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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X.初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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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匿於倫敦街頭的這間不起眼的舊宅邸,時隔多年以後再度燃起了明亮的橘色火光。一切是那麽祥和——前提是選擇性地忽略餐室內爆發出的笑聲。頗具感染力的音波震蕩得鄰居家門前裝飾的彩燈都爆裂了幾個,更遑論近距離直面音波的迦爾納了。

“餵,就算是作弊也不會沒法一次性集全這麽差的牌吧。”奧茲曼迪斯轉頭看著和女仆臨時組隊的友人,後者正面色凝重地屈指抵住下唇,指尖徘徊在剩餘的幾張牌面上,似乎很為難的樣子。啊……最終還是輸掉了。迦爾納看著對面已經堆積如山的籌碼,額角沒貼穩的一張紙條飄飄蕩蕩滑落了下來。

雖然的確不擅長橋牌這種游戲活動,但打過幾次後也早已熟谙了其中的規則,運氣還是一如既往地不會朝自己傾斜……迦爾納老老實實地坐在原地,等著被吉爾伽美什再貼上一張寫著幼稚字眼的紙條。但對方挑挑揀揀了一番後面露厭煩之色,擺了擺手開口道,“太無趣了,換人組隊吧。迦爾納,過來。”

這家夥做什麽都認真過頭了。吉爾伽美什忽視蜷成一團睡在迦爾納肩膀上的貓頭鷹,打量著這名坐在旁邊的新晉隊友。緊緊捏著紙牌的迦爾納,每次發到新牌時眼睛都會亮閃閃的,看到數字時又會歉疚地黯淡下去。這個看上去與世無爭的家夥其實很渴望勝利吧,只是已經習慣了總是被命運之神指引進的歧途。手心都在發汗吧,擔心會連累隊友的麻煩性格。

是啊,麻煩透了。

懶散躺在軟墊上的吉爾伽美什指尖飛快地展了張牌,與牌堆裏扣著的下一張對調了。他的指尖撫摩著鼻梁,不動聲色地丟了個暗示給目睹了全程的奧茲曼迪斯。後者頓時心領神會,裝模作樣地擺出信心滿滿的神情,把所有籌碼堆到了這這一局的賭註上。“跟。”

“……誒?”

不知不覺中被兩名友人聯手換掉大部分紙牌的迦爾納,贏得了有生以來的第一次勝利。他有些遲疑地看了看最終的牌局,但兩人壓根就不會給他思考的餘地。吉爾伽美什慷慨地把奧茲曼迪斯所有的籌碼推到了迦爾納面前,“收好你應得的獎賞吧,迦爾納。”

當迦爾納起身去收拾牌桌時,奧茲曼迪斯得意地壓低聲音邀功道,“我的演技比你強多了,這局我可贏了。”

“不要在那裏誇誇其談了。”吉爾伽美什不屑地捏起了顆葡萄,“你輸的表情這麽興高采烈,只有迦爾納才會看不出來你在有意放水。”

“嗯?什麽水?”迦爾納從前面探出腦袋。

“喔,奧茲曼迪斯家的房子已經漏水三天了,迦爾納,你可要提防這家夥邀請你去做客的居心。”吉爾伽美什從善如流地答道。

看到迦爾納露出同情而欲言又止的神情,奧茲曼迪斯心想,這家夥能長大到現在實在是個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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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爾納去睡了?”

“他去陽臺上放飛貓頭鷹了,那只愚蠢的小東西把他的頭發啄成了鳥窩。”吉爾伽美什乜了他一眼,“他聽不見我們的對話,你不用考慮太多——如果你露出那副表情不是在思考明天早餐的話。”

“被蛇竊取的寶石,如今不知在哪個角落裏發出惡臭的氣味呢。”奧茲曼迪斯的視線掠過遠處迦爾納的背影,看情形依舊在和自家寵物奮力搏鬥著。吉爾伽美什轉動著寶石的指尖倏地停住了,將它舉高至眼前對著從高處投影而來的一束冷光。清透如水滴般毫無瑕疵的質地,未經雕琢形成的棱角如精心設計的切割面,每一寸都構成了能取悅於人的完美比例。

“贗品也是很有趣的。”隨著叮咚輕響,寶石墜進了吉爾伽美什面前的紅酒杯裏,如在清湛的液體中盛放出了一朵璀璨的紅蓮。他轉動著酒杯讓它發出清越的碰撞音,“它的存在意味著一個謊言的誕生,雖然並不如何高明,但確實能蒙蔽那些過於清澈的眼睛。”

“你可真是惡趣味。”奧茲曼迪斯閑閑地枕著胳膊躺下了,“這種東西也能給你帶來愉悅感嗎。”

“湧動著同樣氣息的垃圾,怎麽會帶來感官的享受。”吉爾伽美什嗤笑一聲擡起了魔杖,“由我作出選擇少了太多樂趣了。不過這幕劇情俗濫的獨白劇已經讓我倒足胃口了。”

碾碎成粉末的殘渣緩緩沈進酒液深處,散發出和剛才懷表被腐蝕時如出一轍的氣息。他將酒液潑灑進爐火中,引燃出的爆裂聲總算讓他的心情轉好了片刻,“鎖鏈又斷裂了一環,略過無聊的吟誦環節吧,這個故事也該收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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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阿周那:

聖誕節快樂。

感謝之前的幫助,此行有了令人驚嘆的發現,詳情兩天後返校再談。

你在學校過的如何呢?嘗試做了一點乳酪餡餅……隨信附上,但願不會給你造成困擾。

迦爾納。

ps:在與朋友們慶祝節日的過程中掌握了一些橋牌的技巧,並取得了一次幸運的勝利。希望能與你共同分享這份喜悅。

甜膩到發齁的糖分從舌尖蔓延到每個毛孔細胞,光是看著牙根就一陣酸疼。小精靈看著小主人像是在分析成分似的咀嚼甜點,剛想趁著他不註意偷瞄一眼信箋的內容,就頂上了少年冷冰冰的視線。阿周那將信封壓到了正在翻閱的書中,羽毛筆自動在空白信紙上寫下短短一行回信,塞回了小煤球爪子下系著的小口袋裏。

門外隱隱傳來喧鬧的笑聲,大約從下午6點多開始的聚會到現在還沒有完全結束。留在學校裏的學生不多,需要他負責的斯萊特林低年級學生一個都沒有,他在用過簡單的晚餐後就去圖書館,一直待到了門禁結束前。迦爾納贈予的那只懷表在枕頭底下發出微弱的聲音……或許是因為它,總是不自覺地想起那張臉。

嘴角沾著點心碎屑,泛出隱約的水光。能包容萬物似的明澈的雙眼,映照出的自己清晰到仿佛面對的是一面鏡子。存著溫熱的手指觸碰到他的眉心,從他前傾時滑落的領口裏能清晰看到……阿周那猛地回過神來,心緒不定到幾乎沒覺察時間已經過了十二點。他揉了揉疲憊的額角,戴上眼鏡攤開了從圖書館借回的書本。

從幼年起就沒有人認為他應當接受聖誕老人之類的善意謊言,他的家庭也沒有交換禮物的無聊習慣,不過等價交換的觀念倒是從小根植於心。對於父親而言,這類的節日壓根就是在浪費時間;母親倒是熱衷於營造出節日的氛圍,不過她熱愛的也只是節日本身。自從兩年前開始遭到禮貌拒絕後,天真爛漫的母親將之歸咎於不知名的理由,眼神裏充滿了擔憂。但他只是單純的疏於應付儀式,畢竟…阿周那的指尖滑過書頁的邊緣。

……這毫無意義。

斯萊特林唯一亮著燈的房間,湮滅進了雪霽後格外繁盛的星空裏。從枝頭飄下的雪片穿過少年半透明的軀體,無瑕的白融進了他翻飛的衣袂間。在這樣的天氣裏光著腳出現但並不違和,恩奇都似乎總有將他所至之處化為春天的魔法。他在常青藤編一頂翠綠色的冠冕,盤根錯節的細枝此刻已即將合攏,形成了一個小小的精巧的圓環。

當紅寶石在烈火中化為虛無時,大地似乎也在無形中迎來了這一天的第二次震動。這並不是個好兆頭。動物比人類能更為敏銳地察覺這個世界的異態,相形之下後者才是被豢養在牢籠裏的囚徒。安撫那些神經過於纖細和暴躁的小生命耗費了不少時間——他們一次次更深地如臨大敵的恐懼,竭力想逃離風暴的中心。

餘音在空中還未消散,一道幽藍色火光閃了剎那,映亮了兜帽下男人露出的下顎。游動的蟒蛇在覆了層薄霜的草叢間留下轍印似的痕跡,盤踞到了獅子休憩的冬青樹下。

“同一個生命,是不會被殺死第二次的。”綠色眼眸凝視著他,“您的造訪讓這些孩子很害怕……能請您離開嗎。”

“我只是來和舊相識打個招呼而已,並沒有帶著惡意。”男人用蛇語低聲命令隨行的寵物退至後方,朝著正朝自己發出低吼的獅子伸出手來——從長袍裏露出的指尖折射出寒峭的月色。“多年不見,Sundial……久別重逢的喜悅,會讓你激動至此嗎。喔……你還是想殺死我嗎。即便作為一個亡靈。”

男人深邃的眼眸凝視著它有形物質的軀體,低聲地發出不帶絲毫憐憫的嘆息,

“或者說用回你在使用阿尼馬格斯之前的原名……對小主人耿耿的奴仆,D.S.?”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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