少年清朗的聲音:“師姐,你醒了麽,我可以進來嗎?”

真是說誰誰到啊。

祈鈺穿好衣服後便喚了他進來。

時解懌應聲推開門,手裏端著熱粥和小菜,他的衣袖挽起,精練的小臂上,那條印著血漬的紗布分外顯眼。

他把粥和小菜一樣樣擺放在祈鈺面前桌案上,將勺子筷子放在胸前擦過後遞給了她:“我看昨天師姐晚飯吃的不多,怕師姐吃不怪這裏的東西,就借了他們的廚房給師姐熬了粥,師姐快吃吃看好不好吃。”

祈鈺撫上他的手腕,擔憂道:“師弟,你這是做飯時受傷了嗎?”

時解懌莞爾一笑道:“小傷,沒事的,只要師姐吃得開心就好。”

“塗過藥了嗎?我這有藥,我幫你看一下吧。”

時解懌抽開了手,搖了搖頭:“不用啦師姐,我自己塗過藥了,真的是小傷,很快就會好了。”說完,他又將這碗粥往她面前推進了些,“快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好。”

面前的這碗瘦肉粥上點綴著青綠的蔥花,清香四溢,賣相一流。

祈鈺舀了一勺,入口軟糯,異常美味,她朝著他笑道:“好吃。”

時解懌坐下來撐著頭看著她,柔聲說道:“那師姐便多吃些。”

一碗下肚,粥的熱度暖到了祈鈺的心裏,解懌待她確是好過他待旁人,或許他對自己也有別樣的情愫吧。

時解懌拿出上次祈鈺給他擦汗的手帕遞給了她:“上次師姐給我之後,我就洗幹凈一直帶在身邊了,還熏了師姐愛聞的香。”

祈鈺接過抹了抹嘴,深思熟慮後,她緩緩開口道:“解懌,對於這次論劍大會,你怎麽看?”

時解懌很納悶她怎麽會突然喊了自己的名字,他試探道:“不知師姐指的是?”

祈鈺索性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脫口說了出來:“你覺得你有幾成的把握能在論劍大會上摘得魁首?”

這次時解懌沒有很快回答,他望著她堅定明亮希望得到篤定答案的眼睛。若是從前,他定是訕然一笑回一聲“不知”,可如今,那兩字到了喉嚨口卻再也說不出來了。

時解懌坐直了身體,正了正衣襟,認真地回道:“十成。”

眼前的少女聽到這個回答後,眸子裏似有水光瀲灩。時解懌幾乎確定了自己說出的答案對她來說很重要。

踱步聲從樓梯上響起,褚慕的聲音也隨之而來:“師弟,師妹,吃好了嗎?我們該出發了。”

祈鈺應道:“馬上就來。”說完她離開桌案收拾起自己的物品。

時解懌也站起身來,一邊幫祈鈺收拾起東西,一邊不解地問道:“師姐,你怎麽突然問這個啊?”

“沒……沒什麽,就問問嘛。”祈鈺躲閃著他爍人的眼神,怕被看穿眼底的那個心思。

時解懌看見她的耳朵根已是緋紅一片,也沒再多問。

收拾好東西,祈鈺和時解懌下樓與爹爹他們匯合。一行人來到客棧外,外面竟然被圍得水洩不通,祈鈺朝街上張望著,一座栩栩如生的金龍雕像正在街道中游行。

祈鈺好奇問道:“今日這大街上怎會如此熱鬧?”

褚慕解釋道:“今日是三月三,我們南邊這一帶都有辦三月三廟會的習俗,是以祭奠龍王為祈求風調雨順。”

祈鈺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那蒼蘭城也有嗎?我怎麽從來都沒聽說過呢。”

“有啊,只是我們修道之人不會去參加而已。等到了明年,我帶師妹去蒼蘭城的廟會見見世面。”

祈鈺歡喜地答應著,朝著游行的隊伍多看了兩眼,這金龍的嘴裏還銜著一朵赤紅的花,這花的模樣……祈鈺的腦子一抽。

她的異常被時解懌盡收眼底,他關心道:“怎麽了師姐?”

祈鈺揉了揉眉心:“沒怎麽,可能我昨天沒睡好,頭有些疼。”

眼看游行的隊伍也走遠了些,附近的百姓也往前方湧去。祈風渡催促眾人:“那我們就趕快出發吧,阿鈺你到馬車上可以休息一會。”

馬車的香爐裏熏著安神的熏香,祈鈺上車後擇了個舒服的姿勢閉眼休憩。

再走一天的路程,傍晚便能到紫霄宮。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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