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老人這個勾兌師的身份，說這件事情就當是個笑話，但到聽在陸明耳中，無疑相當於天籟， 腎上腺素急劇飆升。

馬能是個心思通透的人，哪還不明白陸明心中所急，問清楚地址就要告辭走人，老人有些不快，說：“啷個那麽急嘛？都到飯點了，搞完飯再過去。”

馬能大手一揮，高興地說：“你先把飯整起，我們辦完事就過來，不落實沒心情搞酒。”

老人也沒繼續挽留，嘀咕了幾句，就回廚房準備殺魚，兩個得到好消息的人，則興奮地出了酒廠，驅車直奔目的地。

其實也沒多遠，也就十幾分鐘的車程，來到楊氏酒廠，發現大門緊閉，敲了半天門也沒有開，透過門縫觀察裏面情況，看見好多地方都已經長了荒草，不像是有人的樣子。

對於這種情況，馬能已經習以為常，解釋說這種停工的酒廠在茅臺鎮來說不占少數，在周圍找了位別家酒廠看門的大爺，遞了一包煙，問清楚楊氏酒廠老板的地址，兩人又馬不停蹄地趕了過去，這次的目的地是個小區。

小區是個老小區，一看就是九十年代的產物，根本就沒有保安看管，似乎也沒有人搞衛生，地下汙物到處都是，既然到別人的家來，陸明本想買點上門禮物，結果好不容易找了家小賣部，裏面的東西都上了一層灰，他就是開便利店的，習慣性地去看牛奶之類的生產日期，發現基本都是過期產品，根本不能買來送人。

馬能拉著陸明就走，邊走邊說：“你這是關心則亂，哪有客戶上趕著送東西給廠家的？你這樣要被人宰，等下你別說話，我來談。”

他不曉得其中的重要性，陸明也不能說出來，只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我尋思這不是獨家生意嘛，帶點東西……好好好，我不吭聲，等下你來談。”

得到陸明的承諾，馬能才沒急眼，兩人來到三棟三零一敲響了大門，仿佛等了有一個世紀那麽長，才聽到門裏面緩緩開鎖的生意，隨後門露出一條小縫，緊張的陸明看見裏面露出一張滿是皺紋的臉，是個老頭子，滿臉警惕地看著他們。

馬能裝作親熱地說：“楊叔嗎？我是馬貴平的侄崽，找你買點老酒。”

老人問了幾個馬能他二伯的情況，似乎確定不是假的，才慢慢拉開裏面的插銷，讓兩個人進屋，這讓陸明產生非常不好的預感，這次購買不會太順利。

走進滿是中藥味的小客廳，還沒坐穩，馬能客氣謝過老人要倒水的舉動，馬上表明來意，誰知聽完，老人哽咽起來，莫名其妙的馬能安慰了半天，老人才帶著哭腔，斷斷續續地說話，陸明也聽不太懂他們的本地土話，腦子裏一團霧水，心裏暗自著急。

把有些而不情願的陸明從老人家裏拉出來，馬能滿臉嚴肅，半天沒有說話，陸明頓時就急了，問到底怎麽回事？你倒是說呀，給個痛快話。

馬能搖了搖頭，說：“事情有點麻煩，頭道酒確實是有，而且夠三十個年頭，就在酒廠裏面存放，不過現在酒廠不歸楊家了，剛才那個老人的兒子，是個賭鬼加毒鬼，敗光家裏所有家產，不光氣死老媽，還把老人一輩子的心血——那個酒廠抵押給高利貸……這些都沒問題，關鍵只是高利貸人被關到監獄裏，想買都找不到人了，有錢多沒處花。”

靠！剛才的預感靈驗了，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陸明有些不甘心地問道：“那高利貸因為什麽進去的？什麽時候能夠放出來？”

馬能幽幽地說了一句：“他們逼死了楊叔的兒子，沒那麽快出來。”

操！陸明這一刻是真的火了，一股無名之火直沖頭頂，連他都不曉得是火高利貸太過分，還是火這操蛋的事情，這簡直是個無解的數學題目。

馬能摟著陸明的肩膀，安慰道：“別上火，我們先回酒廠，再問問我二伯，看看哪家還有。”

只有這樣了，陸明平靜下心情，說：“等下吧，剛才我看楊叔的中午飯就是白面條，清湯寡水的，連點油色都沒有，生活條件實在太差，我去買點東西給他送過去。”

兩人驅車來到茅臺鎮的一個大超市，買了米、油、鹽和一些生活用品，滿滿當當提了四個大袋子，再次回到三棟三零一室，楊叔依然是等了半天才開們，看見陸明他們提著東西，眼角的淚水又流了下來，不停地說著感謝的話，這次陸明聽清楚了，但他寧願聽不清楚，因為實在太過刺耳。

歸置從超市購買回來的東西時，陸明心裏更加沈重，這個楊叔，在三十年前就開了酒廠，在當時應該算是殷實的家庭，誰知道攤上這麽個兒子，現在家裏弄得連油鹽都沒多少了，實在是令人心酸。

陸明不是什麽大善人，但他的確看不得這種慘景，尤其是一位多病纏身的老人，於是出門的時候，他從兜裏把所有錢都掏了出來，應該有兩三千的樣子，全部都交到楊叔的手上，沒想到楊叔流著眼淚死活都不肯收，陸明眼淚不知不覺也流了下來，把錢強行塞在他兜裏，沒等他掏出來，就直接跑出房門，到樓下點了一根煙，狠狠地吸了一口才吐出來，心裏罵了一句：“這操蛋的社會。”

過了十幾分鐘，馬能才下樓，沒等他把手上的東西遞過來，陸明看都沒看，面無表情地說：“是兄弟就幫忙把錢再送回去，不然我心裏不好受。”

馬能摟著陸明，看了下四周，輕聲說道：“我還不了解你嗎？錢我勸他收下了，這袋子裏裝的是酒廠的鑰匙，他偷偷留下來的，沒有人知道，楊叔說你是好人，他能幫的只有這個了。”

酒廠鑰匙？

此地不宜久留，兩人迅速上了車子，開出一段距離才停下來，陸明把袋子打開，裏面有三把鑰匙，一把大的，兩把小的，本應該好久沒用的備用鑰匙，卻光滑澄亮，不用想都知道楊叔時常拿出來把玩，這不是鑰匙，這是他對酒廠的念想呀，陸明心情更加沈重。

重新啟動車子，往馬能的酒廠駛去，陸明一路上都沒有說話，眼看就要到酒廠門口，馬能突然開口說道：“如果從我二伯那裏得不到其它消息，今天晚上我們兩個就去酒廠偷，媽的，反正這酒廠也回不到楊叔手裏了，偷也是偷那幫高利貸的酒。”

此時陸明的心裏也平覆了，笑著說道：“你不用勸我，偷那幫高利貸的酒，我沒有任何心裏負擔，剛才我只是看見楊叔過得太慘，心裏不舒服而已。”

“靠！我尋思你是害怕高利貸，還是不想幹偷東西的事情呢。”馬能明顯松了一口氣。

陸明看著他，笑笑地說道：“如果是普通人，我絕對會通過正規渠道，但對於高利貸的人，呵呵……我不是道德君子，沒有道德潔癖，當年我們還到學校後山偷過橘子吃，你難道忘了？”

馬能哈哈地笑了起來，說：“我們頂多就是偷幾個吃，陳進那煞筆直接拿衣服兜，不被抓到才怪呢。”

說說笑笑，兩人下了車，還沒走到小屋，就聞到煮魚的香味，陸明突然停了下來，一臉認真地問道：“我倒無所謂，你住在茅臺鎮，不怕被發現，給高利貸報覆？”

馬能楞了一下，隨後大大咧咧地說：“能幫兄弟你，我怕個錘子。”

陸明笑了笑，心裏默默感嘆道：“能有個交心的兄弟真好！”

吃飯的時候，馬能還是詢問了他二伯哪家還有三十年的頭道酒？他二伯想了又想，肯定地說沒有了，對於這個結果陸明也不在意，反正決定晚上行動了，兩人還從酒廠倉庫裏倒了三斤白酒喝，聽他二伯聊聊茅臺鎮的舊事，聊聊茅臺酒的勾兌工藝，不知不覺到了下午五點。

兩個人都有默契，裝作喝醉的樣子，在酒廠找了一個員工宿舍，倒頭就睡，一直到淩晨兩點，兩個人同時醒來，相互看了對方一眼，馬能笑笑地說：“出發。”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