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外烏雲密布，狂風大作，不一會兒電閃雷鳴，暴雨傾盆而下，此刻的陸明仿佛只身在冬日的暴雨中，渾身冰冷，充滿寒意。

陸明不甘心，他的滿腔熱忱，換來的是冰冷的商業利益，他心裏最在乎的人情味，被踐踏得一文不值……

寒意也讓他五味雜陳的心情瞬間冷靜下來。

人站的位置不同，看待事物的角度也不同，理性地算起來，李成功這樣做其實並沒有什麽不對的，商人逐利，追求更高的投資回報率是他最終的追求目標，如果不這麽做，也不是他李成功了——根本不可能短短時間把華勝集團帶到這種高度度。

按照李成功標準商人的思維，把自己這顆棋子利用好，實現利益最大化，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這樣一想，陸明還真挑不出一點毛病來、既然如此，在商言商，陸明也不是不會，開口問道：“如果我不同意李成功的建議，你們是不是要撤資，退出藍箭公司，然後收回這辦公場所，讓我滾蛋……”

老李其實內心非常難受，不願意見到這種攤牌的場面，但他知道陸明的性格，極其有原則底線，個性要強，眼裏容不得沙子，所以剛才將自己和兒子所做的事，和目的都一五一十地講了出來，沒有半點隱瞞。

老李知道自己在兒子的計劃中，充當了不光彩的角色，但他從內心來說，是真的不看好陸明和何洋洋的結合，做男女朋友可以，但成為夫婦，一起將婚姻這場長跑進行下去，何洋洋只能是陸明的羈絆。

所以，即使沒有李成功的特別交代，老李也會想辦法阻止陸明與何洋洋的結婚，順便促成陸明和孫雯的好事，何樂而不為。

要知道，這個世界有種關懷，叫為他好，老李沒有一點心理負擔。

可是不經意地引導，和明確目的地指示，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老李當然讚成前者，順水推舟，水到渠成多好，但時間已經不夠，李成功已經等不下去了。

一邊是自己的兒子，一邊是自己看好的年輕人，最喜歡的學生，兩相比較，老李心裏的天平不自覺的發生了傾斜，沒辦法，這就是人性的弱點，但並不代表老李心裏能夠坦然。

聽到陸明的提問，老李就知道自己這個最喜歡的學生，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他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問道：“阿明，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場景嗎？”

陸明一楞，他已經作好了心裏準備，無論從老李口中得到任何的答案，他都能坦然接受，但沒想到老李會突然提起第一次見面的場景。

要問記得嗎？陸明肯定記得，而且印象最深刻。

第一次見面，那個衣著考究，激動得揮著鈔票幾乎要打到自己臉上，大聲嚷著要買藍箭口香糖的直率老頭。

第二次見面，帶著孫子來東峻華庭便利店，全部包圓北孚電池，幫助自己完成北孚電池銷售任務的土豪老頭。

第三次見面，幫助自己收拾王二彪，仗義出手的正直老頭。

第四次見面，提議與自己一起開美容院，充滿商業頭腦的睿智老頭。

第五次……

與老李的過往，像電影鏡頭一樣，在陸明的腦子裏面迅速的過了一遍，有自己被他罵、有得到他認可、甚至有難得地，得到他當面誇獎，但更多的是他向自己毫無保留的傳授經驗——社會經驗，商城經驗，為人處世的道理，這種感覺很好，陸明不知覺地露出了笑容……

等等，不是不談感情了麽？怎麽現在又打起來感情牌？

陸明反應過來，回道：“你老到底想說什麽？”

老李回道：“阿明，要說緣分這種東西真是奇妙，沒有認識你之前，我就是一個整天想方設法地找點兒刺激，從女人身上尋找年輕感覺，和存在感的老頭，坦率的說，沒有什麽追求，就想把年輕時候沒有玩過的全玩一遍，然後坦然老死算了。”

“但自從認識你之後，我迸發了青春活力，讓我有了二次創業的勁頭，不再沈迷那種低級的享受，整個人精神上得到升華，這是你給我帶來的，我得感謝你。”

“你老客氣了，其實是我應該感謝你……”陸明受不了他的煽情，出聲說道。

“你聽我說完。”看見陸明要打斷自己地說話，老李加緊說道：“我知道成功的做法令你失望，但他的確是遇到了難處，船大不好掉頭，企業內部和外部環境都不好，他真的是竭盡全力了，才出此下策，我代他向你道歉，希望你能理解他的苦衷。”

“無論你肯不肯幫忙，只要我沒死，那就不會撤資，退出藍箭公司，收回這辦公場所。”老李說得激動，臉上滿是猩紅。

陸明能夠感受得出，與李成功的利用不同，老李是真心愛護自己的，這點毋庸置疑，通過每天的生活和接觸中，每一點一滴都能感受得到的，這種內心情感的共鳴是不可能演出來的。

他是從農村裏走出來的，樸素的生活環境造就了他知恩圖報的性格，知道老李夾在自己和李成功的中間難受，陸明也不忍心再難為他，說：“你老有沒有發現一個漏洞？李哥的計劃太過一廂情願了，我不認為孫雯一個女人能影響到他父親的決策，要知道這可不是送一臺車，送一套房子的事情，這可是關系到兩家大型企業的深度合作，並不是所有一加一都能等於二，也有可能適得其反。”

看著陸明沒有硬著脖子說話了，老李松了一口氣，心裏寬慰了幾分。

不過想到自己兒子現在的狀態，他又嘆了一口氣，說道：“哎！成功已經魔怔了，我勸也沒有用，這事就到此為止吧，你做好自己分內的事就行，他也該吞下自己釀的苦果，清醒一點，不要奢望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老李說到這裏突然沈默下來，陸明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因為用自己的感情來換取利益，是他絕對不能接受的，他堅定的認為，感情應該是最純粹的。

而且陸明也不認為孫雯會看上他，通過這麽長時間的接觸知道，孫雯極有主見，認定的事會鍥而不舍地想辦法完成，有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勁頭。

場面一時有些沈悶，老李陷入深思，半響後，他擡起頭來說道：“阿明，暫時我不會來公司坐班了，有什麽事你給我打電話吧。”

陸明馬上回道：“你應該知道，我並沒有跟你們分道揚鑣的想法，你沒必要……”

“你別多想。”老李解釋道：“你知道我有個老友是專門做企業咨詢的，現在人在澳洲，他之前有過給國外大型企業咨詢的經驗，我想把他請回來，幫成功的公司把把脈，看能不能幫助成功理出一些頭緒，給出一些有用的建議，不破不立，華勝集團必須要改變了，現在是成功最艱難的時候，他那邊更需要我，所以……”

看看，這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這才是企業家該有的魄力，這才是堂堂的正道，陸明心裏忍不住對老李伸出一個大拇指點讚。

陸明握著老李的手，真摯地說道：“能有你這麽一位老師，是我的榮幸，更加是我的驕傲。”

老李拍了拍陸明的手臂，眼睛紅紅的，點了一下頭，然後轉身離去。

看著老李堅定地背影，陸明不禁有些心酸，顯然老李不看好一名戰略咨詢專家就能把華勝集團帶回正軌，但他還是這麽去做，想來他是先把自己的信心傳遞給李成功。

可憐天下父母心……

糟了！站在辦公室感慨的陸明，突然想起一件事，趕緊追到地下停車場，從馬援手上拿過凱迪拉克總統一號新車的鑰匙。

顧不上馬援臉上的失落，陸明把鑰匙交給已經上車的老李，說：“這車幫我還給李哥……聽我說，企業改革不是動動嘴就行了的，他現在正是需要用錢的時候，藍箭公司這邊你放心，我會爭取賺更多的錢，給你們輸血，這是我唯一能夠幫到李哥的地方……另外，幫我給他帶個話，如果他願意，他還是我的李哥。”

老李拼命的不讓眼眶中打轉的淚水流下來，緊緊握住陸明拿著鑰匙的手，說：“你也是我最驕傲的學生……”

目送老李的車出了停車場，陸明轉身看見馬援對著依然停在車庫的凱迪拉克總統一號發呆，忍不住笑了起來，拍著他肩膀說道：“走吧，別跟丟了魂一樣，不就一臺車麽？等過段時間咱自己買一臺，天天讓你睡在車上。”

馬援追上陸明，笑道：“明哥，你真買了這車，就是天天睡在車上我也願意。”

“哈……記得你今天說的話。”

陸明邁著輕快的步伐走進了電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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