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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是故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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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陶書容坦然面對這直擊靈魂的拷問。

可是話已說出來了,哪有收回的道理?況且這老人家實在是辛苦,也的確不該再麻煩他。

“你們會吧?”陶書容望著林牧遠和肅安。

兩人一致地搖頭。

“那只好我來了。”陶書容道。

說罷,卷起袖子便向鍋竈走去。

待陶書容站定,卻不再有別的動作了,她看著竈上各種用具,有些為難。

這些東西倒是多數都見過,可到底怎麽用心中卻是沒底。

肅安過來幫忙生火,卻是半天也不見火苗。

林牧遠亦湊近幫忙,仍是不見成效。

三人面面相覷,場面十分尷尬。

那老者見狀便走到竈邊來,將他們三人趕到堂屋中坐下,又一個人將火生起,開始煮飯。

陶書容望向林牧遠,林牧遠淺笑道:“沒什麽,多見一見或許就能學會了。”

那老人家也笑道:“幾位命好,不會做飯便也能吃穿不愁。會不會做飯有什麽要緊的?”

陶書容點了點頭。

老人家說的也有道理。可是,她命好?

真的命好麽?

若是與這些必須自己耕耘自己生火才能填飽肚子的人比起來,那實在是很好的命了。

不消多久的工夫,老人家已經將飯菜做好,陶書容幫忙將碗筷備好,將飯菜端到桌上。

往門外一看,天色已暗了下來。陶書容有些擔心,若是跟著他們的是自己家裏的人,也不知道他們是否會像自己一般好運,能找到個歇腳的地方。

菜品實在是又少又單調,桌上擺的都是些青菜蘿蔔之類,有一小碗豆腐,便是這一餐最金貴的一道菜了。

陶書容不禁生出一陣心酸的情緒來。

“老人家,您就一直一個人住著麽?”陶書容問道。

那老人家擡頭望了門外一眼,慢慢道:“我有個兒子,一年前上京考試去了,至今也沒有消息。”

“那您只管等著令郎衣錦還鄉了,說不定回來便是狀元郎!”陶書容道。

老人家眼神裏沒什麽變化,只淡淡說了句:“如今只盼著他平安回來,其他的,都不要緊了。”

陶書容點了點頭,頓時想到了自己的爹爹。

陶戈以對她,向來是寬松仁愛,從未對她諸多要求。即便旁人對她多有不滿,陶戈以也是偏袒呵護,從未真正罰過她。

想到這些,陶書容不免有些傷感。

陶戈以從未對不住她,可她卻是實實在在地欺騙爹爹了。

陶書容扒了幾口飯,便覺得胸中悶得慌,難受得很。

放下筷子,又覺得自己如此浪費糧食對不住老人家的辛苦,於是又盛了些青菜湯,將碗中飯菜吃得幹幹凈凈。

吃過飯,陶書容幫著收拾碗筷,順手把碗給洗了,得了老人家一頓誇讚。

陶書容雖然心虛,卻仍是對這誇讚十分受用。

天已經完全黑了,幾人坐在昏暗的燈光下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肅安再三提及趕路,否則當真要到晚了。

老人家笑道:“你們這些孩子就是忙著往外跑,若是回家也能這般心急就好了。”

肅安點頭道:“等回去的時候我也會天天催著的。”

老人家又笑:“可是急什麽呢?”

肅安一本正經道:“我家姑爺要去建康見師父,去晚了就錯過了呀。”

老人家點點頭:“你對你家姑爺的事還挺上心。”

“老爺吩咐的事情,不敢怠慢。”肅安答道。

陶書容在一旁笑出聲,肅安真是跟誰說話都這樣,沒一點趣味。

老人家也笑,望向陶書容道:“這小兄弟很不錯啊。”

陶書容點點頭:“確實,肅安誠實仔細,做事挑不出毛病來。就是太死板了些,明明年紀輕輕的,偏給人感覺老氣橫秋的。”

老人家笑得愉悅,又道:“怕是書讀多了吧。不過如此也好,做事穩妥,讓人放心。”

陶書容又點頭。

她覺得這老人家又活潑又有趣,實在是喜歡得不得了。

若是肅安多和這位老人家相處,不知道能不能學得一些趣味。

“天色不早了,幾位既然明日要趕路,今日就早些歇著吧。”老人家道。

“只是寒舍窄小局促了些,只能委屈幾位將就著擠一擠。”

陶書容笑道:“一點兒也不委屈呀,若不是您收留我們這一晚,我們只怕到天黑都沒個落腳的地方呢,我們感激您還來不及呢。”

那老人家笑著點頭,便開始安排住處。

“我兒子的房間裏堆著些雜物,一時半會兒也收不開,只能讓你們二位住客房,這小兄弟就跟我住了。”

陶書容點點頭,便隨著老人家到了客房。

客房不大,床更小,陶書容看著那張床有些猶豫。

四處看了看卻是沒有能睡覺的地方了。

林牧遠見這床不夠寬敞,便提議道:“我打個地鋪便好。”

“打地鋪睡一晚,會凍壞的,我們就擠一擠吧。”陶書容道。

林牧遠仍是拒絕道:“這床兩個人睡確實局促了些,我身體好,睡一晚上地鋪沒事的。”

陶書容望向他:“兩個人擠一擠,也並不損失什麽,林公子不必介意這些。”

林牧遠拗不過她,只得答應。

這床實在是小,兩人緊緊挨著,兩邊也不再有什麽空餘了。

若是要翻身,必然要擠到旁邊的人。

陶書容躺到腰酸背痛,聽著呼吸林牧遠似乎也沒睡,便出聲問道:“你也睡不著嗎?”

“嗯。”林牧遠應答她。

“這床確實窄了些,你放心睡,不用擔心擠著我。”陶書容轉過頭看向林牧遠。

林牧遠亦轉過頭來看她。

陶書容臉上漸漸染了紅色。

兩個人挨得實在是太近了。

林牧遠忙把頭轉向另一邊,往外挪了挪。

“再挪就要掉下去了。”陶書容道。

林牧遠聲音低啞道:“我知道。”

陶書容索性從床上起來,坐到窗邊,透過窗子看到天上那半個月亮。

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

林牧遠也走到她旁邊坐下,柔聲道:“你去睡吧,這些日子你都睡得不好,今夜若就這樣熬著,身體哪裏受得了呢?”

陶書容望向他,勾起嘴角道:“我突然不想睡了。”

林牧遠有些疑惑,陶書容向來只嫌睡不夠,從未見她可以睡卻不肯睡的。

“若是我們趕著過去,不消半個月就能到建康了吧?”陶書容突然問道。

林牧遠點了點頭。

“等到那時候,你與你師父會合,我和肅安回惠安。”陶書容道。

林牧遠沈默片刻,終是點了點頭。

“本來是想著若是有機會的話,要去見見你那未婚的妻子的。如今既然沒機會了,那就只能見見你師父了。”陶書容又道。

林牧遠望著陶書容,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再過些年,若是有機會的話,你也可以帶著你的妻子去惠安看看。”陶書容又道:“到時候,我會好好招待你們。”

“書容……”沈默之後,林牧遠突然叫了陶書容的名字。

陶書容扭頭看他,月光覆在她臉上,難得的安靜柔和。

“怎麽了?”陶書容問。

林牧遠猶豫片刻,終是開口道:“能夠遇著你,是我的榮幸。”

陶書容楞了楞,隨即笑道:“是我的榮幸。若不是遇見你,我如今不知道在做什麽呢。”

林牧遠不再說話。

陶書容又道:“所以我真的很感謝你。”

林牧遠輕輕搖頭:“不必這樣客氣,本只是舉手之勞,況且在惠安這些時日,陶府上下都待我極好。”

陶書容點點頭,也不知該再說些什麽。

林牧遠望著她,不知怎麽地突然想起他第一次見她時的場景。

她問他:“以身相許如何?”

林牧遠臉上露出笑容來。

“你在想什麽?”陶書容問。

林牧遠淡淡笑著,搖了搖頭:“胡思亂想。”

陶書容望向那半個月亮,問道:“你看那個月亮像什麽?”

林牧遠擡頭看了看,思索片刻,猜測道:“像不太圓潤的珍珠?”

“我看著它像被咬了一口的餅。”陶書容道。

林牧遠笑出聲來:“你餓了麽?”

“你覺得不像麽?”陶書容問。

林牧遠仍是笑著:“本來不覺得像的,你這麽一說便什麽也不像,只像那個被咬了一口的餅了。”

陶書容也笑:“可能我真的是餓了。”

“那去找些東西吃吧。”林牧遠道。

“不必了,到堂屋中去怕是會吵到老先生。”陶書容道。

“馬車裏還有些幹糧,我去拿。”說罷,林牧遠便到院中去取幹糧了。

回來時陶書容仍坐在窗下,接過林牧遠手中的餅,咬了一口,又道:“你看,這個月亮就是像我的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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