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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y lord……”

嘶啞的聲音似是出自垂暮老人，盤踞著的巨大蛇體滑過輕微開裂的木質地板，留下一路形狀不規則的油亮水漬。要是有無意中闖入的路人經過，聽到的大約只是嘶嘶的抽氣聲。明黃色蛇眼倒映著煤油燈中間搖曳的火舌，昂著頭窺伺著黑暗中蠢蠢欲動的蜉蝣生物。

這間林中小屋只有兩個房間，但幾乎沒有陳列任何擺設，顯得空闊而陰冷，就連壁爐中熊熊燃燒的柴火也沒有增添多少暖意。中央唯一的高背椅上鋪著柔軟的毛毯，戴兜帽的男人正坐在椅子中陷入沈思。即便是在絕無可能出現第二人的場合裏，他也保持著最初出現時高度防備的姿態，手邊的魔杖在爐火的映照下折射著冷光。

十叁英寸的冷杉材質，取自龍心腱的內芯。

沒有得到男人的應答，巨蛇瑟縮著將昂揚的頭部低伏下去，用猩紅的信子舔舐著男人的鞋尖。玻璃球般的蛇眼裏光線影影憧憧。男人的右手勾著一根金色的鏈條，底下垂掛的圓形吊墜像是鐘擺一樣來回晃動。

“Naga.”

巨蛇聽到主人的召喚，盤踞起身體畏懼地將頭部垂在男人的膝蓋前。它無法理解……主人來這裏究竟想要做什麽，每天如在造訪故友一般游蕩在遮天蔽日的森林裏。在這裏總是能嗅見獨角獸獨特的氣息，這讓它很不喜歡。但它不敢違拗主人的意志，甚至沒有膽量開口詢問主人的計劃。

沒有人可以窺探主人的內心……要是貿然開口，會讓它遭到主人的厭棄，甚至招致殺身之禍。

“把戒指取來。”

戒指……潛伏者將陌生的詞匯和那個閃閃發光的小小圓環對應起來。它無聲息地滑過地面穿行到開裂地板下的泥土中，從潛藏在黑水中的首飾盒中銜出了一枚已經失去光澤的黑色戒指。它將戒指小心翼翼地吐到主人鞋尖前的空地上，隨後驚懼地滑到高背椅後方的陰影裏。

就和之前做過無數次的一樣……主人從椅子中站了起來，魔杖尖端閃出令它心驚膽戰的刺目光芒——比爐火耀眼千百倍。深沈的咒語從主人的嗓音間呢喃而出仿佛在禱告，令本應純白的光澤混雜了墨綠的冷色。處在魔力漩渦中央的戒指卻陡然綻放出同樣猛烈的光亮，反向沖擊力朝著持著魔杖的右手襲去，瞬間將魔杖震動得險些脫了手。霧氣散開時，男人刻著符文的手背升起了一縷黑煙。

房間中充溢的詭異氣息讓那迦將自己盤踞得更為緊縮，竭力不讓自己發出任何一點聲音。好在主人並沒有多在意它的存在，而是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已經恢覆如初的手背。他用魔杖升起了這枚戒指，端詳著鏤刻在金屬指環表面的繁覆花紋。

“時間不多了。必須是那個孩子……只能是他。Naga，將戒指放回池子裏。小心看守……當心在黑夜裏出沒的那些骯臟昆蟲。”

巨蛇銜著戒指順著原路返回，當滑至土層深處時頭頂的亮光縮小為了和星辰別無二致的黯淡。它隱隱又聽到了主人若有似無的念咒聲，令它渾身覆蓋的鱗片都不由自主痙攣禁閉了起來。它將戒指埋在黑水最底下，尾部擊打出的浪花在水面上形成了一圈圈如同符文般的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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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討厭蛇。”

穹頂對應天氣閃爍著一串璀璨的小星星，將整個空闊的餐室照耀得金碧輝煌。吉爾伽美什用餐巾擦拭了一下嘴角，托腮看著正往嘴裏填著布丁的迦爾納。後者像是沒睡醒似的，頭發依舊有些淩亂，手裏還拿著羊皮卷分秒必爭地閱讀抄寫下來的枯燥知識點。

整個格蘭芬多裏，或許只有迦爾納會認真對待教授布置的非必修課外讀物，這也是持斧羅摩喜愛他的原因之一。在大部分學生眼裏，經常和動物和小精靈聊天的迦爾納是個不折不扣的異類——而且還出身於麻瓜家庭，這讓他更不受歡迎了。聽到他發出的評論，正念到獨角獸詞條的迦爾納擡起頭來，“蛇？”

“覆方湯劑的重要成分，非洲樹蛇的蛇蛻。”吉爾伽美什念著羊皮卷背後那行字，不屑地說道，“那種低賤的生物都是竊賊，會把別人寶庫中的財物偷走。沒用的魔法部與其滿世界追緝無聊的嫌犯，不如幹點正事，把這些討厭的東西完全消滅了，犯罪率肯定能降低百分之九十。”

“我並不憎惡他們。”迦爾納又叉起了一塊芝士蛋糕——他那無論吃多少食物都依舊平板的身材，曾被吉爾伽美什形容為甜點的黑洞。他沒留意吉爾伽美什的表情，繼續說道，“在這之前讀麻瓜學校的時候有一次與長輩走失，是路邊的一條蟒蛇告訴我回去的出口。不過有些剛出生的幼蛇的確令人頭疼，有一次把我的橡皮藏起來了……”

“等等，你說蛇告訴你路口是什麽意思。你在跟蛇說話麽？”吉爾伽美什覆雜地看著他。

“嗯。大概是天生的能力。從小開始就…”

“這不可能。”吉爾伽美什皺著眉頭打斷了他的話，“和其他動物不一樣，這種狡猾的，低賤的，撒謊的東西有自己的語系——就跟漏了氣的破口袋一樣的聲音，蛇佬腔。”

“這哪裏奇怪了。”奧茲曼迪斯不以為然地拆穿了他，“你就因為小時候丟了顆紅寶石就憎惡起蛇來，作為你的仇人還真是無辜。”

“哼。說得好像你很喜歡蛇一樣。”吉爾伽美什撇過臉。

“不，我恨蛇。”奧茲曼迪斯幹脆利落地說道，“我不喜歡一切爬行類生物。”

正在對面這兩個人爭執不休的時候，迦爾納穿過黑壓壓的人群看到了坐在斯萊特林餐桌前的阿周那。比他低了一級的少年面容冷峻，手中的銀質餐具閃著粼粼白光，切割牛排的動作有條不紊。他像是在做精密手術似的切下一片薄薄的肉片，再用叉子送至口中——整個過程都是無聲而精確的，優雅的舉止仿佛是在出席什麽隆重的宴會。他的視線只停留了幾秒，就被對方察覺了。黑色瞳眸的少年擡頭看著他，嘴唇無聲地動了動，隨後就轉過頭向路過的任課教師恭敬地打招呼了。

“晚、上、塔、樓、見。”

舌尖抵著上顎，嘴唇碰了三下，中間抵著的間隙是氣音。迦爾納重覆讀出對方的臺詞後，發覺原本吵鬧的兩個人突然陷入了詭異的沈默。

“怎麽了？”

“你——”吉爾伽美什蹙起了眉心，“沒發現剛剛用的是蛇佬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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螺旋向上的樓梯經常會在不知覺中變換方位，總是將新生嚇了一跳。就算是已經在這裏生活了幾年的老生，要是沒有留意的話也可能中招——譬如這時的迦爾納。

領子上鑲嵌著格蘭芬多特色猩紅的少年站在樓道裏，迎面而來的風將他的白發拂亂了。他按住發出簌簌聲音的書頁，擡眸往幽深的長廊望去。百米開外的頂頭是一個類似儲藏室的房間，隱約可見上了鎖。長廊兩側燃著幽暗的燭火，應該是施加了魔法的緣故，在灌進來的穿堂風裏也紋絲不動。

周圍悄無一人，而神隱在黑暗中的樓梯也遲遲沒有再度出現。

長廊前並沒有樹立禁止學生進入的標志。帶著格蘭芬多特有的好奇心，少年往長廊裏踏出了第一步。雖然遠遠看上去高深莫測，但這條鮮少有人造訪的長廊並沒有多麽神秘——只是在兩側墻壁上懸掛了許多歷代學校知名人物的肖像。迦爾納一幅幅看過去，視線被倒數第四幅中的男人吸引了。

在霍格沃茨並不常見的及腰長發，穿著也不是之前那些刻板的巫師袍，而是近似於改良西裝的長衣。他一手拿著象征學院的手杖——頂端的寶石上盤旋著斯萊特林的銀蛇，應該是擔任過院長的教授。但令他停下腳步的原因，更多的是由於肖像中男人的面貌。睥睨的視線和微俯視的角度，偏深的膚色以及比常人更為深刻的五官，幾乎和阿周那毫無差別。

因陀羅。於1973年之前擔任霍格沃茨斯萊特林學院院長，黑魔法防禦課教授。魔法部特聘顧問，O.W.L評審會委員長。卒於一次令人遺憾的意外事故。生前為霍格沃茨的教學改革及魔法部重要法律條款的變更做出重要貢獻，被授予終身成就獎。

是阿周那的關系者麽。

迦爾納正想看下一幅畫像，肩膀被輕輕拍了一下。教授魔藥課的梅林正彎眸看著他，語氣溫和地詢問道，“你是迷路了嗎？”

“是的，先生。”迦爾納輕輕點頭致意，“我無意中闖入了這裏，如果違反了校規非常抱歉，我願意接受懲罰。”

“這裏是可以自由出入的，別擔心。”魔藥課教授親切地露出笑容，“只是這裏很少有學生光顧，這需要一點奇妙的緣分。據說上一次來這裏的學生是踩到了老鼠的尾巴，不過我倒認為這只是個巧妙的借口。要是不介意可以告訴我嗎，你來到這裏之前發生了什麽？”

“我沒做什麽。”迦爾納坦誠地答道，“只是聯想到一個三年級的學生，而且…”

“發現阿周那和前任斯萊特林的院長之間奇妙的相似嗎。”梅林像是能洞悉一切似的替他說完了後半句話，“這並不是什麽秘密，院長本來就是他的父親，他們在很多地方很相像，但性格其實差別很大，但都不是容易相處的人就是了。”

“因陀羅……我是說院長，上面寫著他是意外去世了。”

“不用改口，親愛的迦爾納。”梅林豎起一根食指，“要是他活著的話，你直呼其名他也不會介意的。畢竟他對你……”

“夜談時間結束了。”冷冷的聲音打斷了梅林。這時迦爾納才註意到，背後那間鎖著的大門敞開了，隱約可見裏面堆滿了各種看不清楚模樣的雜物。持斧羅摩從裏面走了出來，隨手用魔咒合上了鎖，視線掃過迦爾納後停在了梅林臉上。“請不要在這裏誤導我的學生，梅林教授。”

“啊啦，總是能在這種地方被人抓到，真是苦惱啊。”梅林笑嘻嘻的臉上壓根看不出煩惱的痕跡。

“回去吧，已經快到門禁時間了。”持斧羅摩的魔杖閃出光亮，原本消失的樓梯陡然出現在了面前。他板著臉走在前頭，像是被誰得罪了一般滿臉都是煞氣。

“教授，能否請教您一個問題？”迦爾納並沒有跟上，站在樓梯口詢問道。持斧羅摩停頓了一下，才轉過身註視著他。

“這裏並不是上課的地方，迦爾納。”

“我想知道的和書本知識無關。”湖色的眼眸裏拂風似微起漣漪，“一個格蘭芬多……有可能會蛇語嗎。”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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